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股民之死 “妈在星巴克咖啡等你,你过来吧。” 十五分钟后,林晓雨见到了妈妈,要了一杯加牛奶。 “你不知道你爸有多着急,看上去假装没事似的,然后会问:小雨的生活费 有没有给她打进卡里,小雨的手机费交了没有。这次又让我把车钥匙给你送过来 了,就停在外面。他是非常爱你的,他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啊,我也很爱他的,只是他不应该叫人打小云呀,还说什么要给小 云钱让他离开我,当我是商品吗,花钱就能买卖?” “你们两个都不要生气了,过几天你就回家吧,你爸不说什么的话,就当什 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可以了。” “对了,你的手机为什么总是关机呀,我给你学校打电话,也总是说你出去 了。你都去哪里了?” “我出去玩了。” “晚上十二点多也出去玩了吗?” “妈,我,我住在小云家了。”林晓雨不好意思。 张雨的手一抖,“我就知道那个常云啸不是个好东西!结果还是发生了!” “妈,不是这样的。” “不是什么!明天你就回家住!这是你的车钥匙,还有回家后先不要说起这 件事。” 就这样,林晓雨回到了家中,但还是找机会到常云啸这里来过夜,两人很开 心。林文忙于生意,暂时也没有时间来处理女儿的事情。张雨心疼女儿,在林文 面前不提及常云啸的事情,又怕说多了女儿不高兴,就只是跟女儿说要注意安全。 说得林晓雨直脸红。 在林晓雨的怂恿下,许童独自去见了唐浩,回来后一脸的崇拜和羡慕,天天 念叨。后来好象是两个人又见了几次面,具体的事情林晓雨也不知道了。 常云啸还是自由自在,每天跟他的广告较劲。乐队还是每天练习。 周五哥哥打来电话,说晚上要过来吃晚饭。常云啸在楼下的饭馆定了几个菜, 和林晓雨去超市买了几瓶啤酒一条鲤鱼,准备红烧吃。 下午五点多,常云涛兴致勃勃的到了这里,见了面就拍着小云的肩:“你大 哥我已经就要发财了,下次请你们去新马泰玩。” “哈哈,你又赚了多少钱,瞧你高兴的。” “嘿,是赚翻了。你的八万元现在已经是十五万了!” “真的!”常云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真棒。”林晓雨也为此高兴。 哥俩坐下,听常云涛开始讲股市上的风风雨雨。直到小雨把鱼做好,大哥的 故事还没有讲完。讲他如何看待市场,中国经济如何走势,证券市场如何发展, 以及哪个股票如何风光。听的两个人云山雾罩的,和大哥一起兴奋不已。 “看看你大哥,还不如你跟他学学呢。” “我哪儿行呀,我看见数字就头疼。” “我可以教你呀,我已经总结出一套方法,在市场上屡试不爽呀。其实这个 股市只要是多看看多听听,自然也就明白了。你大哥我每天都要看上四个小时, 然后收盘后做上两个小时的作业。你看这次做的新华股份,抓住机会一把就挣40% 。”大哥多喝了两杯,这话也就更多了。 “我最怕用脑子了,大哥你就帮我炒就可以了,全权代理。” “真是无比的懒惰。”小雨笑他,“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那这样,你反正白天在家里也经常闲着没事做,跟我去股市走走看看,保 准你去几次就有兴趣了,等你有兴趣了,我再教你。” “那个不用学吧,不就是赌博嘛,等我有了嫂子一起来打麻将就是了。” “什么赌博呀,告诉你多少次了,股市不是赌场也不是银行,炒股是一种艺 术不是赌博。跟你说也没用,不学算了,股市那些人想跟我学,给钱我都不稀罕 教。将来我教小雨,等她成了女大款就看不上你小子了,你就干着急吧。” 一直也没有跟大哥说小雨是文武集团的千金,“啊?我好怕呀,我去股市还 不行吗。”常云啸做了一副害怕的样子。 饭桌上满是欢笑。 临走大哥留下了三万元,是赢利中的一部分。听了大哥的讲述,小雨比常云 啸还兴奋。第二天林晓雨将自己的存款二十万交给了大哥,希望能有所收益。 后来常云啸也跟着哥哥去了几次证券营业部,人多很热闹。大哥在那里很出 名,大家都上前打招呼。大哥是这里的核心一些人喜欢聚集在他身边,好象等待 他发号什么施令似的。一向内向的大哥进了证券营业部就换了一个人,大有呼风 唤雨的大将风度。这里还有一部分人很清闲,彼此聊着一些不关股市的事情,一 些老头老太太更是把这里当成了聚会的好场所,只是不时的眺望电子大屏的滚动 价格或去刷卡交易机上查询一番。过了几天的新鲜劲常云啸就懒得去了,每天看 那些数字变来变去,红红绿绿的图形K 线指标也看不懂,大哥又被那人围着问这 个问哪个没有时间,他自己跟几个老头问了一些问题,可能是问题太肤浅,老头 都懒得一个一个的回答他。 对于常云涛来说,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股票上有所发展。多年来一直踏踏实 实的出纳的岗位上工作。由于他为人老实,财务的很多工作都放在他这里,他也 知道很累,有时候回家还会头疼很久,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每年评先进倒也有他 一份,年底多发200 块钱,觉得心理也算塌实一些。也许不接近股市他一辈子都 是这样了,大多数的人不都是平平淡淡一生吗? 两年前的某一天鬼使神差的让他走进了股市,一堆红绿的走势图吸引了他, 这些趋势图跟他的财务统计很相象,虽然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但是每个月工厂 的营业额和成本他都做了趋势图。 经过几个月的认真学习,常云涛开始掌握了一些必要的知识,用自己的一点 积蓄放进去,总是有挣有赔。他发现学习别人的方法总是不能运用自如,于是开 始自己潜心研究,每日勤奋……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职业股民,隐瞒着妈妈辞掉 工作,从辛苦攒下的几万元开始,后来也从证券公司高利息融过资,两年后的今 天,仅仅两年后的今天,他已经从一个散民走进了中户的群体,拥有八十多万的 资产,加上小云和小雨的资金,总资本已经超过了百万。由于他的精确分析,吸 引了一批的追随者或者叫做崇拜者,梁红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梁小姐不过二十出头天资美丽,身材那是一等一的好,漂亮的脸蛋,红润的 腮边,一头乌黑的秀发加了条染,挺拔的胸和纤细的腰总是那么迷人。夏天的时 候还可以看到她美丽而白皙的腿和细长的脚趾。就连常云涛这样老实的人,都不 知道偷偷的看过多少回这位美女的大腿。 听说是她在外地开了一家公司,但是从来也不见她答理过什么事务,每天十 点多才来股市,白天剩下的时间多数也就在这里了。有人说梁红是傍大款的被钱 人包的二奶,常云涛不信,这么天真的小女孩抱什么大款呀。 美女偏偏不会炒股票,自从常云涛进入中户室之后,梁红总是围着他问这问 那。旁边的股友开玩笑的说他是被糖衣炮弹打中了,他总是笑笑不语,也许他真 的对她有好感? 股市经过三个月的快速上涨,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大幅度调整,部分股票 出现了快速下跌,基本可以用疑是银河落九天来形容。常云涛将半数资金进入了 中关村这只当年的问题股,照他的话说,别看现在二十元价位有点高,将来这只 股票不翻番那才怪。既然市场下跌,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 常云涛照例早上送母亲去了公园,然后来到证券营业部,从服务台拿了一张 报纸。头版是某某领导的讲话,内容是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旁边是香正基金今 日上市的公告。 前两天上市了两个基金,上涨的非常好,在这个整体下跌的市场中简直就是 一片黄金。常云涛决定今天参与香正基金的交易。 “老常啊,最近有没有挑选到好的股票吗。”胖子问,其实他的岁数比常云 涛还大呢,但是一直尊称老常。 “就是,我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做股票了,手都痒痒。”瘦子也咋呼。 “什么都不做不是很好吗,不然赔的更多。”常云涛翻着报纸,“不过今天 的香正基金倒是可以关注一下,如果价格合适可以跟。” 9 :30股市准点开盘,香正基金开盘价格2.45元。 “这太高了吧,离谱呀。”胖子说。 “一块钱的基金卖两块四不是逗咳嗽吗?”瘦子跟着说。 “让常哥说,还做吗?” “这怎么做,”常云涛也没有想到开盘会这样高,“看来今天没有什么可以 看的。” 大家开始聊天看报纸打牌,最近股民的生活都是这样。在中国股市上就生活 着这样一个人群,每天以做股票为生活,营业部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必定 要观顾这里。他们可以不去上班,有的是下岗了,有的是退休了,有的辞职了等 等,股市就是新的生活战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感受到生活的气息,才能找回 自己。就象吸食了毒品的人一样,离开股市会让他们喘不上气了,虽然这里绝大 多数的时间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赔钱。但是他们依然忠实的爱戴着这个市场。 常云涛照例翻阅股票然后做笔记,梁红来了之后聊了会儿天。 中午小睡一会儿。开盘后常云涛又翻到香正基金。半天了只是从2.45下跌到 2.4 元,怎么还这样高没有跌下来?他想。 就在他想的时候,中国股市的一大奇迹开始了,记住这个时间吧1 :35。突 然中,一笔巨大的买单出现了,接着是第二笔,第三笔,股价迅速开始上涨到2.48 元。 “出问题了。”常云涛自言自语。 大家听到这个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凑过来,“怎么了?”有人问。 “要来行情了。”凭着特殊的知觉,常云涛闻到了战斗的气息和金钱的味道。 “有人要做。” 他迅速的开始挂单,2.50元20000 股、2.51元30000 股、2.53元25000 股。 “行吗?多高了你还追呢。”胖子问。 “好象要大涨,这种单子有问题,要是不涨上去我爬着出去。”他眼睛都不 离开电脑屏幕,还在一丝不苟的挂单。有几个人也开始犹豫的买进。价格已经上 到了2.57。 “常哥,这个还能涨吗?”梁红问。 “我感觉可以,按照今天的成交,明天就能是一个涨停。”常云涛手不闲着, 开始抛出北关村,买进香正基金。 2.59元80000 股,2.60元60000 股…… 价格突然开始飞增,所有的人都开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涨了,涨了,快 买呀。”瘦子喊着冲向了电脑。 2.65、2.68、2.70、2.73……价格在飞快的刷新,常云涛的手在不停的买进、 买进,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场战争,这只基金恐怕要成为 历史中的辉煌一笔。 “买进,快买进呀!”所有的股民都开始行动了,可以听到隔壁的股民也在 喊,本来平静的营业部,突然开始炸窝了,人们开始奔向自己的电脑,散民们抢 夺着交易机。能够听到的就是“快点呀!”“又涨了!又涨了!” 常云涛将手中的北关村全部买掉,当最后的资金打进去的时候价格已经是2.86 元了,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头上已经出了汗。他看了一眼其他的人,大家在 疯狂的买进,嘴里有喊涨的,有骂涨的太快的。 价格还在继续向上,2.91、2.95、2.96、3.00…… 他赶紧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成本,2.69元434000股,动用了他全部的资产。 3.04、3.07、3.09…… 他觉得全身一震,很理智的他从来没有将全部的资产进入一个股票。在这个 突然火暴的走势中,他竟然也这么不冷静。 3.18、3.23、3.31……速度越来越快了。营业部从沸腾已经到了极度兴奋。 人们因为跟不上上涨的速度开始拍桌子踹椅子了,可以听到散民的交易大厅中有 打架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抢不到刷卡交易机。 常云涛看着价格在飞涨,手还是抖的厉害,他想喝水,但是竟然将杯子碰翻 了。 3.44、3.51、3.63…… 常云涛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来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误,一个大的行情让自 己着着实实的抓住了。 3.80、3.94、4.11…… 这个老天有眼,我常云涛也要发财了,股市就是我的用武之地。我也要成为 人上人了。 5.23、5.40、5.66…… 所有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香正基金上,人们已经不是兴奋了,而 是疯狂,极度的疯狂。银行是资金迅速的通过电话转帐进入股市,进入这只基金。 抢不到交易机的散民已经开始大打出手,保安在维持秩序。所有的屏幕都在紧盯 着这只一元钱发行的基金。 6.22、6.35、6.67……疯了,疯了。中国基金的奇迹出现了。 常云涛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将一只手放在屏幕上,让自己能够感觉 到它的真实,另一只手放在胸口,知道心在颤抖。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是十几分 钟就要收盘。 6.94、7.11、7.56……有人开始欢呼,其他人跟上一起呐喊。 梁红冲过来,抱住常云涛的头亲了一口,然后高兴的满屋子转圈。 “现在我已经是三百多万了??!!”常云涛的大脑已经不知道是兴奋还是 紧张了,总是觉得透不过气来。 价格在8.64元的位置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卖单,就象开始上涨一样的迅速。所 有的欢呼停止了,大家都紧张的看着价格的变动,刚才喧杂的营业部突然就寂静 无声了。 价格在6.6 元停住,又一次开始上涨,人们再次欢呼,价格一直达到不可想 象的10.04 元。又开始回落。 时针点到3 :00,以6.40元收盘。人们将常云涛围住开始欢呼雀跃,好像是 庆祝一个凯旋的英雄。好久没有这样兴奋了,这真是一个漂亮的战斗,很多人的 资产在今天仅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就上涨了百分之几十。常云涛的收益更是丰厚, 平均成本2.69元买入434000股,现在全部资产已经达到……277 万! 在欢呼和掌声中,常云涛走出了证券营业部,对他来说今天的天空都是那么 蓝。他想大笑,但是却流下了两行泪,是兴奋自己今天的胜利,还是感慨上天的 恩赐?鬼晓得,总之心情难以琢磨。正当他想骑车回家的时候,一辆POLO停在旁 边,梁红在车里冲他在微笑。 “一起出去庆祝吧。”梁红的声音总是那么甜。 “不,不了,我还要回家。” “着什么急呀,还早呢。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一下,今天可真过瘾呀。” “这个……” 梁红索性下车把常云涛连拉带拽的推进了小车,一路去了通县。在一个别墅 区,梁红将常云涛拉进了一个二层了别墅。 “这里是……” “我的房子,随便坐吧喝点什么?”梁红把手包往沙发上一丢,径自在吧台 到了两杯红酒,递给常云涛一杯。 女人纤细的手指轻捏着酒杯的细腿,殷红的唇在杯边轻轻的吸去红液。再没 有欲望的男人,也要心中一颤。他站了起来,“我看,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着什么急呀,再坐一会。”梁红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不是怕我呀?” “我怕你做什么?” “那还着急走,别那么老土的,我们只是朋友,到朋友家做客也不能这么快 就走呀,你说是不是?” “是,是,我们是朋友。” 梁红打开了卡拉OK,说为常云涛表演。她的声音很甜,唱的都是一些流行歌 曲,虽然多数听不出来她在唱什么,但是常云涛一直认为她唱民歌的话可能更好。 天色渐渐暗了,梁红叫了一份比萨外卖,还带来了一个小蛋糕。 豪华的房饰,优美的音乐,闪亮的掉灯,暗红的美酒和对面的美人。常云涛 感觉自己有点醉,要容入这个舒适的气氛中。 “来我们为今天的胜利干杯。” “干。” “来,我给你切蛋糕。”梁红将蛋糕分成小块,用小盘盛了几个端给常云涛, 然后自己端一盘。忽然抓起一个向常云涛扔去,打在他的衣服上。常云涛吃惊的 看着她,她却笑的前仰后合的。 “你,我衣服都脏了。” “不管,我们庆祝嘛,你要陪我玩。”说着蛋糕又扔过来。 “你,好,看我好好教训你。”常云涛也抓起蛋糕打起来。 弹药打完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是满头满身都是蛋糕,彼此笑的立不起腰。 “赶快去洗个澡吧,瞧你那样。” “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你在边上那个浴室,我上楼去洗。”梁红上了楼。 常云涛将衣服上的蛋糕清理了一下,还是很班驳,没有办法先洗澡吧。 躺在舒适的大浴缸里,常云涛觉得全身都在放松,毛孔张开,呼吸着潮湿的 水气,一天的紧张在这温暖中洗刷干净。门忽然打开了,梁红走了近来,常云涛 感觉全身的热血一下都涌了上来,他看到的是一个裸体的美女…… 灯光暗淡,照着柔软的大床,常云涛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他在一个朋友家 晚上不回去了。梁红靠在常云涛的臂膀里,抚摩着他的胸膛。 “常哥,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可是总是说不出口,我知道你是老实人,我 要是不问你呀,想你一辈子也不会问我。可是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人家?” “我,”对常云涛来说,今天的事情好象来的太快了。“你这么漂亮,谁都 会喜欢的。” “别人我不管,我问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我也喜欢。” “那就再来一次吧。”梁红又钻到了被里。 第二天常云涛还是很早的到了证券营业部,拿了一份报纸。他已经想好了, 今天在开盘前就按着跌停的价格挂单卖出,少挣10% 不算什么,毕竟钱在账户上 的时候总是一个数字,只有到了自己手上的时候才算真正的赚到。 “告诉你一个糟糕的消息,”刚刚进门,胖子就对他说,“香正基金今天停 牌了。” “真的是很糟糕,不知道玩什么把戏。”瘦子帮腔。 常云涛的头嗡的一声,他预感到了什么不妥,“在哪?”打开报纸,香正基 金停牌一天的字幕跳入眼帘。 梁红也进来了,其实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只是她多等了一会才上来。“怎 么会这样?说停就停了?” 常云涛给好几个证券公司的朋友打了电话,都没有人知道香正基金出了什么 问题。大家就这样郁闷的度过了一天。第二天是一个周末,常云涛总是感觉有什 么事情就要发生,香正基金的名字总是在眼前晃动。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家股票在 上市的第二天就停牌的,现在这个停牌意味着什么呢?有重大信息要公布,一定 是这样的。从周四上涨的幅度来看,再出利好的可能性已经不大,那么会是怎样 的利空消息呢?常云涛心里有点打鼓。周日他又到了梁红的别墅度过了消魂的一 夜。 上天对人们都是很恩惠的吗?也许对部分人是这样的吧,但是对另一部分人 就不是了。记得听人说过:每个人一生的财富是有限的,你不可能得到更多,当 财富超过了你的极限,就只好用减少寿命来补偿。这一次,上天的恩惠始终还是 没能降落在常云涛身上,可能就是因为他的财富超过了他的极限。要知道一旦事 物超载,就有巨大的压力出现,很可能会压的你喘不上气来,甚至会崩溃。超载 的汽车出现交通事故就是一个良好的例子。 周一的时候,报纸登出一条消息:香正基金扩募1 :6.5 ,四天后除权。意 思就是,原来你拥有一个基金单位的香正基金,现在就要按照发行价格购买它的 6.5 倍。计算一下就更好解释了,常云涛拥有43.4万股香正基金,括募6.5 倍, 按发行价格按1 元1 股,常云涛要找282 万元来参与括募! 常云涛楞楞的盯着报纸,手抖得厉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阴谋, 这是阴谋!”他愤怒的说。 四天之内必须缴款,四天后除权,可是四天到哪里找280 万呀,自己已经将 所有的资金用上,没有留下一点退路。可是不参加括募的话,除权之后的价格不 是更要吃亏?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现有的基金卖掉。 卖出!卖出!一定要卖出去! 营业部的所以人都是这样想的,谁都知道如果没钱缴款跟着股价除权的话, 那将是多么大的一个亏损,但是谁又有那么多的钱去添这个大洞? 于是第二天开盘就是跌停,人们争先恐后将卖单挂在跌停的位置,而且根本 没有买单,谁也不想买下它去参见6.5 的扩募,你又能卖给谁呢?不会有人成交 的。 第三天,跌停!第四天,跌停!营业部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很多人在议论 说常云涛害人不浅,甚至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人类的劣根性压迫得常云涛自己 不敢抬头看人,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脊梁上爬过。本来想先卖出部分筹码,然后 参加括募,但是现在看根本没有机会,4.52元的跌停板上的单子封得死死的。常 云涛两眼盯着显示器,一动不动,没有表情,没有泪水,没有思维,甚至感觉不 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卖不出去,就只能跟着除权,43.4万股呀,要赔到哪里才 是终结? 除权价格1.33。在常云涛的心就象用刀狠狠的在挖。但是噩梦依然没有结束, 价格依然是连续跌停!跌停!跌停!常云涛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混混沌沌。 梁红对他再也没有个好脸,这天梁红对他说:“都是你让我买的,现在赔了 那么多,你要赔偿我。” “我……” “我什么我!你赔十万元给我,算咱们两清。其实你不亏,让你白睡了那么 多天,还没有给你算账呢!” 常云涛愣了一下,只是笑笑,“放心,我会赔你。” 终于不跌停了,终于一切都可以放下了,终于揪着的心可以安稳了,了结这 段痛苦。434000股的香正基金终于按1.15元的平均价格卖出了,损失超过60% 。 而原先持有的中关村股份已经开始上涨。 常云涛长长出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里。几日的彻夜不眠使得本来不胖的脸 变得消瘦,黑色的眼袋鼓着,眼睛倒是大了很多,但是除了血色看不出神情。证 券营业部的经理亲自下来两趟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常云涛没有表示,只是那样 坐着,看着面前的显示器,整个上午都是这样。别人也不再敢跟他说话。 中午,当他把一包十万元的现金丢进梁红的车里后,心情突然放松了,看着 梁红的车远去,女人和金钱来去只在一瞬间,他淡淡一笑,回到证券营业部。 他将抽屉中的股东证交易卡存折等等装进一个手包,还有一本耗费了近一年 时间做的股市心得笔记,想了想也装了进去,然后向外走。 “老常,你这是?”胖子问。 瘦子拉了拉胖子,示意他坐下。一屋的人看着他离去,有人还在小声的说, “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赔那么多。” 常云涛回头看看,那人不再吱声。他顿了顿对大家说:“这里不是赌场也不 是银行,祝大家好运。” 这里的空气很好,阳光可以温暖的照在身上,比起交易室这里已经没有了压 抑的感觉,可以说是心旷神怡。几个高耸的大楼围在四周,营业部就爬在这些世 界的脚下,充满了欢笑和忧伤。这里是营业部的楼顶,仅仅是一个楼板之隔,气 氛完全不一样,已经闻不到了那场欺诈的硝烟。只有暖暖的阳光。世界总是有阴 暗和美好,幸福并不难找,甚至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常云涛在一块水泥板上写着:“今日天气晴朗,我从中国股市中退出,因为 这里存在着惊人的欺诈和诱骗。社会的各阶层都理所当然的从股民的身上吸食着 鲜血和骨髓,谁来真正的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香正基金,我为你流泪。” 他站起身,仰望蓝天,那里有白云也有鸽群,他流着泪笑了,向前走,每一 步都是沉重,每一步也都是新生。当他迈出最后一步,将全身溶解在了蓝色的空 气中的时候,他淡淡的笑了,一个曾经老实的人的微笑。 其实人类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的,能够勇敢的面对死亡,去不能够面对 生存。也许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生存的时候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太多,而死 去只是面对一个黑暗。也许真的有一个天堂,也许真的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警察到的时候,常云涛已经躺在证券营业部楼前冰冷的水泥地上,身边是他 的手包。 值得一提的是,这只曾经最贵的基金,扩募最大的基金,使众多人倾家荡产 的基金,在一个月后变更了名字,自此香正基金不存在了,历史被掩埋了。也许 你真的不相信,那就回去问问老些的股民,他们会告诉你当时情景的壮烈。还有, 后来中关村股份真的翻了一倍涨到了44.5元,但是几年后这只股票也跌到了2 元 钱,什么是投资价值,又以什么来衡量,谁能说的明白。今朝的胜利也许只是奠 定了明日失败的前提罢了。 常云啸惊的出不来声音,握着电话的手在抖,他瞪着电话,眼泪顺着面颊流 下来。这吓坏了林晓雨,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出了什么事情?”小雨轻轻的问。 “我哥,我哥他,他跳楼了。” “啊!” 林晓雨陪着常云啸赶到医院,警察将事情经过给常云啸讲了讲,把一个手包 交给了他,跟他说可能还有一些事情要调查核实,需要的话会再找他。 常云啸抱着手包,什么都没有听见。林晓雨扶他坐下,安慰了几句,被医生 叫去办理手续。等她回来的时候,常云啸还在那里发愣。 “小云,你,不要这样。这样我很担心的,你要为我,为你妈妈想想。” “我妈,对了我妈,快给我手机。” “你要告诉她?你不怕她的心脏受不了?” “我,我不说,但是我想听听她是声音,只听听声音。” 林晓雨想了想还是把手机给了他,电话拨过去,占线,再拨,还占线。“不 可能的,我妈从来都没有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快,去我妈妈家,我要看她一眼。” 两人上了车,“小云,你冷静点。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你有不想跟你妈说, 进去看一眼我们就走,好吗?” 常云啸点点头,还在拨电话,占线。一路上他在不停的拨电话,总是占线。 他开始觉得全身发冷,寒气从脊背向上窜。 不等车停稳,常云啸已经冲了出去,当他慌慌张张打开门后,他看到了妈妈。 妈妈靠在沙发里,手里抱着电话机,已经进入了永久的梦境。 显然她是得到了公安部门的通知,那颗脆弱的心脏最终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突 然的事实,停止了工作。双手还死死的掐着话筒,好象这样就可以就将自己的儿 子从死神手中抢夺回来,但是什么都没有挽回。应了中国的老话,叫做:祸不单 行。然而这个祸来的太猛烈太突然了些,让常云啸觉得自己在看电影而不是现实, 多少次他自己狠狠的掐自己,希望能从电影的角色中挣脱出来,但是始终没有成 功,这个人生的电影继续上演着。 林晓雨和乐队的朋友们帮常云啸办理了母亲和哥哥后事。一天之内失去了两 个亲人,对常云啸来说,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整整一个冬天,他就象一条冬眠 的蛇,蜷缩在家里没有出去。朋友们常常来看望他,他总说没有什么事情了,可 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常常对着照片发呆。小雨看到了好心疼的,总是尽量的调节 他的心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已经看到了青草从泥土中发芽,小燕顺着春天干燥的风 在雍和宫的飞檐画壁间盘旋。 常云啸心情也开始缓和了,笑容回到了脸上,朋友们一起去交游踏青。每周 他都去母亲的房子看看,里面的摆设没有动过,他只是去坐坐。 林晓雨今年就毕业了,所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陪陪他。林文自知多加干涉也不 是办法再加上公司制定去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的计划,工作非常繁忙,所以也就 假装不知道,不过问什么。乐队恢复了排练,只是现在常云涛不写歌了,大家翻 唱一些歌曲,有的时候也去酒吧赚点钱。 日子很平常,很平常,好象时间可以抹淡一切,好象什么也不曾发生,好象 那撕心裂肺的伤痛只残留了一点点。直到有一天,事情又发生了……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