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所有这些,布风都没有丝毫觉察。他跟王晓是同学,可在校时他们分别在两个 圈子里,所以说同学也只是一般的同学而已,再说,同学当了大官,这是人家的造 化,与你布风何干?你自己一不小心也踏进了官场,也是身不由己,但至少他当县 长时王晓还没有调过来,就是说,他的从政与老同学无关。他讨厌那种谁当了官就 说和谁是老同学的人。一个大学上万人,万人中能不出一个官?那九千九百九十九 个人全都称是官的同学,真是无聊得很。有一回同一个大学的隔了好几届的人找来 说他跟王晓是“同学”,要他帮着转一个户口,他冷鼻子一笑说,那么你去找你的 老同学吧! 听说市委书记和副省长要来,布风听出弦外之音了,赵友是在问他:房子的清 洁卫生、秩序管理和娱乐场所的整顿等等,能不能经得起上面的检查? 虽不是文明城市的检查,可这比那个检查还要紧。布风感到问题的分量了。 可分量更重的似乎还在后面。 赵友说,最近群众来信不少,不知你那边怎么样? 布风说,来信一直很多,赵书记是指哪方面的? 集资款问题、房子问题还有数量最多言词也最激烈的是三陪小姐、卖淫嫖娼。 赵书记没接到这方面来信? 有是有过,不过我看了,是高副县长陪北京的钱处长去过一个叫“白玉兰”的 歌舞厅,也是为了工作…… 这个钱处长,好像有些来头,赵书记知不知道? 听是听说了,只是面目还不清楚。上面来的,还是稳一些,谨慎对待为好。 问题是听说他要县政府后面状元弄那块地,搞房地产开发…… 赵友一听,马上说,不行,这地方要我们自己开发,不能给外面人。 赵书记的意见我知道了,我一定把好这一关。 下午,副县长高加说到状元弄,他说钱处长找他,想要买这块地皮。 布风眉毛扬起了,他问,张达什么意见? 高加说,张局长和我一样,都有几十份报告放在台子上,房子的、瓢城的、四 面八方的房地产公司都看中了这块地皮,他也吃不准。我也没把握,我只是被这个 钱处长缠得有些吃不消了,张局长好像倾向于他,我也想,这人好像来头不小。我 就说,不管怎样,这事一定要请示了布县长再说。 布风问,在状元弄规划搞一个文明小区,这已经由专家论证了,政府也向人大 汇报过了,赵书记的态度也很明朗,就是说,要搞就一定搞出个名副其实的“状元” 小区来,这,我都赞成。现在的问题是,具体图纸怎么定,又由谁家来开发?怎么 开发? 高加说,实在定不了,可以招标。 布风立刻纠正说,不是定不了才招标,而是一定要招标,不公开招标,谁也说 不清楚,你这个分管城建的县长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高加笑了,我反正听布县长的。 布风说,估计状元弄能造几幢房子? 高加说,总在二十五到三十幢之间吧。 怎么,有五幢余地? 主要是绿地面积,可多可少…… 这个不能含糊,绿化只能多不能少。 我也是这么想,不能光顾眼前赚钱。 照目前房价,如果建二十五幢,每幢六层三梯,估计能赚多少钱? 每一幢不会低于四十万吧。 就是说,管理得好,一千万是没问题的,既然这样,我们政府部门的房产公司 为什么不能拿下来再用这些钱搞点福利做些公益的建设呢? 这个路子是很正确的,只是建设局下面几个房产公司都没实力,拿不出现钱买 地,不过,钱克的口气也实在太大,他说三十万一亩地他全部现款一步到位…… 三十万,谁定的价? 集体商量过的,有文件。 不行,我记得这文件是好几年以前的,现在地价飙升,尤其是老县城就这么一 块成形的宝地了,价格得重新测定———依我看,至少一百万一亩,少一分也不给, 天王老子也不给! 如果这样,那我们自己的房产公司就更加望而生畏了。 可以测算一下,如果赚钱能有一千万,政府就可以出面,向银行借钱。现在的 房地产不是前几年乱哄哄的形势了,规范了就不会亏。 银行也不像前几年听政府了,不过,布县长要是出面,我想他们会买这个面子 的。 我的面子值几个钱?还不是靠政府这块牌子———对了,你的意见是什么呢? 也是各有利弊,到最后,你布县长拍板就是了。 高加没说意见其实他的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布风去鸭子浜的事至今没有对人说过。这事对他的刺激和在心灵深处引起的震 撼太大了。他没办法抚平鸭子浜穷困破落的面貌所留给他的创痛。他无话可说。文 明小区紫藤园是房子县的“中南海”,什么都漂漂亮亮可鸭子浜又怎么样?别说四 套班子了,就连部委办局和在部委办局上班的人也没有一个住在鸭子浜。后来听说 有过的但一到机关马上就要了新房子了。鸭子浜被人遗忘了。他终于看到人心的麻 木,麻木的官员连起码的为老百姓做事的激情都没有了……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