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木头的心愿 额头上写着“王”字的大猫,一个鱼跃扑向木头,木头纵身一跳,躲开了。 大猫又一次扑过来,木头向右滚去,再次从大猫的爪子下面躲开。雪地上,大猫 的指甲印清晰可见。大猫回头一看,木头趴在身后,刚好在尾巴横扫的范围内。 厚厚的积雪被上下翻腾,腾起的白色烟雾让小美无法看清他们的搏斗情况。 小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啪”的一声巨响,地上顿时腾起两道高高的雪墙——老虎的尾巴在地上拍 出了一道深深的沟。 小美屏住呼吸,瞪着眼睛看着那道雪墙纷纷扬扬地落下。 地上留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木头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呼呼喘气,白色毛皮 大衣的右肩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印记。 不知道木头受伤是否严重,小美只看到木头的嘴角正在淌血。吧嗒吧嗒,一 会儿的功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 小美急了,她想不出能够用什么方法去救木头,但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木 头等死。已经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差点死掉,不能再有人出事了!何况他们这个团 队里,看起来只有丘赫和木头能够战斗。可是才刚刚出发,两个主力就受到了重 创。真正的对手——追踪他们的天使和恶魔还没有出现,他们就濒临死亡。照这 样,根本到不了冥谷,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小美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准备碰碰运气;此时,老虎已经把头调转过来,怒 吼着,向木头张开血喷大口,显示自己的威力,黏稠的口水在两排牙齿间拉出细 细的丝;木头抹掉嘴上的血,半蹲着身子,做好继续搏斗的准备。 老虎开始冲刺了,木头攥紧了拳头,小美把匕首对准老虎。 “飞驰!” 小美的匕首拖着一道银色的光,超音速般钉在了老虎的脖子上;与此同时, 一道金色的光穿过密密的枯枝,直击老虎的口腔——是丘赫的金箭! 小美惊喜地循着金色的弧线找寻丘赫的身影。 被刺痛的大猫从半空掉落,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木头对于被救有些意外,稍 稍一愣,马上扑过去,骑到老虎背上,伸出手,一拳一拳,泰山压顶般击打这只 大猫硕大的头。 就在木头刚刚骑到老虎背上时,杏黄色的冲锋衣猿猴一般穿过树枝,停在小 美身边。 “丘赫!”小美看到丘赫这么敏捷的身手,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激动 得不知说什么好,刚才一直含着的热泪终于淌了出来。 丘赫盘起来的辫子被放下,一根白色的布条穿过栗色的头发,把左眼盖得严 严实实。惟一见光的右眼,像以往一样,只有漠然地转动。 不远处,木头的铁拳快要把老虎的头打裂了。 但是,老虎毕竟是百兽之王,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何况木头的右臂受伤, 左手又不及右手有力,尽管力量很大,但还是给了这只大猫喘息的机会。它使劲 在地上一滚,将木头甩出去很远。 木头擦着地面飞了出去,头撞在了树上。被震落的雪将木头埋在了下面,树 上“呼”地腾起一群看热闹的鸟。 “啊!”小美失声惊叫。 要跳下树的小美被丘赫死死抓住衣领。 “你干什么?”小美愤怒至极。 雪地上铺开了大滩血迹,受伤的老虎还在苦苦挣扎。 树枝上,猴子依然在边摇晃树枝边尖叫报警。 木头从雪堆里爬出来,看样子撞得不轻,身体摇摇晃晃,不知道哪里受伤了, 满脸都是血。 同样摇摇晃晃的老虎发现了还没有恢复神智的木头,它的愤怒因伤口的剧痛 而升级。它弓起腰,昂起头,准备向木头发起最后的冲击。 小美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双腿用力蹬开树枝。已经悬在半空的身体又被丘赫 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小美歇斯底里地吼着,“我哥哥会死的!” 丘赫冷漠的表情让小美从心底里厌恶,甚至是憎恶!大家都是战友,同样随 时面对死亡,丘赫怎么能看着同伴去送死?太没人性了! “你那么想救他?”丘赫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盯着小美。 “废话!”小美用力想要挣脱丘赫的束缚,但是没有成功。 “放心,他才不会死呢。” 小美停住不再挣扎,难道又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丘赫只有一只眼睛了,这惟一能够转动的眼珠让小美想起了梦中见到的鬼脸, 非常可怕。在来这里之前,舅舅曾经告诉自己,天使是可以预见危险的。如果真 是这样,那么对同伴见死不救的丘赫到底是敌是友?他真的会变成梦里那种邪恶 的模样吗?他的话可信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木头还处在危险之中。刚才的撞击让他的意识有些 模糊,眼睛直发花,好像是戴上了度数很不合适的红色眼镜在看东西。 丘赫的那只独眼射出狠毒的杀气,黑色的瞳孔变成了紫色,死寂的目光径直 射向正背靠着树,揉着眼睛的木头。 丘赫嘴里念叨了一句:“他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小美一阵心悸,她有种预感,会对木头造成威胁的不是那只凶残的野兽,而 是跳下老树的这个冷血动物。 老虎的前爪在地上抠出一个深坑,试了几次都没能把丘赫的金箭从嘴里弄出 去,剧烈的疼痛让它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了树底下那个摇摇晃晃的生物身上。 “嘿!”丘赫在老虎身后大吼一声,企图将它的注意力从木头身上移开。 可是这只盛怒下的大猫根本就没有听到,身负重伤的它,此刻只想着干掉眼 前这个给了它重创的男人。它用尽全力向木头冲了过去。 丘赫一看老虎没有理自己,忙把两根小拇指伸进嘴里,吹出一声划破长空的 口哨。 这下,老虎听得清清楚楚,自卫的本能让它跳转过身要看个究竟。 丘赫跟老虎面对面站着。疼痛依然在折磨这个庞然大物。失血过多的它对于 马上发起进攻有些力不从心。疼痛难忍的它,使劲抖抖头,似乎这样就可以甩掉 插在脖子和嘴里的利器。 丘赫从背后抽出两支金箭,箭头向下,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紫色的独眼一寸 不离地盯着老虎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它的动静。他慢慢向左移,然后又慢慢向右 移,嘴里不停地发出“呵、呵”的声音,以此来挑逗大猫向他发起冲击。 终于,在丘赫的百般挑衅下,身负重伤的老虎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了过来。 小美的手抓紧了树枝,尽管她很不喜欢丘赫,但也不希望他就此丧命。 老虎和丘赫几乎同时跃起,连高度都几乎相同!丘赫在空中最高点突然向前 翻腾180 度,越过老虎的头,借助俯冲的力量,将两支金箭牢牢插进老虎的脖颈。 百兽之王发出最后一次吼叫,痛苦地扭动身体。 让小美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虎胡乱扑腾的前爪正打在丘赫的胸 前,那个位置几小时前差点被金箭射穿! 丘赫翻了好几个跟头,双脚着地后,顺势蹲了下去。胸口看样子很痛,但是 应该没有大碍。多亏了厚厚的积雪给了丘赫很大的阻力,他很平稳的落地也让小 美的心稍有放松。 刚才还无比嚣张的老虎,重重摔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喷血,全身肌肉都在 抽搐。 丘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走到小美跟前,伸出双手,仰头对小美说: “下来吧。”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木头的话听起来是那么温暖,粗大的手让小美看了 就有安全感;而丘赫却让小美不敢靠近,仿佛跳下去就投入了魔鬼的怀抱。 小美故意贴着树干滑下去——想起在梦里见过的鬼脸和变成紫色的幽灵瞳孔, 小美就不寒而栗。 丘赫的瞳孔已经恢复了黑色,看到小美有意躲开自己,独眼上的眉毛向上挑 了挑。他向前一冲,还是抱住了小美的腰。 小美咬牙瞪着丘赫,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只老虎,能一口咬死他。 丘赫用力搂住小美,独眼里的杀气荡然无存,但是柔和了很多的目光里依然 只有冷漠。 突然,小美透过丘赫弯曲的长发,看见那只老虎竟然又蹒跚着站了起来! “啊!后面!”小美叫道。 丘赫听到小美的喊声,连头也没回,迅速将小美扑倒在身子底下,一溜滚儿, 滚出去很远。 他们还没有停止滚动,老虎的身体就腾空而起,不过这次是平着起来的—— 想要站起的老虎被木头揪住尾巴,横着抡了好几圈,最后对准一棵有几百年的老 树,木头把这个几百公斤重的家伙连撞了七八下,直到老虎一动不动,木头自己 也无力地倒在了被震落的雪堆里。 “哥——”小美挣脱出丘赫的手臂,直奔木头而来。 小美没有任何工具,只能徒手拨开积雪,激动的小美十个指尖飞速地运动, 直到流出了血,小美都没有察觉。 丘赫没有过来,坐在原地看着小美发疯地刨雪。 雪地里,一个小小的黑影正迅速向他们靠近——是奇迹。 奇迹首先到达丘赫身边,就像米娅看到小美受伤时的表情一样,奇迹最关心 的就是丘赫的安危。但是,看到疯狂的小美后,奇迹又不知道该先照顾哪一个好。 丘赫解开衣服,胸口上肿起红红的虎爪印。 奇迹轻轻摸着丘赫的伤口,皱着眉,看着丘赫,“呃、呃”地叫着。 丘赫低头看看伤势,对奇迹摇摇头,示意他没事。然后又冲小美努努嘴,让 奇迹过去帮忙。 奇迹没有动,更加关切地看着丘赫。 丘赫闭上眼睛,躺倒在雪地上,没有语调地对奇迹说:“快过去吧。” 奇迹跑到小美身边,帮小美一起刨雪。 小美被突然出现的一双小肉手吓了一跳,奇迹看到小美错愕的神情,忙不迭 地起身,给小美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小美不自在地点点头,低头把木头从雪里刨出来。小美终于明白奇迹的恭敬 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能够成为神,只是这种尊敬让小美总是不知如何是好。 木头被挖了出来,头上还在冒血。 小美伸手去扯衣服的下摆,可是米娅的衣服非常结实,根本就撕不动。 奇迹把木头被鲜血浸透的大衣脱下,从木头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堵在木头 脑袋上。但很快,血就把布浸透了。 小美非常着急,如果米娅在,什么都好解决。可是,米娅,你在哪里啊? 冥谷的入口处,等待大家的米娅仿佛从梦中惊醒,脱口而出:“啊!小姐在 叫我!她遇到危险了!” “什么?”佟林神经质地翻身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什么?”韩灵子也来到米娅身边。 “我听到小姐在叫我,我还看见好多血,小姐的手在流血!” 此时,树林里的小美正用自己的手堵住木头头上的伤口,血顺着小美的指缝 流出。奇迹忙活着给木头包扎。 清醒过来的木头显然还在忍受重伤带来的痛苦,说话都没有力气:“小美… …” “嗯,是我!”小美抓紧木头的手,看到木头醒过来,小美心里一下子暖了 很多。 “哦,奇迹也在啊。”木头眨眨眼,看看奇迹。 奇迹对木头连续点头,似乎在说:“是,是,我在。” “哦……”木头喘口气,“丘赫怎么样了?” “他……”小美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也受伤了。回过头去寻找,丘赫靠在 一棵树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没事。” “小美……”木头攥紧了小美的手,小美赶紧转头去看木头,“小美,你见 过海吗?” “啊?”小美觉得木头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在电视上见过。” “是吗……以后我带你去看海吧。”木头闭上了眼睛。 “嗯……好……”小美真怕这是木头临死的征兆,以前看电视都是这么演的。 一个人要死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未完的心愿或是交代后事的话。不过,小美感 觉木头能够活下来,就像她相信丘赫能在那么严重的伤势下活下来一样,何况木 头还没有伤到丘赫那样厉害。 木头兀自地说着:“我小的时候就住在海边……” 奇迹摸摸木头的右肩,刺痛让木头停止了说话。 “我听人说,”木头继续说着。 奇迹确认木头并没有骨折,帮木头简单按摩了几下。 木头忍痛接着说:“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跟心爱的人一起看海,如果海边 有山就更好了,正好山盟海誓……如果……有一天……我能带着我的老婆、孩子, 一起看一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海就好了……” 木头轻轻笑了:“真是好笑,我怎么从来没有在海边见过高山呢?那些都是 岩石,是暗礁。海边怎么会有高山呢?他们老是骗我们,骗我们说,我们能够活 下去;骗我们说,海边有高山……”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