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厉副主任说:"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今天上午就见着面,吃了饭,把人放出 来就完了。" 说罢,厉副主任就把电话拨了过去。梁梦一看着厉副主任打电话时脸上的表 情,知道事情能挺顺利。果然,厉副主任放下电话就说:" 行,人在班上,中午 饭别人请的不去了。看来,我还是有点面子的。--走哇,这就走!" 到了派出所,进了所长室。厉副主任和胡所长二人唠得很亲热,根本就不提 梁梦一的事。只等到他们的话一停顿,梁梦一看看厉副主任,欠身对胡所长说道 :" 兄弟的事情还得请胡所长多帮忙啊!这是我的一点意思,请胡所长……" 梁 梦一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字眼儿,情急中,便半文半白,亦庄亦谐地说:" 请胡所 长……笑纳。" 说着,走上前去,把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掏出来,放在办公桌上。 梁梦一以为胡所长也会像厉副主任那样推脱一下。可是,出乎意料,胡所长 只随便地说了一句" 有厉主任说情,还有什么说的!" 对那个信封就像没看见一 样,又继续和厉副主任说起话来。 一看胡所长的气势派头,梁梦一就觉得自己渺小了。尽管自己花了钱,可仍 然是无足轻重的配角。一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他想张罗上饭店的事,可 话到嘴边又没有勇气说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手表,看厉副主任。厉副主任知 道梁梦一的意思。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朝胡所长说道:" 十一点多了, 走吧!" 胡所长起身道:" 我过去和兄弟们招呼一声。" 不一会儿,胡所长一身便装地回来了。别的警察也都换上了便装。一行八九 个人上了车,奔胡所长家的那个饭店而去。 事情真就像厉副主任说的那样,钱送了,饭吃了,老林真的就给放了出来。 梁梦一哪里知道,这种案子是最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只要说男女双 方都是自愿的,没有金钱交易,也就不触犯什么法律了。28 常言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老林被抓的事刚刚解决,梁梦一又得了性病。 星期日这天早晨,梁梦一在自家厕所里小便的时候,发现裤衩的裆处有些黏 湿的东西沾在上面,颜色有点微微发黄。因为做了" 亏心事" ,一听见房门响, 自然就会想到是鬼在叫门。他马上就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得了性病了?这个想法 一出现,就吓了他一大跳。倏地,一幅有关性病的照片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去年秋天,他手上长了一个瘊子,到医院去看病。挂号处让他到皮肤科。 皮肤科和性病科同在最顶层楼上。他刚一上到顶层楼,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贴在走 廊墙上的一组照片。那上面一幅挨着一幅全是得了性病的男女生殖器官:有的红 肿流脓,有的溃烂,有的长着癞蛤蟆皮一样癞乎乎的东西……看了令人作呕,让 人胆战心惊。太可怕了。他那时就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定要洁身自好,千万不能 得这种病。 时隔不到一年,不想禁忌全废。现在虽然还没有经过医生确诊,但料想是十 有八九的事了,心里便不寒而栗。 猜测总归是猜测,在正式确诊之前,总还是心存侥幸,希望那只是一场虚惊 而已。就像死刑犯不到法官宣读死刑判决书的时候,心里总还是存在一丝生的幻 想。无论如何,他必须找个地方确诊一下。 时下,再没有什么比看性病更方便的了。说它方便,是说治疗性病的地方特 别的多,有关的广告更是铺天盖地,不怕你找不着地方。随便走在大街之上,电 线杆子上,候车亭里,电话亭中,都有介绍治疗各种性病的广告贴在那儿。即便 是足不出户,就在自家的楼梯道里,也有印刷的此类广告。如果你对那种江湖郎 中的祖传秘方信不过,到正规医院去看也非常方便。还没等你走到医院大门口, 老远就能看见医院的楼顶上,或者楼的外墙上,那些大幅的专治性病的广告招牌 就赫然地立在那里。什么" 尖锐湿疣" 啦,什么" 外阴白斑" 啦,这些在过去听 起来就让人感到恶心的名词被堂而皇之地罗列在上面。在介绍这些病种的同时, 少不了还要告诉患者到几楼几室就诊。如果要咨询的话,还有电话号码写在那里, 可谓服务周到。 面对众多的治疗性病的地方,该到哪里去好呢?太小的诊所他信不过,不能 去;大一点的医院,因为有熟人在那里工作,怕被熟人知道了他的隐疾,也不能 去。想来想去,他就选择了一个既有点规模,又没有什么熟人的一个医院。 走进医院门口的时候,他还有点羞愧难当的感觉,不知道见了大夫该怎样说。 等到上了楼的时候,倒有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的无奈。心想,左右也免不了一见, 索性来他个" 武大郎赶集--豁出去!" 这样一想,反而异常地镇静自若了。由此 可见,在某些特别的情况下,人会变得与平时判若两人。脸皮一向就薄的梁梦一, 此时倒有点厚颜无耻起来。他为此感到有点吃惊,同时也有点自我欣赏,因为按 照厚黑学的观点,厚颜无耻正是一个人心理素质趋于成熟的表现。 梁梦一被引导到一个房间里。在房间的墙壁上,他又见到了那些性病案例的 照片。正惊骇恐惧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夫模样的男人从里面一个小套间里 走了出来,问道:" 咋的啦?" 那大夫模样的人在问话的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梁梦一的眼睛。在他的经验 当中,凡是得了这种病的人,心理都有些卑怯。在他目光的凝视下,患者的目光 会不由自主地躲闪。这样,他首先就在精神上和心理上战胜了对方,获得了优势 地位,接下来他就可以掌握主动权了。可是梁梦一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卑怯的样子, 他用一种自然的如同是讲着别人的事情的口吻说道:" 可能是得了性病了。" 为了给自己的丑行遮羞,梁梦一努力调动自己的面目表情,他要误导那个大 夫的感觉,他要让那人觉得,他虽然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但责任并不在他, 他是无辜的,他没有什么可感到羞耻的,他只有遗憾和恼怒。 那么是谁的责任呢?他要恼怒谁呢?对这些,那个大夫当然无法知道。 " 你解开裤子让我看看。" 待到那大夫取了梁梦一的分泌物,说出" 淋病" 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脑袋一 下子就大了:难治、花钱、丢人等各种想法一齐钻入他的头脑里。与此同时,再 一看墙上那些病例图片,一个更为可怕的想象又来攫取他的心。在他的感觉里, 仿佛他裆下的那个东西很快就会糜烂掉了似的。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比失 去那个东西更为痛苦和可怕的呢? 其实性病也不都是那么可怕的。一般的性病,只要能得到及时正确的治疗, 是不难治愈的。但一般人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一旦得了性病就怕得要死。一是怕 人知道,遭人歧视耻笑;二是医方夸大其词,故意恐吓,吓倒之后就任由他们摆 布了;三是总把性病和艾滋病联系起来,因为害怕老虎,进而对猫科动物都畏惧 起来。 "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再拿到化验室去化验化验,再确诊一下。" 那大夫 说着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那人就回来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 得等一会儿才能出 结果。" 说着,自己先坐下了。" 看样子就是那种病了,抓紧治吧!" 说着把一 张处方纸铺展在面前。看样子只等化验单一回来就准备开处方了。 梁梦一虽然懊悔恐惧,但心里还保持着一丝冷静。他联想起平时听说的有关 治疗性病的种种不好的传闻,说绝大多数治疗性病的地方都抓住患者自卑、恐惧, 挨了宰又不敢声张的特殊心理,故意开贵药,拖延治疗时间,以便赚取更多的昧 心钱。此时,看着那个大夫,他心存戒备。 化验单拿回来了。那大夫看了一眼,就拿起笔来,看着梁梦一说:" 在这儿 治吧!" 见梁梦一没有明确表态。那大夫就显得有点急迫了,接着说道:" 若不抓紧 治疗,等到严重了,就不好治了。赶紧在这儿治吧!" 事情往往适得其反。那大夫越是想劝他留下治疗,梁梦一就越是警惕起来, 越是不吐口儿。 不管那大夫怎么说,梁梦一此时的想法就是先回家。原因是他此时心里太乱 了,只有回到家里他才能静下心来,才能够做出冷静的思考和正确的选择。 见梁梦一往门口走去。那大夫就更急了,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不治拉倒, 你爱上哪儿治上哪儿治……" 那大夫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梁梦一没有听到,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回到家里,梁梦一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点上一支烟,连着吸了几口,情绪 渐渐平静了一些。 回想起来,在" 水晶宫" 里,在" 张娟小姐" 之后,他又找了两个" 小姐" 。 他弄不清究竟是哪一个给他传染上的。即使知道是谁,又能怎样呢?这种事,咎 由自取,一旦得上,只能自认倒霉。 一个人得了这种病,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怎样面对家人。幸好在他和张娟几 个" 小姐" 在一起鬼混的那几天,正赶上他妻子" 来事儿" ,夫妻俩没到过一块 儿,估计不会传染给她。这几天呢,又赶上她妈妈有病,到她妈家照料她妈去了, 不然这事就不好瞒过她。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抓紧治疗,争取在妻子回来之前治愈,不然就会露馅 儿。那么到哪儿去治好呢?没有熟人的地方,不托底,怕耽误了治疗;有熟人的 地方,倒是能得到关照,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让熟人知道呢!这时,他忽然想起 一个人来。这人是市属三院的大夫,好像是在住院部工作。 那是前年春天回老家,在上车的时候,有个身材娇小,容貌俊秀的少妇正吃 力地往行李架上放兜子。两只胳膊举得都有点抖了,却怎么也不能把那个兜子塞 进去。梁梦一恰在跟前,起身帮着放了上去。本来是举手之劳,那少妇却非常感 激。她就近和梁梦一坐在一起。两人一唠,梁梦一知道这少妇姓白,是省医专毕 业的,在市里第三医院工作,老家是县城里的。因为是一个县的老乡,又同在市 里工作,彼此就更多了一层亲近。此后在市里偶然又见过两次面,这少妇每次都 表现得很热情,一再叮嘱到医院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但不管这少妇怎样热情,他们之间也仅仅是见面时相互认识而已,彼此没有 更多的了解和接触,她只知道他姓梁而不知道他叫梁梦一,正如他只知道她姓白 而不知道叫白什么一样。他估计连他在哪儿上班她也未必还能记得了。这种半生 不熟的关系倒是恰到好处,他既能得到她的一些关照,又不会把他的这种丑事传 给他的熟人,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熟人。 梁梦一打定了主意,对,就去找她。 到三院住院部一问,说她今天休息,得星期一才能上班呢。他和她的关系还 不够往她家里打电话把她约出来。没办法,只好等星期一上班再说。 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家药店。梁梦一心里想,先买点药吃着,或许还能管 点事呢。即便治不好,至少也能控制一下病情。他甚至想,人们往往会把很简单 的事情弄得复杂起来,说不定吃点药就真的能治好呢! 就这样,梁梦一就抱着侥幸的心理去了药店。在消炎类药品的柜台前,俯身 低头,透过柜台玻璃,在那些治疗淋病的药品上注目浏览。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 价格最贵的一种主治淋病的药上,看看左右没有熟人,就招呼服务员,用手指着 柜台里面," 把这个药拿来看看。"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