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办公室给布风安排住在招待所。后来布风觉得方便是方便,只是有些人来找他 反映问题,也如他在办公室上班时一样,有众多服务员看在眼里,有些人就感到不 方便。他就搬到了现在的住处。这是机关的集体宿舍,大多是单身汉住,或者小青 年结婚后没分到新房,先将就过渡一下。布风住的是一室一厅还有个小厨房,还装 了空调淋浴器什么的,他说也很不错了。 果然是妻子的电话!他说,月儿……妻说,布风……他说,你好吗?妻说,嗯, 你呢?他说,别的没什么,就是想你,也想儿子。妻说,你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他说,我也想回家,可我实在是走不开…… 布风和风细语和妻子说了一会。他不能回去他说你一定要自己保重。还有孩子 读书的事,也要多叮嘱,无论如何要抓紧。妻子知道他不可能专程回家,只不过是 辗转难眠寂寞难耐了才和他说说话的。妻子是个好妻子,他却不是个好丈夫。 做个好丈夫真难啊。 做个好县长就更难。 天不亮又是一个电话,是一个镇党委书记要找他“汇报”。那人刚从国外回来, 有什么“汇报”的呢?大约又是带什么“小礼品”了吧?“小礼品”往往就是几千 块!布风一年经手要好几个亿,可他在用几千块时往往也会感到心疼。钱是不好赚 的。公家的钱也是纳税人的劳动创造的。他知道这个社会做个清白廉政执法如山的 七品官是何等地艰难,可是他至少也得有所节制总不能落一个腐败和贪邪的名声吧? 他说,对不起了,我实在没空。 刚抹了把脸,电话又响了,是赵友打来的,说要他一上班就去县委,商量点工 作。布风放下电话,手机响了。高加约他“汇报”在省委党校学习的“心得”和迎 接文明城市检查的准备情况。 上班前,布风接了八个电话。除了前面说的都是有关集资款的。 知道他住处电话的人不多。“四套班子”住宅电话对外保密。这就少了许多无 休止的鸡毛蒜皮和无理取闹的纠缠。布风倒也不在意这些。他说老百姓的电话什么 时候都可以打到他的住宅,但他不希望干部们局长们往他家里打电话。他在会上也 说过,下了班就尽可能不要再找我了,可是根本做不到,于是一个县长二十四小时 全拼上去也不够,他在做副县长时曾经想过,倘我有做正职的机会,就一定要精兵 简政,真正做到上班公务下班自由。可他真的做了县长时才发现,中国毕竟是中国, 中国的法制没有建成更谈不上健全,所有的问题都因这一点而且有了强烈的“中国 特色”。布风的“风”还在青萍之末就变得凝涩而沉重了。鸭子浜穷困潦倒到那种 地步而他却无能为力!当县长不做事业岂不空对了这七品乌纱?文明城市评比,他 明知这只是一种形式,说好听点是一种手段。但很多人都把它当作目的。只要拿到 牌子就不择手段,要了面子就不要夹里。这牌子的好处在当官的可以官上加官,但 牌子对招商引资对老百姓的生存环境也确有好处。没人不清楚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 系所以全都卖力了去做。布风身为县长,便处在了房子县所有矛盾的漩涡中心,他 惟一的“退路”就是顶不住了就去找县委书记赵友。赵友是本地人,他的根基很厚, 布风不能不听他。 别的事慢慢过去了,棘手问题又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杜萍的房子弄得房子县沸 沸扬扬,都说再大的官也拿一个小百姓没办法。后来在他认为不可能不可以强行拆 除之后杜萍的房子又神秘地轰塌了,杜萍前后判若两人到底为什么?没人汇报,他 问了几个人也说不清楚。即使看上去心直口快的张达也说主要靠了政府的政策威力 和文化局苏局长过细的思想工作。但布风不信,至少心里不踏实。 赵友今天找他说的却完全是别的事。 赵友说,市委王晓书记陪副省长符征去了瓢城,他说他想给副省长的秘书联系 一下,请符征也到房子来看看———省长来了对房子是一种鼓励啊! 布风跟市委书记王晓是同学,这一点房子县没人知道,布风不说谁也不知道。 后来书记来房子视察,吃饭时对赵友说,我的老同学是个有思想的人,就是有些书 生气,你可要多多指点啊。赵友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这是好事么!不过赵友 为此也有些暗暗的不悦,布风你和王书记是同学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结果让书记当 我面说出来才知道———什么多多指点?还不是“多多关照”、“多多有数”?不 过赵友是个老干部了。他当然要“关照”布风,因为他的命运就操在布风的同学手 里哪!有些事赵友没太计较,也多是为了这个原因。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