第一章 萤光流火 从来闲话益笑资 空谷来风 漫把古壁论摩尼 阳春三月,宰相垴村外的山野里到处春风洋溢,春光隐约。 山坡上小草破土,方才露出尘尘的嫩芽,用初涉人世的小生命的羞涩和好奇, 伸头探脑地窥探着春天的消息;各种各样早春的山花儿绽开笑脸,用一片万紫千红 的艳丽显示着自己的勃勃生机;而在村后层层叠叠的梯田里,刚刚爆出绿芽的杏花 树上,已是繁花似锦,满缀枝头;给这早春的山野送来了春天的灿烂和明媚。 田野里,山民们吆喝牛羊的声声呼喊,山涧里刚刚融化的溪水与树上啼春的鸟 鸣交相呼应,组成了一首自然和谐的奏鸣曲,传响在高低不平的山间谷地。 和煦的春风,带着馥郁的花香和山地里特有的气息,轻轻吹过,温柔地抚摸着 每个人的脸庞,送给人一种春日里特有的蓬蓬勃勃的愉悦和欢畅,一种让人无法掩 抑的生动和起伏跌宕的激情。 这天,初春的太阳刚刚出山,杨二冬爬起来穿好衣服,也顾不上吃饭,去厨房 里拿了个冷馒头,然后出了院门,踏着崎岖不平的山道,磕磕绊绊地边啃着馒头边 上了村委会。 宰相垴村的村长兼书记杨二冬是杨大牛的堂兄。他从十八岁参军,在部队人了 党,从战士到班长,熬了整整九个年头,最后转业回村,当了治安主任。在宰相垴 发生的哄抢古墓案中,老村长秦公义去世后,他便接了班,仍是村长书记一肩挑。 杨二冬为人办事不像秦公义那样死板,他个子不高,人又长得粗粗壮壮,看上 去憨厚朴实,但却天生精明干练,为人圆滑,精于算计;他不仅把邻里关系处理得 一团和气,谁都说不出个什么来;就连那些神气活现、让人望而生畏的县乡领导, 只要说起他来,没个不竖大拇指夸赞的,也没个不连声说好的。 这几年,龙城市兴起盖房热潮,旧城被拆得乱七八糟;紧接着,一座座摩天大 楼拔地而起,把古老的龙城彻彻底底换了个新样,很显现代化的气势。 在这场热潮中,杨二冬似乎感悟到些什么。他跑市上县,托熟人、找领导,几 番奔走后,看准了开采石场的行道。 宰相垴地处边山,离固县城不过十几华里;而从村里到市区也只有二十几公里。 前几年村里人骑自行车到市里头,也不过几个钟头。这样近的距离,再加上村子里 山上那么多的青石,无疑对他的选择有了个定论。 杨二冬看准了这行道,便马上落实。他通过乡里的领导,请信用社主任吃了几 桌饭,从信用社贷了二十万元,用村办企业的名义,在村子不远的山口开了个采石 场。场里全是村里的青壮年,他们学城里人的规矩,按人分配工作,按月发放工资, 居然搞得头头是道。不到一年时间,不光还清了贷款,还给村里赚回了一百多万元。 杨二冬用这些钱为村里人办好事,盖新房、通电视、修马路;杨二冬自己也把破吉 普换成了新款桑塔纳,成日里奔走在龙城市拉关系,联系业务,为村里头揽回一笔 笔送料石业务。 只是,这送石料的业务也很辛苦,最大的风险就是结不了账,收不回钱。不过, 杨二冬有自己的杀手锏,他让正做着税务局副局长的侄子杨先进来帮忙,结果,不 管是揽业务还是收账,都挺见成效。今天,他同先进说好,准备见见阳光集团的老 板,再揽点送石料的业务。 杨二冬走在路上,正好碰上了晨练的秦教授,他把杨二冬拉到一旁,神秘地说, 这几天他去了趟五指峰后的大草甸,经过一整天考证,发现那里有座周代的庙,供 奉的是你们杨氏始祖之一的杨杼。 秦教授讲,根据他的考证,杨杼是史籍中桐叶封弟的主角叔虞的二儿子;在周 康王六年,康王姬钊封堂弟姬杼为杨侯,采邑在晋省洪洞县东南的地方,史称杨侯 国。这支姬姓子孙以杨为姓,史传“周朝三封杨侯国之谓也!”杨杼之妻姒氏生二 子,叫伯沃、仲沃;杨伯沃袭爵杨侯;杨仲沃则官拜中卿大夫,在朝中做官。仲沃 生有三子,其次子杨乙精于器乐巧工,曾陪同周穆王西巡,回国后担任司空一职。 根据周代的制度,宗亲子弟除长子承袭封爵,其余子弟多在朝廷为官。这杨仲 沃官至中卿,相当于后世的宰相一类官职,所以,秦教授判断,这就是宰相垴名称 的由来。杨仲沃的次子杨丙,官至司空,相当于现在的建设部长;他们这种显赫的 名门望族,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是一个待解的谜团。 大草甸虽然在宰相垴村的范围,但它地处五指峰后,离村子又有几十公里的山 路,很不好走,因此,那里便成了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地。前几年国家组织土地普查, 杨二冬跟乡土地办的人去过那里,也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只知道那里是一片很大的 沼泽地,薄雾轻笼,云烟四合,很难看到庐山真面目。 大草甸在宰相垴人心目中是个很怪异的地方,因为凡是去那里的都会迷路;有 的人一去不返,从此杳无音信;也有的人转悠好几天,最后又稀里糊涂地跑出来。 据这些人讲,甸中云雾愣腾,很难分得清东南西北;里面枯树杂乱,野草没胫,鬼 哭狼嚎的一片奇声怪响,很恐怖,也很吓人。 虽然杨二冬不迷信,可秦教授讲到这件事,他还是不由地捏了两把汗。他对秦 教授说,能找到杨家的祖祠当然是好事,你可以详细论证一下,但以后别一个人往 那里跑,听说那里很危险的,不管怎么样,总是安全第一嘛。 秦教授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地形复杂罢了。他还讲,史籍上记载着咱这里 曾有个种玉国,只是没有详细地址;我怀疑大草甸后面的山谷里很可能是种玉国的 遗址,不过这件事暂时保密,到清楚了咱再公布,那时候也许还是个爆炸性新闻呢。 真要这样,岂不是个旅游的亮点? 杨二冬笑着点点头,辞别了秦教授。 他对秦教授的发现兴趣不太大,只是边走边盘算着今天到城里找杨先进的事。 杨先进如今是龙城市东城区税务局的副局长,虽说官不大,可在他辖区内搞房 地产的企业就有十几家,只要他说说话,没个不买账的。老实说,这几年宰相垴的 生意有一大半是杨先进介绍做成的,为此,经过村委会一致同意,村里为先进的爸 爸杨二愣免费盖了十间新房;还让杨二愣到村委会看门,每月三百元工资。村里人 都知道这是明摆着照顾,可大家都觉着不过分。 经过上次的哄抢文物事件,杨二楞虽有些犯傻,可好坏却还分得清楚,特别在 城里头的大医院治过几次,二愣的傻病好了不少,就是有一样,怕见那些戴大沿帽、 穿制服的人,只要见着了,就会哆哆嗦嗦的站不稳脚。就是儿子杨先进回家来,也 不敢穿那身服装见老爸。 从宰相垴到龙城市全是一级公路,乘车走也就半个多小时。 到早晨八点半,杨二冬己来到东城区税务局。 税务局大楼虽然不高,却盖得豪华别致,很有些特色。 杨先进的办公室在三层,是个里外间;外面办公,里面休息。 杨二冬经常来这里,常在休息室同杨先进密谈,对这里很了解。他推开办公室 的门,就见杨先进正半躺在办公桌后那张转椅上轻轻摇晃,对面坐了位年轻人,正 同先进低声说着什么。 见杨二冬进来,先进也没起身,只是冲着对面的青年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地说 :“杨二叔,你看他是谁?” 杨二冬定睛一看,认得是同村也与先进同辈的杨大牛,便“呵呵”地笑着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牛侄子呀!” 杨大牛赶忙站起身,迎上前来,满脸是笑地说:“是二叔呀,刚进城吧?” 杨二冬说:“听说你那里很忙,还有时间出来闲聊?” 还没等大牛回答,一旁的杨先进接了腔:“他呀,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 是来道喜的,他的宝贝儿子要满月了,准备大请客呢!” 杨二冬经常进城,自然了解大牛的情况。他知道杨大牛同娟子离婚后娶了个县 长老婆,比杨大牛大好几岁。为此,村里人难免背后说点儿闲话,杨二冬对杨大牛 这样做也没啥好感,只是事不关已,也很少关心他的事。 见杨先进这样说,他也就敷衍着说:“是儿子呀,看来你很有出息。取名字了 没有?他们应该是‘天’字辈。不过,文化大革命以后,咱杨家的字也乱了。你们 这辈是‘春’字,可没有几家按家谱取名的。” 他的话尽管客气,却有些长辈对晚辈倚老卖老的味道。 杨大牛还没说啥,杨先进倒先说起来:“我刚问过的,叫杨晖,不是‘光辉的 那个’辉‘,是’军‘字前面加’日‘字的那个’晖,。” 说到这里,杨先进停了停,又说:“二冬叔,我已经打电话给阳光公司了,他 们的老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你先坐着等等,我同大牛哥还有几句话说。” 杨二冬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捡起放在茶几上的一张报纸,眼睛虽说盯 着报纸,可两只耳朵却支愣着听他两人的谈话。 杨先进说:“听说你们刚拍了一张‘草春堂主’的花鸟画,拍了十八万,是真 的吗?” 杨大牛说:“是真的。不过,他的画可不值这个价。” 杨先进说:“那为什么能拍这么高呢?” 杨大牛说:“炒作呗。听说这‘草春堂主’爱走上层路线,生前同白省长的岳 父很有交情。白省长其实也不懂书画,但他先人为主,在接见市‘画协’画家的时 候,着着实实地把‘草春堂主’评论一番,夸奖一番。见他这样,那些想着巴结领 导的人便投其所好,到处收集‘草春堂主’的字画。这样自然就炒了起来。其实, 这‘草春堂主’也是个区域性的二流画家,根本上不了级别,谁知却被报社电台吹 成‘当代国画大师’。只是苦了那些半通不通的收藏者,居然跟着起哄,把不人流 的作品当宝贝收藏呢!” 杨先进说:“其实,哪个名人也都是炒出来的。古人说:”盛名之下,其实难 副‘,现代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一种潮流的形成,总有许多盲从的人。这不光是你 们古玩界的黑幕,社会上诸如此类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杨大牛说:“说起古玩界的黑幕,还真有许多离奇古怪的事。 前几天,有位领导来找我,让我代他卖一幅画,我一看就知道是瑚代人仿傅抱 石的。我问他卖多少钱?他说要二十万,卖掉后给我百分之十的佣金。我说,你这 画连二百也没人要。他说,你别管了,等着挣钱就是。过了几天,那人领了个中年 农民到我店里,对着那幅画评论了好半天,什么笔墨呀、技巧呀地胡诌了一通,然 后掉头出了店。不一会儿,中年农民进来讨价,要买那幅画,我咬定二十万一分不 少。他蘑菇了好半天,见我不松口,还是极不情愿地买走了那幅画。走的时候说, 要不是办事,他才不会花那么多钱买这张破纸呢!我问他,你办什么事呀?他吭吭 哧哧地说要开个媒矿,办理审批手续呢!农民走后,那位领导挟着那幅画进了店。 拿走了十八万,把字画又留下来。这幅画在我这里己转了七、八次,如今还在我店 里呢。” 杨先进说:“省里头这段时间正酝酿着调整班子,现在省长空缺,听说最有竞 争力的是那位白省长和张书记。还有几个厅局也要调整,许多人都忙着送礼呢!想 来你们的古玩生意也好做了吧?” 杨大牛说:“也还马马虎虎吧。不过,现在做古玩生意,都有各自的渠道和门 路,并不是有古玩就能卖出去。”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问:“先进兄弟,你认 为这两人谁的赢面大呢?” 杨先进说:“张书记就是在咱县做过县委书记的张鹄,这人群众基础不错,官 声好,作风正派,办事公道,而且很有魄力;听说梅书记很赏识他,力主他当省长。 只是张书记为人古板,不晓得逢场作戏。倒是那位白省长后来居上,不知道走的什 么门道,从下面调回来当了副省长,还兼着龙城市市委书记,肯定有硬后台。人们 说,这位白省长门道多,又活套,上下左右都能玩得转。依我看,白省长上去的可 能性比较大。” 杨大牛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见杨先进紧接着说:“你搞古玩,抽空儿也给我搞张画,我也做一回收藏家。 只是不知道哪些画有收藏价值,不要买亏了。” 杨大牛说:“好画当然有,只是价格高一点。最近听说发现了元代大画家赵子 昂的画,要是搞到手里头,那可是价值连城的重宝呢。” 杨先进问:“赵子昂是不是画马的那个?听说北京拍卖会上拍过一千多万,轰 动了许多天呢!” 杨大牛神秘地说:“赵子昂就是赵孟俯,他是画坛的领袖,在元代首开复古的 先河,影响很大。再细的我也讲不来,只知道他的画绝对是国宝一级的东西。” 杨先进说:“一张画真值这么多钱?会不会又是人为地炒作呢?” 杨大牛说:“文物本来是无价的,全在炒作。像一些近现代人的画,全是家属 弟子在进行商业运作,目的就是把价格炒起来,然后再把手中的东西抛出去,从中 赚取利润,同市场上的炒股一个样。” 杨先进有点儿不解地问:“这字画也可以炒作吗?怎么去炒呢?” 杨大牛说:“这也很简单。譬如说我手里有某个画家的一批画,为了达到升值 目的,先找人写点评论什么的,然后找个大点儿的拍卖公司,拿其中一幅上拍,有 人跟进当然更好,觉着价格好了就出手;没人跟进就找些人自己举拍。拍来拍去便 把价格拍上去了。这时你再找人降价卖出去,钱就顺利到手了。” 杨先进说:“照你这样讲,这画的水分也太大了些。” 杨大牛说:“按说这古字画的价值应该高于近现代字画的,因为它毕竟是一种 文物,含有大量的古代信息。可是现在的收藏家不成熟,许多人更不内行,跟着人 瞎起哄。你就说人们讲的艺术性吧,概念也太模糊了些,难免就人云亦云的搞不清 楚。我觉着,从收藏的角度看,对古字画还是要鼓励人们收藏的,像赵子昂的画, 可说是极品,是人无我有的东西,买多少都不会花冤枉钱。” 杨先进感叹地说:“你这个大老粗能讲出这么高深的理论来,也见着收藏真能 提高人呢。” 杨大牛说:“这也不是我的观点,无非跟行里人学的。有些老专家常发些这样 的议论,咱听着也觉有道理。” 杨先进说:“别管它那个了,你先讲讲这画在那里,能不能搞到手?” 杨大牛手里就有赵子昂的一张画,但他不敢讲,怕杨先进要了去。于是说: “听说在香岩寺住持净尘手里有几张。只是这个人怪得很,谁去了也不让看。我上 次领了个大藏家去见净尘,愿出五百万收购,可净尘就是不转手,还说没有这么回 事。” 杨先进说:“你是听谁讲的?可不可靠?再说这么高的价格咱哪能出得起?” 大牛晃晃头,口里啧啧有声:“咋会不可靠呢!我是听秦教授讲的,你想他会 说假话骗人?前段时间轰传的发现蔡文姬遗迹的事,不是已经见报了吗,这就是秦 教授搞出来的,起因还真是因为净尘的那几幅画。” 说到这里,杨大牛忽然话题一转,说:“兄弟呀,你收藏古画还不如收古玉。 这几年古字画收藏的人太多,市面上流传的百分之八九十是赝品,很难见到好东西。 倒是这古玉器下手的人不太多,多数人又不认得货,因此价格也比较低。所以,我 建议你在古玉上做点文章,或许能搞出些名堂来。” 杨大牛与杨先进年龄相若,又是自小儿的同学。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都 是听杨大牛的。记得有一次杨大牛领着秦志勇、杨先进、杨文进几个人去五指峰爬 山,他们在山半腰发现了一个山洞,几个小孩便好奇地钻了进去,没曾想洞里头飞 出个鸽子来,把年龄最小的杨文进吓得哇哇大哭,几个小孩只好退了出来。那一次 秦志勇还崴了脚脖子。回村后,秦教授给他们讲,那个地方叫藏兵洞,至于名称怎 么来的,他也不清楚。秦教授答应几个孩子,抽空儿领他们去探探山洞;只是这个 承诺到他们都长大成人也没有兑现。 杨先进听杨大牛这样讲,说:“至于收藏什么无所谓。我是想把手里的闲钱用 起来,搞搞投资。你刚才讲收藏古玉,我挺喜欢的。只是不知道这上面有些啥说法?” 杨大牛把身子往杨先进跟前靠了靠,郑重其事地说:“这古玉收藏有几个特点, 就是几个字:‘真、精、新、奇’。说真,自然是不能收回赝品。现在市场上古玉 做假的主要在河南和蚌埠,他们用染色的新玉冒充古玉,用边角料和其它玉石替代 和阗玉;只要你稍加留心,根本不难辨认。说精,是要收藏精品。古玩界有句行话, 不是精品不动心。不管是古玉还是新玉,都有个材质、器型和刀功的问题,材质好、 器型好、刀功好,就是精品,就值得收藏。至于年份倒在其次。要知道,现在的和 阗玉已近枯竭,一克和阗玉料收购价从几百元到数千元不等,数倍于黄金价格。随 着时间的推移,价格还会飚升。我劝你收古玉,就是要趁人们还没有认识到,早下 手才能抓住精品。新,是指玉的品相要好,不能有残破损坏。奇就是奇特、罕见, 这是确定古玩价值的主要标准。” 听他说到这里,杨先进说:“这古玉的学问还蛮大呢。” 杨大牛说:“收古玉还必须从基本功做起,先学着识别玉质,除和阗玉以外, 什么独山玉、岫玉、俄玉、青海玉、阿富汗玉,品种很多,对它们要认真辨识,才 会不上当受骗。其实,只要能低价收到真的和阗玉,不管新旧都很值。”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杨二冬靠门最近,他起身开门,忽然眼前一亮,就见门外有位二十五六岁的少 妇,冲她说:“这是杨局长的办公室吗?”甜甜的声音让人觉着很舒服。 杨二冬阅人多多,可如此美妇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上身穿件水绿色绸衫,紧紧 裹出一对高耸的乳房;雪白的脖颈上挂了串细细的铂金项链,顺着深深的乳沟延伸 下去,仿佛对人们指示着那隐藏起来的浓浓春意。 她的下身是件灰色紧身裤,把结实的臀部恰到好处地彰显出来;女人的腰很细, 这就把她整个儿的身子弄出个夸张的曲线来。 再看女人的头部,漆黑的头发挽成个髻,有点儿怔怔肿肿、蓬蓬松松地耸在头 上;白里泛红的脸儿肯定化过妆,可杨二冬总是找不出化妆的痕迹来。 杨二冬还在怔怔打量,可女人早绕过他,径直走到杨先进桌前,冲杨先进说: “您是杨局长吧,俺是阳光集团的副总,叫凌丽。” 说着话,她伸出两只白如削玉的手,递给杨先进一张很精致的名片。 杨先进欠身接过名片来,指着对面的沙发,很客气地冲女人说:“请坐,请坐。” 女人的到来,给屋子里带来一阵香风,一片春光。让屋里的三个男人有种如沐 春风的感觉。 杨大牛见有客人来,也就知趣地站起来,对杨先进说:“你办你的事吧,孩子 满月的那天你一定要来,有几个朋友还想见见你呢。” 说着话,眼睛却在少妇姣美白皙的脸上和鼓鼓的胸前扫描一下。 这时,那位少妇也正看着杨大牛,忽然就语带惊喜地说:“您是古玩城的杨经 理吧!您大概不认识我,我可认得您呢!”说着话,就把那只略显苍白的纤纤玉手 伸到杨大牛面前来。 杨大牛看着女人有点儿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来。他见这女人对着自己显得 格外热情,笑容可掬、满面春风地好像是老朋友见面一般,有点受宠若惊地握住那 只温柔的小手,就听女人用一种很显激情的语调说:“咱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 杨大牛抬手擂了一下脑袋,半点着凌丽,语气肯定地说:“我想起来了,就是 上次在尔雅吃饭,那天你同白省长一起来的。” 杨大牛同白凤鸣并不认识,只是因为方晓云认识白省长,听说他到龙城市做书 记,便宴请了一次,也是插柳成荫的意思,为着日后有事好去找他。那天,白省长 就带着这个女人。 席间,白省长介绍说这个女人叫凌丽,是美国“AA”公司派驻晋省的业务主管, 兼着该公司在晋省阳光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很能干的。从她与白省长的亲昵神态 看,杨大牛认为,这个女人同白省长肯定有一腿,绝不是一般朋友那么简单。 正是这个原因,杨大牛为讨白省长欢心,送了女人一对清代翡翠镯子。这对镯 子底色清亮,绿色中不含半点杂质,是杨大牛花一万多从古玩商那里买来的,一直 珍藏着没舍得往外拿。 不曾想,这位女人对珠宝玉器还很内行,当着杨大牛的面讲了这个镯子的许多 好处,并且断定这是件宫廷之物,论价值绝不会低于几十万乃至上百万元。 女人开玩笑地说:“杨经理不会是明珠暗投吧,怎会把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送 人?不过,现在想拿回去也不晚。” 杨大牛哈哈一笑说:“宝刀赠壮士,红粉赠佳人。以凌总的地位才色,这区区 一个镯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大牛对玉器并不内行,谁知道送出去的却是一对罕见的绿翡翠,未免有点儿 心痛,只是东西已经出手,总不至于再拿回来吧。 何况,能用这一对镯子博佳人一笑,白省长欢心,也算值了。 白省长在一旁听凌丽这样讲,也就笑逐颜开地说:“你别客气了,杨老板怎会 不识货呢,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古人千金尚且买笑,同杨经理相比,却也有异曲 同工之妙呢。” 那天白省长显得格外激动,连着敬了杨大牛几大杯酒。 酒酣耳热的时候,杨大牛看到白省长醉眼朦胧地老是对着方晓云瞅;他还借着 敬酒的机会把手搭上方晓云的肩头,说方晓云是女中豪杰,不仅人长得漂亮,胆气 也大,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说这话的时候,大牛看到凌丽还在白省长背上擂了一拳。 方晓云是官场上混过的人,借着这个机会,连连敬了白省长三大杯,直把白凤 鸣喝得面红耳赤、晕头转向,分不出西北东南来。 此刻,杨大牛怕杨先进不了解女人的背景,捅了马蜂窝,就对杨先进说:“先 进兄弟,这可是我的老朋友,也是白省长的老朋友,有事你可要多多关照呀!” 杨先进见杨大牛这样讲,自然明白堂兄的意思,赶忙说:“我今天就是有事想 请凌小姐关照的。” 杨大牛转头冲女人说:“他是我的堂弟,都是自己人,同俺自小儿光屁股长大, 有啥事帮着点。” 女人娇憨地说:“看您说哪里了,杨兄弟的事就是咱的事,不用见外的。再说 了,就凭杨兄送玉镯的情意,也不会不照办的。” 大牛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同杨二冬道别,出了办公室。 杨先进送大牛出门,顺便叫了办公室一位女办事员进来沏茶。 等办事员沏好茶出去,杨大牛便指着杨二冬对女人介绍说:“凌总,这是我堂 叔,在村里开了个采石场,想做点供石料业务,借你这棵大树发展发展。” 杨先进的话说得客气、谦恭。 女人向杨先进送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娇嗔地说:“我当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值得您这位大局长发话。这样吧。”说到这里,她把俏脸儿转向杨二冬,热情地说 :“杨叔,你也别往其它地方送了,有多少你都运过来,十车一结账,价格按市场 行情走,你说行吧?” 早已恭敬地站在一旁的杨二冬万分感激地说:“真要这样的话,俺给您百分之 十的回扣,咱现过现。” 女人说:“杨局长的关系,我怎能要你的好处!再说你们辛辛苦苦嫌俩钱也不 容易,真有意思,给杨局长两条烟抽抽就行了。”说完,她转头对杨先进说:“杨 局长,改天我请您消费,可要赏脸哟!” 杨先进说:“别人叫我还真不能去,您凌总呼唤,咱随时恭候。” 女人说:“那就一言为定了。”说完冲他们点点头,又向杨先进抛了个媚眼儿, 扭着腰出了门。 从杨先进办公室出来,已是上午十点多钟,杨二冬准备去一趟省林科所。他听 说那里有一种矮化核桃树苗,三年就能挂果,他想了解一下,把这个品种引回村, 把五指峰下那片地全种了果树。 车刚上路,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村里负责采石场的秦二楞打过来的。二楞在手 机里说,上午安排炸石头,塌出个石窟,里面有很多雕像,问二冬怎么办。 杨二冬沉吟有顷,对二楞说:“你赶快停止采挖,派人保护起来,任何人不准 进去。我马上去报案,一会儿赶回去。” 二楞答应一声挂断了手机。 因为有宰相垴哄抢文物的教训,杨二冬实在不敢小看这件事。 他告诉司机,不去林科所了,马上改道市文物局汇报情况。 文物局不远,只有十几分钟就赶到局里。他找到办公室讲了情况,一个戴眼镜 的小青年把他领到文物处,两个鬓发斑白的老专家接待了他。因为他也不了解情况, 许多事讲不清,两位专家只好答复他马上给领导汇报,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现场, 不要让人们进去。 从文物局出来,杨二冬还有些不放心,驱车赶到市公安局。 公安局值班室只有个女民警,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听他说完情况,女民警懒 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这件事与我们没关系,你去文物局就可以了。”见她这 样说,杨二冬只好转头出来。他怕发生其它变故,忙忙地先往村里赶。 杨二冬回村里后,先赶到采石场。就见大家齐齐地聚在采石场里,正吵吵嚷嚷 地议论着什么。车刚刚停稳,大家就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给他讲起情况来。 秦二楞正在山上石窟边安排工人清理现场,看见杨二冬的车,就风风火火地赶 过来。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杨二叔,上面塌出个很大的 石窟来,足有二、三十米长,里头有大大小小好多石像,雕刻得就跟活人一样,一 点没损坏。奇怪的是,有的像上还冒水呢。” 杨二冬说:“这倒怪了,炸石头怎会不损坏石壁?会不会有啥说道?” 秦二楞说:“本来咱安排从上面开始炸的,可打眼坏了好几个钻头;后来我就 安排工人先从下面打,结果很顺利就打好了。引爆后就见山壁上露出这个石窟来。” 说着话,他们到了山脚下。但见爆炸后的现场乱石滚滚,从十几米外形成一个 斜斜的坡,一直延伸到石壁前。再往上就见一个洞窟,看上去有十几米大小。 杨二冬说:“我早到文物局报案了。咱先上去看看,究竟有些啥。”说着,同 秦二楞一起向上爬去。 刚爆破过的山坡不好走,既有巨石拦路,又因为碎石是虚空的,脚踩下去又滑 又软;他们磕磕绊绊、费力巴五地爬了好一阵,才气喘吁吁地来到石窟前。就见几 个工人搬了许多石块,在乱石堆上砌了个松松垮垮的石阶,好方便人们进出。 石窟由一个很深的洞穴和被凿进去的山岩组成,洞里洞外,还有凿进去的石壁 上雕了许多石像,看上去似佛不是佛,有点儿怪怪的。洞窟里还有个土堆,上面插 了几炷香,青烟袅袅地萦绕在洞中,肯定是民工刚插上去的;旁边有块青石板,上 面放着几个馒头,几碟小菜,还有几叠黄纸,显然是刚上的供品。 看样子,石窟原来建在半壁上,因为年长日久,坍塌的泥石倾泻下来,封闭了 洞口;采石时挖掉了下面的岩石,爆炸又把积存在石窟前面的土石掀下去,自然就 把洞口暴露出来。 杨二冬在秦二楞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爬进洞,洞深只有十几米,里头塑了大大 小小、林林总总几十尊像,或站或坐,或笑或怒的很形象。 杨二冬看了半天,见洞里还有许多灰烬、一些燃剩的柴禾和兽骨,黑糊糊地铺 了一地,也不知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洞内石壁上开了许多石龛,每个里头都有尊一米高低的石像,洞窟顶端还有许 多浮雕,像流云,像火焰,奇奇怪怪地爬满墙;洞窟尽头又辟出个很大的厅室来, 中间塑了个大石像,足有两米高,看上去有点外国人的味道。前面是三尊坐佛,居 中的像是释迦牟尼佛,却在头顶上做了个山字形的发冠;两边又是两尊裹了头巾的 菩萨,低眉垂首地在那里打坐;这些雕像,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慈眉打坐,或喜或 怒的,一个个神态逼真,姿势各异,恭恭敬敬侍立在那里。 杨二冬走南闯北,自然去过许多庙宇,见着的总是释迦牟尼居中而坐,其他诸 佛却在两旁随侍;而今这个洞窟却在主像上又供出一尊来,总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这里有什么名堂,他真的搞不清楚。 本来,杨二冬对古文物不感兴趣,只是上次宰相垴出事后,他有了时间就去秦 教授那里闲聊,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况且,他是一村之长,那些倒腾古董的常 常找上门来,也让他知道了不少。 他知道晋省的木雕和石雕在香港很叫价,一个石佛头能值几百万。 这石窟里一米以上的雕像足有上百个,最少也值十几个亿!如此价值连城的发 现,他怎敢忽视呢!如果出了事,他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二楞说:“你去安排两个精干利索的后生,让他们带上被 褥和家伙,晚上守在这里,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能进去!不要让坏人钻了空子。” 第二天,市文物局派来三个专家调研,他们一行人先到了村委会。 就在杨二冬正忙着接待的时候,秦教授听到消息也赶来这里。 秦教授给二冬介绍说,来的三个人是文研所的周文源副所长和沈亮、刘斌两位 研究员,他们都是秦教授的老同事。 从村委会出来,他们一行人在杨二冬带领下来到采石场。就见工地上人很多, 忙忙碌碌地正干活。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记者,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 在石窟前拍摄。见周所长他们到来,这群记者一拥而上,把周所长围在中间,七嘴 八舌地提起问题来。 面对大家的问询,周所长客气地说:“我们还没看呢,怎么能回答大家的问题。” 周所长同着秦教授、沈亮和刘斌一起走进石窟。触目处就是塑着几尊巨像的主 洞,主洞侧面开了个偏门,里面是又一个略小的石窟。 洞窟里的雕像大小不等,高低不一;洞两边是青石凿琢的石台,正立面雕了许 多波斯特色的花草纹饰;那群大雕像前的平台上却摆放了一只高约一米左右的辟邪, 背生双翅,张牙舞爪的很逼真。 一旁的杨二冬指着辟邪讲,这个上面原来还有水珠呢,现在大概风干了。 这些雕像的刀法洗炼精细,自然流畅,具有很高的艺术造诣。 只是,这些塑像深目高鼻、卷发长须,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汉人。 秦教授伸手摇了摇那只辟邪,虽说很沉,却也隐然可动。他用手帕擦去积尘, 就见上面透出玲珑剔透的白色来;触手之处,甚觉油润光滑,秦教授细细审视之下, 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辟邪是用上等和阗白玉琢制而成。 和阗白玉为玉中极品,寻常方寸大小的一块已自惊人,要雕琢这样大的玉器, 所用玉料就更加难觅。加上和阗玉的硬度极高,雕琢起来费工费时;在雕琢工具极 不发达的古代,要琢制一件如此精美的玉雕,耗费的钱物可想而知。他不禁心潮激 荡,抬头对周文源所长说:“你来看,这几尊雕像可是用和阗白玉做成的呢!” 随来的几个人不禁齐齐地发出惊讶声,然后又对着玉像弯腰屈膝地研究起来。 那位头发花白的周所长郑重其事地说:“大家马上录像,填写资料,封闭消息, 回去向有关领导和部门报告。” 就在大家忙着整理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长得很清瘦的青年挤过来,冲周所 长问:“周所长,您看这些像会是什么时代的呢?” 周所长认识他,他叫李斌,是《龙城日报》的专栏记者,曾经写过他的专访。 小伙子文笔不错,看问题比较敏锐,在龙城市几乎家喻户晓。 周所长微微一笑说:“我们判断,这些像可能是唐代摩尼教的塑像。” 周所长话音刚落,人群里便嘈嘈杂杂地传出一片议论声来。 有许多人根本没听说过摩尼教,更不用说对它的了解了。 等大家的议论平息下来,周所长又说:“关于摩尼教,可能大家都很陌生。这 摩尼教又称‘明教’,就是金庸先生在《倚天屠龙记》中描写的那个举旗造反的明 教。现在还是让秦教授讲讲明教的事迹吧。” 秦教授摘下眼镜来,从兜里掏出块手帕,轻轻地擦了擦镜片,然后又戴上去, 清了清嗓子开了腔: “摩尼教又叫拜火教,是一个外来教派。它创立于公元三世纪的波斯,因创教 人摩尼而得名为摩尼教。该教于初唐时经丝绸之路由西域传人我国,先在新疆地区 传播;到唐代女皇武则天时期得到合法承认,风靡大江南北,成为仅次于佛教的外 来大宗教。唐武宗崇道灭佛,摩尼教也受到了严重打击,在内地一蹶不振,以后便 遁迹边鄙,在西北、东南沿海一带流行,其教义多次为农民起义军利用来组织民众 反抗,遂被历代统治者称为‘魔教’而遭大肆镇压。” 说到这里,有记者问:“这摩尼教的教义大概是什么呢?” 秦教授说:“摩尼教的基本教义是‘二宗三际论’,‘二宗,指光明和黑暗两 种对立,’三际‘则是指光明和黑暗在过去、现在和未来力量对比的变化。摩尼教 认为,在世界之初,即初际,有明暗两王国互相对峙,势均力敌、各不侵犯;到中 际时,黑暗王国侵入光明王国,双方开始搏斗;在这场战斗中,大明尊召唤生命之 母遣子初人及初人的各位儿子五明子:气、风、力、水、火与黑暗诸神搏斗,但初 人昏倒,诸子被黑暗吞噬。接着,大明尊再次召唤其他部属,杀死暗魔,阻止了黑 暗对光明的入侵,救出了初人。这时的五明子和五魔已纠合一体,法力无边的明使 净风从战死的暗魔身上挤出光明分子造成日月,把受暗魔污染的分子造成众星,把 暗魔的身体造成山岳。这时,大明尊又一次召唤诸子,把光明和黑暗分不开的分子 变成动植物;把被恶魔吸收的光明分子按明使的形象造成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 肉体由黑暗分子组成,灵魂由光明分子组成。在大明尊的又一次召唤中,明使使耶 稣唤醒亚当,却不让与夏娃同居。亚当忘掉本性后与夏娃生子塞特,其后裔就是人 类。在这个过程中,人类成了暗魔的子孙,但其灵魂却是光明分子,因此人类面临 着从肉体中拯救灵魂的实际。而肩负这种指导责任的使者有耶稣、佛陀及摩尼。” 讲到这里,秦教授停顿一下,接着又说:“按摩尼教的说法,现在的世界处于 第二际,拯救人类,使优者回归光明王国,而劣者则会在世界末日同黑暗分子一同 葬入地狱。在后际中,宇宙将恢复初际状态,光明与黑暗仍将分离,所不同的是, 黑暗将永遭禁锢。 实际上,摩尼教本身糅合了佛教、耶稣教的内容,尤其在传人中国后,更受到 了儒家和道家思想的影响,反映了一种中西文化交融和合璧的事实。” 这时,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李斌忽然说:“既然如此,那位居于佛陀之上的人物 应该就是大明尊者了,这应该是摩尼教区别于佛教的主要标志。只是我怎么着看, 觉着他们的服饰像是汉代或者更久远一点儿的风格呢!” 秦教授说:“不错,服饰和纹饰是我们断代的一个主要依据,但我们也并不了 解古代摩尼教的服饰,又怎么可以说它一定不是摩尼教?对火的崇拜,正是摩尼教 独有的,我主要从这一点上猜测洞窟中的雕像应该是摩尼教,而非佛教或其他教派 的雕塑。我这里补充一点,唐代摩尼教寺庙虽然遍及各地,但真正的遗存却是少之 又少。今天发现的石窟,可以说是举世罕见的,有无法取代的研究价值。只是,从 服饰看,这些像却有浓厚的汉化味道,难道说摩尼教传人中国之初,就被汉文化彻 头彻尾地改造过吗?或者说,摩尼教在唐之前已经进入过中土吗?” 宰相垴发现唐代摩尼教石窟的事,在第二天就见报了。 报上登载了被称为大明尊者的雕像,一个身后满布火焰纹、却戴了顶山字形金 冠的雕像,还有秦教授介绍的关于古代摩尼教在中国的传播情况。 关于玉雕的事,周所长他们没讲,记者也就没有登载出来。 但是,就在石窟发现的第三天,固县公安局接到了宰相垴村的报案材料,新发 现的石窟中,几乎所有的石像和玉像一夜之间被人悉数盗走。 经先期而至的派出所民警对看守石窟的村民询问,就在案发的那天晚上,有几 辆大卡车驰进采石场。当时奉命看守石窟的两青年以为是拉石料的车,也没有在意。 后来上来几个蒙面人,用匕首指着他们,把他们捆绑起来,蒙上眼睛,然后就开始 凿石像,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离开。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他们的时候,石窟已经被盗。 案件很快报到龙城市公安局,应天碧局长将案件批给刚刚成立不久的文物走私 侦缉处。 原来,龙城市公安局经市委、市政府研究批准,成立了文物走私侦缉处,专门 负责查处文物走私和盗掘古墓的案件,杨波担任该处处长。他接到应局长指示后, 马上率领队员赶到现场。 暮春的山野里,茁壮的山花野草把四野装扮得葱茏鲜绿,采石场剥开了那片嫩 嫩的绿色,裸露出一片灰白,很像是疥疮患者头上的疮疤,看上去怪怪的,与周围 的景色显得很不协调。 当杨波等人同陪同他们的杨二冬爬上石窟的时候,但见昏暗的洞穴中凿痕斑斑, 碎石遍地,洞中那些曾经存在的珍贵文物已然无一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