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直到车子滑出临河宾馆。 “大班长,你看出来没有,把钱明军也拉进来,是连给省委加压的最后一步棋 都设计好了,人家是要毫不留情地出手了。临河这些年,盖子被沈均捂得死死的, 里面藏污纳垢的东西,早已发酵膨胀成了一座火山,谁挑开这个口,都会跟着被炸 飞的,但若不挑开,就会积重难返,难谈发展。临河今天这艘船,需要你这个手腕 既硬,又注重策略的老兄来撑过难关。我已经是缠在漩涡里脱不开了,你老兄就让 我去挑。你呢,三缄其口,这会比一块被炸飞要好上许多的。” “你刘沉同志是心太善了,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人家也不想留下我当拦路虎了。 你看吧,明天,肯定重炮是瞄向我的。” “不至于吧?” “他们盘算好了,你我一旦走到一起,就会牢牢绑到一条船上,想拆,是拆不 开的,单对你刘沉一个人下手,担心我会顶着,索性来个连根拔起。我来临河时间 不长,光处理我不处理你,只怕所有人都不会服气,这样,可不就是一石二鸟,一 箭双雕?刘沉同志呀,你就不要再存保我过关的想法了,人家的欲望之舟一出海, 追求的可是无限大的局面。” 两人路过临河大道工地,风闻唐西平他们要撤资,施工单位担心将来拿不到钱, 一窝蜂撤走了,只留下几个老头在看守工地。 白向伟:“看来,命中注定临河大道要成为我们这届班子的心中之痛。” 刘沉:“我敢说,只要沈均同志在台上一天,临河就甭想展翅高飞。发展慢了, 眼看着落后他心疼、伤感,发展快了怕超越他、忘了他,他就是这种矛盾心态。” 白向伟正要说什么,手机响起。 “白书记,我是宁远,先简单给您汇报一句:一切顺利。” 林若诚办公室厚重的楠木门紧闭着,宽大的老板台上铺着一张大比例尺的临河 市区平面图,他俯在那里,恨不得整个身子都压在上边,样子很像乡下薅草的小孩, 突然发现了一片羊爱吃的茂盛的嫩草,担心别的孩子来争,赶忙伸开双臂占着一样。 他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至少,半个小时前沈娜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 当时,他对沈娜只是点了点头,身子像被磁铁吸住,一点都动弹不了。和刘沉办过 正式的分手手续后,沈娜和林若诚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隔上两天看不到,心里 就空落落的,两个人都用欣喜的心情等着完全走到一起的那一天,感觉神圣而庄重! 沈娜看见林若诚双眼炯炯发光,恨不得把整个临河一下全攫进去的样子,不由自主 想到一个词:贪婪。 林若诚长叹一口气,拿起笔筒里的红铅笔,重重地沿着标定的临河大道,一下 接一下画着…… 沈娜进到书房,帮林若诚把翻得乱七八糟的书重新整好。林若诚看书就像他的 藏书一样,多而杂。在临睡前那点时间,敢一口气抽出七八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书丢 在床头。能看进去,当然其他书就遭冷落,如果吸引不了自己,就一本接一本朝下 翻。 林若诚有用铅笔记东西的习惯,沈娜又细心地把用过的铅笔削了削,整齐地放 进大理石笔筒里,做完这些,才泡好一杯茶端了出来。 老厂经过市政府特别批准,重新开始生产,新厂的建设也得以顺利展开。只是, 自打上个星期,瑞雪公司在香港上市后,一路飙升,资金像雪球一样,轰轰隆隆地 滚到帐上,这些,都再也不足以使林若诚的心平静下来。他的目光,开始试摸着朝 这张临河市的平面图上瞄了。特别是临河大道再次瘫痪下来后,他更是看图成了必 修的功课。 沈娜把茶放下:“你呀,这张地图,都看成立体的了。还有,你是不是对临河 大道有深仇大恨?看你把地图都给划烂了。” “沈娜,你说一个作家有了奇思妙想的构建,创作欲望把血都给煮沸了,却不 准他动笔;一个演员,十年磨一剑,自信可以一举征服观众让眼泪顿作倾盆雨,却 不准他上台,会是什么劲儿?” 沈娜终于明白林若诚为什么盯地图了,不客气地说:“你想打临河大道的主意? 我告诉你,临河大道,是属于临河每个百姓的。” 林若诚也有点急:“你怎么不可以这样想想,如果大道修不成,就通不了车, 就是死的,属于谁的也没有用。” “早晚,政府有钱都会修的。” “这话说得不错,问题是如果晚修十年,它由此给临河带来的损失有多大?而 十年的通行费,早把修路的成本收回了,临河百姓等于白白拣了一条路。” “若诚,我是老师,你是不是有一天,想让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那一双双 纯真的眼睛这样讲:同学们,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林若诚无可奈何:“你呀……” “若诚,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两天,看着唐西平他们一帮人上蹿下跳趁火打劫, 给市委施加压力,自己故意躲起来,是不是幸灾乐祸地在看笑话,盘算着临河大道 最好闹黄,你好从中渔翁得利?” 林若诚闪烁其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是不是早看好了这一步?” “只要静下心来分析分析,谁都不难料到,刘沉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明显 错误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