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布风不想再到别的地方去了。他打电话叫高加到状元弄去。他想去那里再看看。 状元弄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何况,高加在会上已经说了。他想有一阵子全城都会 把状元弄当做热门话题的。鸭子浜的被遗忘被冷落和状元弄的被看好被炒热都是人 情世态的写照。状元弄能赚大钱,鸭子浜却要白白地投入。政府不投入鸭子浜一万 年也还是贫民窟。状元弄一分钱也不花却可以建成一个漂亮的文明小区。这叫做牛 吃稻草鸭吃谷,都是前世修的福。 布风到状元弄时,却见朵玉也在。 朵玉是接了叶凡的电话才来的。状元弄靠马路的一侧新修了一个门面,“北京 宏大房地产有限公司驻房子县办事处”的牌子赫然在目。朵玉正和叶凡说话,见了 布风就说,布县长,会开好了? 布风说好了,这位小姐是…… 朵玉说,她叫叶凡,是办事处的秘书。 布风怔怔地想,这个叶凡真是不凡,怎么才见了就揉熟的面团似的叫人喜欢? 就问叶凡,你们公司老板呢? 叶凡说,去北京了,首长要他回去一下再来。 布风说,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叶凡说他叫钱克,是处长,也是我们办事处的主任。 布风“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了,建设局在北京有个办事处,聘请了这个钱 克当主任,如今又是北京的一个公司在房子的办事处,主任也是这个钱克。钱克的 能量绝非一般!布风沉吟了一下说,高县长没来? 朵玉说,他刚来过,来了又走了。 布风又是“哦”了一声,原来高加在这之前已经来过了,会议一散布风去了鸭 子浜而高加则来了状元弄———正这么想着,高加已经回来了。 高加稍稍有些尴尬。好在张达和他一起,张达老远就喊布县长,他说刚才和城 厢镇镇长碰了下头,商量好了今天晚上全面突击搞卫生,还要突击建两个公厕,古 建筑的外表,里面一色的西班牙墙砖…… 布风说,用不着西班牙墙砖,普通的就行了。 张达忙说,行行,我马上给镇长打个电话。 高加说,赵书记和布县长反复强调要务实,要实事求是,可下面往往就要理解 错误,好像钱花得越多越好。 布风说,该花的钱再多也得花,可是能赚的时候,一分钱也不要手软。 张达说,布县长说得对,比如这状元弄,我看就能赚个好几百万。 布风听了没接话,他想你这小子骗人也不看看要骗的是谁? 叶凡说,我们老板也说了,要是投进个几百上千万,赚回来也不是很吃力的。 朵玉说,叶凡你才做几个小时秘书,就一口一个我们老板了。 布风说,吃谁的饭就为谁做事么,我们吃老百姓的饭,就是要为老百姓做事, 老高你说对不对?老张呢,你这回要不要再振一下雄风发一回虎威? 张达说,哪会不想?我们建设局几个公司都磨破了嘴皮子跟我缠呢。可是我一 个都没答应。我不能做这个主所以我要等县委和县政府发了话才动真的。 布风说,鸭子浜的材料我让朵玉写了,状元弄的规划,建设局写好不好? 布风和朵玉一起坐车回到了办公室。 朵玉给布风沏了杯雪水云绿,然后说,我给你提个意见可以么? 布风说,当然可以! 朵玉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当县长! 布风眼眉一亮说,为什么? 朵玉说,你样子像个书生,可你骨子里倒像个作家,作家是不能从政的,书生 气更不会在官场上有用武之地,所以我说,你不应该当县长。 布风看着朵玉,看得怔怔的。 布风从政并非本意。布风是个教师,大学毕业后就当语文老师。后来数学老师 生病他去代课,学生说他上课比生病的老师更好。能教语文也能教数学的中学老师 是少见的。学校就注意“培养”他,所谓“培养”就是给他增加了一个班级的数学 课,就是让他当先进代表去县里开会。结果他校长也没当就直接当了教育局副局长, 没几个月又当了局长。他说我管人不行管学生还可以让我做个教师不更好么?可是 没人理睬,听的人都以为他是谦虚或者简直就是虚情假意。好在他局长当的时间不 长,否则他肯定会要出洋相的。几个副局长又忌又恨一直想把他搞下去。偏偏他没 有下反而上了。他当了瓢城县的副县长。这下子他才当回事当真地掂量了一下。终 于他认定了一条死理:天不管地不问他只管做事。副县长做实事上面欢迎下面也拥 护。他的口碑不错。他也觉得比较顺畅至少没什么人在背后动刀子。因为他没影响 任何人也绝不曾想过要谋取别人的位子。原来教育局几个人也一反常态对他恭敬有 加。他不在乎以前只要现在好好工作就行。他想我当他一届副县长然后就转到人大 或政协去,搞些研究,写点文章。谁知天有不测祸福,他又到房子县做了县长……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