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性事上面,男人们大概都喜欢女人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这样他们就会 生发出一种救苦救难的使命感和自豪感,就会对自身的存在价值有新的认识和体 会。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履行自己的使命,让自身的价值得到充分的体现。 梁梦一似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使命感,他感到有点新奇刺激,他有点激动, 甚至有点冲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得了那种病,他会悄悄地对妻子说:" 怎么, 想我了吗?没有我不行吧?等着吧,晚上我一定好好地……" 接下来的话就只能 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可是现在,实事办不成,玩笑也就开不得了,既没有那个兴 致,更没有那个资格。 第二天,又到了晚上下班时间了。老侯抻了一下懒腰,百无聊赖地说道:" 又混了一天,--晚上吃点儿什么呢?" 这样自言自语着起身出屋走了。 言异群不知又买了一本什么书,在动身之前把书装在一个方便兜里,看样子 是准备拿回家去看的,过几天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奇谈怪论要发表呢。 小商买了一个做扩胸运动的体育器材,样子有点儿像警察手里拿的警棍,一 边往出走,一边比划着。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梁梦一一个人了。 对面屋的庄正见这屋的门还没锁,扒门看一眼道:" 还不走吗?" " 走,这就走。" 梁梦一站起来把桌上的报纸收拾一下,做出要走的样子, 人却没有动。 这时,走廊里,楼梯上,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下班回家的喜悦,连那杂沓的 脚步声似乎也显得轻松愉快了。不一会儿,人们就渐渐地走光了,楼里慢慢地就 安静下来了。 梁梦一又重新坐下来,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心想,今天晚上该怎么过 呢?想来想去,还得熬,像昨天那样,熬到半夜,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屋上床睡觉。 这样做妻子当然不高兴,但总比自己露馅儿好。今天刚停药。按照白大夫的说法, 过一个星期再验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算真正好了。那样,和妻子的事就可以 正常进行了。可是这一个星期也不是好过的,这样天天半夜回家怎么解释呢?万 一哪天晚上回家正赶上她醒着怎么办?说自己身体不适,体力不支?她若是摸一 摸,或者有点儿别的动作,弄不好不也能传染上吗?躲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吗? 最后,梁梦一想好了,能躲还是躲,躲一天是一天,实在躲不过再说。 时间过得真慢,好不容易才熬过去三个小时。梁梦一正胡思乱想呢,看门的 老头上来说:" 八点多了,你若是还想呆一会儿的话,我就先把门锁上,等你走 时再招呼我。" 梁梦一不好意思到时候再麻烦人家,就朝老头儿微笑道:" 这就走。" 一面说,一面就在心里想:看来还得到" 水晶宫" 去呆一会儿了。 梁梦一正往楼下走,忽然身上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糟了,是家里打的。 平时没什么要紧事妻子是不给他打电话的。家里能有什么事呢?恐怕还是催自己 回家的吧!无论如何,他总不能不回话。 " 喂,你在哪儿呢?" " 在单位呢。" 果然是催他回家的。但这次没再问他在干什么,连想要编谎话的机会都没给 他留,她直接地说:" 你老不回家干啥呀?赶紧回来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梁梦一再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地准备回家。心想,她若是非要求那事儿不可, 他也只好如实交代,说自己得了性病。至于是怎么得的,他只能谎称是在浴池洗 澡时传染上的。当然,妻子肯定不相信这个说法,她会怀疑他去过色情场所,有 过不洁的性行为。随便她怎么怀疑,怎么盘问,自己一定要咬定是在洗澡时传染 上的,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自己真做过那种事。 大凡这种事,夫妻之间都是宁可信其无,不愿信其有的。怀疑总归是怀疑, 还保留着一点希望,希望那不是真的。一旦亲口承认了,把怀疑变成了事实,就 等于把人家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非要往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放,逼得人家想装着没看 见都不可能,那是愚蠢的,也是残忍的。有时,谎言未必就是恶行,实话也未必 就是善举。 在回家的路上,瞧见道边有一家" 性保健" 商店开着,梁梦一心就一动,有 点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的感觉。 碍于情面,这种地方白天很少有人光顾,所以晚上的生意比白天要好些。梁 梦一想,在目前的情况下,安全套正可以派上用场。 一想到那种东西,梁梦一就想起有关的往事。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在老 家供销社的玻璃柜台里就一支支地摆放着那种胶皮的套套儿。当时一个大概只有 几分钱,他记不太清了,反正是挺便宜的。小伙伴们不知道这种东西的真正用途, 都把它当成了玩具,管它叫气茄子。买来之后,用嘴吹起来,再用细线把口系牢, 拴上一根细绳,用手拽着到处跑着玩儿。梁梦一当时无法理解这气茄子的头上为 什么会有一个小鬏鬏儿,这小鬏鬏儿的形状有点儿像喂孩子的奶瓶上的奶嘴儿。 长大以后,他自然就知道了这东西的用途了,但结婚多年,他从不曾用过这种东 西。直到在" 龙仙居" 找" 小姐" 的时候,那" 小姐" 第一次给他戴上了那东西。 感觉当然是不如不戴的好,但那是人家出于安全考虑而定的规矩,他不得不遵守。 在他的" 水晶宫" 里,在特殊情况下,他不再" 隔靴搔痒" ,勇敢地撇开了这胶 皮套套儿的保护,结果" 中镖" 了。现在,为了妻子的安全,他又不得不求助于 它的保护。 梁梦一担心妻子知道了性病的事,正在气头上的时候,不愿意接受它。但不 管怎样,先买一盒预备着吧。于是就进去买了一盒。 梁梦一怀着愧疚和负罪等种种复杂心态,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家里。此时已经 九点多钟。北面小屋已关了灯,看样子孩子已经睡了。 妻子见梁梦一回来了,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到卫生间里,用盆接了水,放到 地上,然后就哗啦哗啦地撩水洗了起来。 梁梦一结婚十几年了,这哗啦哗啦的声音也就听了十几年,是非常熟悉的。 平时一听到这声音,梁梦一身上的血液就有点躁动,精神就亢奋起来,就像印度 的舞蛇听到手鼓声一样。而今天听了却成了一种精神负担。 妻子洗完了,找着手纸,然后就脱衣服上床,并示意梁梦一也脱衣服上床。 梁梦一一上床,妻子就把一只热乎乎的手要往他的裆处摸。梁梦一赶紧用手挡开。 到这时,梁梦一知道是躲不过了,索性就直截了当地说:" 不行了,得了性病了。 " 不知是妻子把梁梦一的话当成了玩笑,还是她对性事太渴望了,要饮鸩止渴, 她根本没把梁梦一的话当回事,随口说道:" 我不管。" 说罢,手又伸过来了。 梁梦一再次拦阻道:" 真的得了性病了。" 这下,妻子终于缩回了手。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此时的梁梦一不知道妻子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不敢看她。他想象她会脸色难 看,如阴云密布;他想象她会把嘴巴撅得老高,能挂上一个瓶子;他想象她会扭 身背脸,悄悄流泪……他无法再想象下去。 屋子里静极了。壁上的电子钟咔哒咔哒地走着,声声都敲在梁梦一的心上, 是那么的沉重。梁梦一想,妻子此时的沉默恐怕正预示着她情绪即将暴发,就像 火山的寂静正孕育着暴发一样。他想象她也许会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伤心啜泣, 难以自持;他想象她也许会大吼一声,然后怒目点指,诘问根由。 此刻的梁梦一,像犯了错误的孩子,准备接受大人的呵斥;又像犯罪分子面 对法官,等待接受审讯。 为应付局面,他忙把早已准备好的答辩辞又在心里飞快地温习了一遍,随时 准备应答。可是出乎梁梦一的意料,妻子的态度显得很平和,她只是带着嘱咐似 的语气说: " 现在的澡堂子啥人都有,病菌多,不能上大池子里去泡。--我洗澡只洗淋 浴,女池里没有大池子,省着得病……" 她没再往下说什么,只是稍显遗憾地说道:" 都半个多月没到一块儿了…… " 完了?这就完了? 梁梦一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如此严重的问题竟这样轻松地就过去了。他喜出 望外。乘着高兴劲儿,他用试探的口气问: " 我买了安全套,要不咱们戴上?" …… 这一夜,梁梦一把妻子搂得很紧很紧。羞愧,忏悔,感激等各种复杂的情感 凝聚在他的臂弯里。 事后梁梦一还在琢磨,是妻子太相信他了,压根儿就没怀疑他是因为沾染色 情而得上性病,还是她早就怀疑了,只是给他留着面子,才没有深究?如果是前 者,他真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如果是后者,他太感激她的宽容了。不管是出于 哪种可能,都令梁梦一感动,都让他更加感到妻子的贤惠可爱,同时也更让他自 己感到羞愧歉疚。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从今以后,永远不再沾染色情。30 刚刚从性病的噩梦中走出来不久,一个新的诱惑又悄悄地向梁梦一走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上报、考核、批准,局里的中层干部竞聘工作结束了。梁梦 一竞聘法规宣导科科长一职成功了。 梁梦一职务升了一级,办公室也比原来高了,由原来的二层搬到了五层。 人到中年还能得到晋升,就像梁梦一在竞聘演讲时说的,如同老来得子一样, 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更让梁梦一感到高兴的是,安排在法规宣导科的 唯一一名科员竟然是年轻漂亮的余爱梅。这是梁梦一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余爱梅三十来岁,中等个儿,身材苗条,白皙俊秀的脸上长着两个浅浅的酒 窝儿。虽然是快到三十的人了,但岁月的流逝似乎并没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初次相识的人,往往都会把她当成二十刚出头的姑娘看待。她嫣然一笑,如同少 女般地纯真妩媚,非常动人。 余爱梅自参加工作起,就在局里做打字员工作,一做就是六七年。最近局里 新分来一个女的,岁数小,刚参加工作,又没有什么专业知识,就只好先安排做 打字员工作,这样就把余爱梅给替换下来了,分在了梁梦一的科里。这样倒把余 爱梅给成全了,因为在法规宣导科总比做打字员要轻闲些。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能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在一起工作,当 然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但刚开始的时候,梁梦一多少还有些不大适应:在一 个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里,整天单独面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心里总有点痒痒的、 乱乱的,总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如果把余爱梅比作一朵花的话,这朵花离他 太近了。她太美丽,太鲜艳了,如同面对骄阳,因为太耀眼了,往往不敢直视; 这朵花太芳香了,直沁他的心脾,他如痴如醉,有点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当然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可这幸福来得太浓,太烈,也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的。他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和她说些什么话好;他心跳得太厉害,他担心自己 的心脏承受不了这种超负荷的运动;他想吸一支烟,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怕 她闻不得烟味,只好作罢;他心乱如麻,甚至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和工作。 为缓解这种不适,也为了过过烟瘾,他有时就愿意回到楼下原来的办公室去 呆一会儿。这样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要故意显示自己是个很恋旧的人,免得 老侯和艾侃几个人说他重色轻友,办公室里有了漂亮女人,就不愿意到别的屋来 了。这可谓一举两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