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刘芳说:“谢是真,讨厌只怕也是真。” 林若诚疲惫地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刘芳猛然转身过来,目光紧逼说:“为什么不这样想?你明白,我的‘及时’ 是紧盯你的结果,你敢说,你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承认,你说要赶来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可……” 刘芳说:“可你恨我多事,市里局里的领导都点了头,案件也已经移送检察院, 我为什么还要紧盯着你不放?我告诉你,你如果心里没有鬼,就根本用不着怕。如 果心里有鬼,怕也没有用。” “我有什么鬼?” 刘芳说:“你有什么鬼,你心里清楚,全厂那么多工人,为什么单单跑这么远 来探望刘建国———一个根本不起眼的排污站的班长?” “我来找刘建国,的确是有别的意思。但我想先问你,你这么不顾一切地想把 我抓到监狱里,除了职业精神,有没有别的因素?” 刘芳:“有!” “是什么?” “恨。” “刘队,过去在远方,你去找刘师傅,咱们彼此虽然碰过面,但并不熟悉,更 谈不上过节,何恨之有?” “不是我恨你,是远方几千名下岗工人恨你!你知道他们生活困难成什么样吗? 有病舍不得买药,许多女孩找不到工作到舞厅去做三陪,供你们消遣……” “刘队,我也希望远方能搞好的。” “如果远方兴旺发达,还有你的钱赚?再说,不是挖远方的墙角,拉走技术人 员和客户,远方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如果那些技术人员能得到重视,能有用武之地,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们能 轻易离开?人,除了金钱,还有感情。”他忽然想到当年的自己,眼圈不由一红, 缓了缓语气:“刘队,你不懂生意,经销商都是要赚钱的,最实际不过,你的产品 质量上不去,没有销路,就是亲兄弟,他们也不会让你的货赖在他们的货架上的。” 刘芳说:“林若诚,你说得那么有情义,为什么要搞和远方同样的产品?” “我本来学的就是化工专业!在这上头,又钻了十多年,当然要选择驾轻就熟 的。” “那你为什么偏要回临河来?” “这大约就是临河人性格的局限了,总觉听着乡音,踩着故土,有一块牢靠的 根据地,再朝外发展,才心里有底气。” 手术室的门终于拉开了,刘建国的妻子从里面被推出来,大夫怀里抱着哇哇乱 哭的孩子。 “谁是孩子爸爸?” 刘建国忙迎了上去说:“我、我……” “多亏送来得及时,再晚五分钟,大人小孩就全都保不住了。给,母子全部平 安。”大夫把孩子递给刘建国。 刘建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左瞧瞧,右瞧瞧,突然,把儿子朝弟弟怀里一递, 扭身跑到林若诚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嚎啕大哭,使劲用巴掌扇着自己的脸。 “林总,我值不当你对我这样好,值不当呀!” 所有人都惊异地望着,林若诚忙伸手去搀:“建国,生个儿子,天大喜事,你 这是干什么?” 刘建国摇头不肯起来。 林若诚手一松,厉声说:“刘建国,你是瑞雪公司的员工,这样让人怎么看公 司的形象?快起来,把大人、小孩送到病房去。” 刘建国站起来,摇晃着身子朝回走,喉咙哽咽着:“不值当,不值当呀……” 林若诚和刘芳他们回到城里,早已是繁星点点,万家灯火。路过临河庄园,林 若诚试着提出请刘芳吃饭,意外地,刘芳爽快地答应了。吴天张小婷对视一眼,各 自找出一个天大理由,驾车先走了。 在前厅经理热情的引导下,林若诚、刘芳和丁涛,来到位于二楼的牡丹厅。前 厅经理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孩,手里很牛气地拿着对讲机,边走,边下达着命令。 很有意思的是,她对着对讲机讲话时,满脸严肃,转过身来,则立时从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过渡到“春色满园关不住”。走进包间,里面六个艳若桃花的女孩清一色 唐装早排在那里,躬身微笑着向他们问好。四周墙上,全是镶的古色古香的木雕, 顶上则是两排六个华丽的宫灯。房间是个很大的套间,休息区和就餐区用一架《富 贵图》屏风隔开,牡丹画得神形兼备,艳而不俗,浸透着尊贵的帝王气派,凑到落 款处一瞧,是声名显赫的东方旭,也就怪不得了。因为早就接到前厅经理的电话, 里面撤得只剩三个人的餐位,这使得原本可以招待12个人的餐桌显得有点空荡,但 这份空荡,在银制餐具晶莹的闪烁中更透出一种非同寻常的阔绰和大气。 刘芳用手在雕刻着二龙戏珠图案的红木椅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说:“有钱神 气呀,财大才能气粗。” 林若诚不在意刘芳的揶揄,说:“是这样。有钱,才可以潇洒地把体面事办得 体面。” “时尚的话讲,你经常在这里消费?” “不,只有第一次请尊贵的客人,才会来这里。” “为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只有通过一定的形式,才能把自己心中的那份重视的感觉传 达给对方。” “我呢,也属于你心目中的那类尊贵客人?” 刘芳用挑衅的目光望着林若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