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林若诚微微把眼睛一闭,说:“我还真有点累,你说吧。” “第一件,是临河出了青龙帮。” “不就是柳山那帮地痞。”林若诚不以为然。 “现在,他们可是成气候了。” “怎么个成法?” “所有的人,全黑色西装,戴墨镜,胳膊上文小青龙。” “这么说,柳山手里弄到钱了。”拉拢关系,寻找靠山,安置打手,哪一样没 有钱做铺垫,都难以搞定。 “那可不。临河苑拆迁,唐西平对他们出手,真够大方的,每搬走一户,给他 们一万,八十多户下来,再加上其他的,到手百十万总是有的。” “靠来横的?” “怎么不是!半夜三更,对着住户架高音喇叭,整夜播放鬼子进村的音乐,闹 得大人小孩都没法阖眼睡觉。” “大家会愿他的意?” “要不说这小子狠呢!几十号人,全都赤着上身,每人手里一把锃亮的大砍刀, 围着一堆篝火,抓住鸡,一刀先把头剁了,也不煺毛,鸡扑棱着,就活生生把皮硬 撕下来,血淋淋地把肉叉起放到火上烤,大声划拳喝酒。风是早就放出去的,谁影 响哥儿们欣赏音乐,就让谁的头也像鸡一样,试试刀快不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 横的,横的怕亡命的。你想,普通老百姓,还不搬得越快越好,躲得越远越好。” “嗯———” “自己的家呀,多少辈儿都在那儿住,说搬就搬,谁轻易舍得?碰上不听话的, 他们就趁晚上,用铁丝把人家的大门从外面扭上,等人家好不容易翻墙跳出来一看, 门上全涂的是屎和狗血,胆小的,当场都给吓晕了过去。” “就没人想到告他们?” “有。可这些人,到了晚上,被蒙面人窝到家里一阵毒打,所有值钱的东西全 部砸烂,110 来看了,说是没线索,最后也不了了之。” “据我所知,村子里有好几个是在市政府上班的机关干部,他们会袖手旁观?” “唐西平带头集资,是有条件的,市里必须支持他的临河苑开发。据说刘市长 也早发得有话,说临河大道是临河市发展生死攸关的一步棋,谁耽误临河发展一阵 子,就耽误他一辈子。那几个机关干部被孙市长全部放假回家做自己亲属的工作, 凡是做不通的,一律解除公职。” “这么说,临河苑已经动工建设了?” “那倒没弄成。” “噢,你说。” “开工那天,沈局长带着一帮学生和教师站在推土机前面给拦下了。当时,好 险哪,柳山那个亡命徒,一把把司机拽下来,开着推土机就朝学生冲,沈局长硬是 一动不动,推土机在不到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面,有学校的事?” “这我也说不清,说是这一片地,土地规划局早先批给教育局作为实验中学的 校址,因为资金不够,一直拖了下来。后来,怎么孙市长又批给了唐西平搞房地产 开发。”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 “还不是市委市政府办公室的司机们没事在一起胡嘞嘞。” 林若诚想了一下,说:“王兵,朋友不嫌多,你回头到财务上拿些钱,以你的 名义,请他们吃顿饭,多往深处交交,听到什么消息,有用没用,都讲来给我听听。” “好的。”王兵受到鼓励,情绪更高了。他为人直爽仗义,喜欢给人帮忙,不 少人愿意主动和他结交。以前,害怕林若诚知道不高兴,听这样一讲,分明是成公 事了,心里还有不高兴的?“林总,还有更玄的呢,你听不听?” 林若诚微笑着:“你说吧。” “唐西平想做北方电视台的标王。” 林若诚把眼睁开:“派谁去具体操作这件事?” “邓娅,就是从远方跳槽过去的那个。” “是她?王兵,要不了一个月,你就会清楚,忠诚对一个公司来讲意味着什么。” “她……”王兵脸上布满疑惑。 林若诚自然不会解释,实际上,他对那一句多余的话,已经开始后悔了。 事不由人。等林若诚见到钱明军,已经是晚饭后的时间了。不是钱明军有事他 没见着,而是他自己有了事。在离调查组住地不到一百米的岔路口,他接到了省技 术质量监督局日化处靳处长打来的手机。靳处长的父亲是现任省委办公厅主任,平 时,局长也要高看他三分,是个真正的实权派。得罪他,想找你的茬,绝对不过夜。 譬如,莫名其妙质量排行榜上没了你公司的名字,说到底,主导舆论的还是政府机 关。你还没地方讲理,你没报名参加,怎么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通知给你。瑞 雪公司要推出决胜的新产品重新占领市场,他要是不高兴,这分析那化验,给拖上 几个月,黄花菜早就凉了。车子调头,开到郊外的十里长亭,用接待皇上的规格, 把这个偶尔“意不适”出来散心的靳大人接到饭店,中午盛宴,下午洗澡,之后洗 脚按摩,他当然要全程陪同,还要笑脸相迎,惟一偷懒的环节是靳大人急不可待地 带小姐进包间后,视界之外,不怕慢待谁,他终于可以松口气,要了一杯嫩芽苦丁, 耐下心来等。晚上,吃过夜市,把靳大人恭恭敬敬地送走,才算腾出身,赶到了钱 明军那里。 钱明军冷冰冰地,连坐也不招呼,更甭说倒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