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朵玉立即打电话到电台、电视台和报社。可是都说没接到宣传部通知。她说宣 传部没通知就是有新闻你们也不采访?回答说,我们也想来,我们知道这是一个重 要新闻,即便不能播出,留作资料也是很珍贵的,可是…… 朵玉把这情况告诉了布风。 布风凝眉不语。 朵玉说,怕是有人打了招呼的…… 布风沉吟有顷,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说,对了,朵玉,你帮我打电话给董曰! 朵玉也想到了董曰,难得有机会在一起时,他们聊起来很是投机,最近他写了 篇揭露一个台商违反劳动法不顾打工仔死活强行加班又不给任何保障的稿子,《人 民日报》发表后那台商就找人告状,结果市委都知道了,王晓怪罪下来,报社就要 将董曰开除。 布风对朵玉说,董曰在家里写小说,你告诉他就说我布风请他来! 容不得布风细说,就见高加和张达先后来到了现场。高加是例行公事般不紧不 慢。可以说,他是在布风去省城后言定由钱克开发状元弄的关键人物,但外人却看 不出来,因为钱克不是请赵书记吃饭了吗,谁都以为是赵书记定的,现在布风要一 意孤行走自己的路,他也不太介意,布风不一定就能成呢,即便成了,首先是赵友 会“收拾”布风,他高加是不会得罪任何一方的。张达牢骚归牢骚,骂人归骂人, 可工作还是牛劲十足。在这场“斗争”(他习惯用这个词)中,他觉得哪一方都不 能完全遂他的心,要是钱克得手,首先是高加做好人,还有赵友,他张达只能排在 第三!可要是按布风的意见办,他张达能得的好处似乎就更少,不过,事在人为吧, 只要有工程,他张达就不可能没油水,所以他一早就来准备打扫场地,结果大头说 张局长你不必费心你去做大事吧小百姓这边的杂事全包了。果然他再来时已经焕然 一新。他倒是从内心里也佩服这些穷愁潦倒却听从指挥的人呢!就为这,也稍稍地 平和了一下心态。 苗新的朋友也来了。布风还特意和那人打了个招呼。还有瓢城、通城、蓝天等 等,事先挂号送过材料的差不多都到了。就是不见姚多。布风看了下手表,已经是 两点五十多了。再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他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拖延开会时间。他不再 等姚多。他悄悄清了下嗓子,目光也在人群中缓缓过了一遍。建设局来了好多人, 张达手下的有关部门都到了。委托制定标书的审计局、建设银行等单位的人早已在 主座位上落座。公证处的也做好了准备。布风说有关的单位都要请到。好在凡是请 的都到了。全都平静而略见得有些激动———为他们从未在鸭子浜这么贫困得不成 形状的地方出现而激动。当然更激动的是鸭子浜的老百姓。大头一整夜就琢磨着到 底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他没等天亮就起来干活。累呀!可累得心甘情愿累得开开 心心。这是鸭子浜自己的事。地狱之门打开了,天堂之风正在吹过来。他自己也怀 疑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大的能力。他就像一个领袖似的把混杂着小偷、妓 女、乞丐和杀人犯的鸭子浜收拾得井然有序。尽管这只是暂时的,但毕竟是鸭子浜 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呵!没有吵闹和骂娘的,就连平时爱哭到半夜有时天亮了 还在碜人地嘶嚎的孩子也噤声变乖了。真是稀奇呵!或许有些躁动,有些拥挤,但 总是激动多于躁动,好奇心太强所以才拥挤。就如村野的打谷场上看戏,人头攒动 着热热闹闹但开场锣鼓一通之后,几百双眼睛骨碌碌一下子就定格了——— 布风在主席台上出现了。 布风攥住了心劲开始说话。他说与其说今天是扶贫现场会还不如说是招投标之 前的预备会或是现场会。不到现场我怕说不清楚。各位都是行家。鸭子浜有百多户 人家,百多户没有一家的房子是有模有样的。这,我也不说了。还有这路,这臭水 塘,还有四通五通什么的,你们肚子里也可以框算一下。鸭子浜能造多少房子?公 用设施要多少投入?清污筑堤要花多少钱?我是外行,我只能有个大略的概念,但 是你们———你们只要看一眼就能算个八九不离十。我要说的是另一个问题。鸭子 浜的老百姓很穷,不管你以什么方式叫他们出钱,都是不可能的。同时,要政府投 入,也不行,不是不肯而是没有,因为这不是一笔小数字。政府的钱也像你们过日 子一样,一笔一笔总是不够用。县长的钱总是最多可县长的钱又总是最不够用。可 是我们有政策,有调度的权力,所以我们要把状元弄和鸭子浜两个项目捆在一起公 开招标,说白了,就是要你们在状元弄赚钱在鸭子浜贴钱……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