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布风回房间时却见赵友和高加、金全、朱成都在。金全是市委办公室指定要来 的,朱成没在名单里,便估计是赵友打电话把朱成临时叫来了。原来大会上要房子 县介绍城市建设的“经验”,这是市委王书记刚刚布置的。不过布风倒是想,关于 状元弄和鸭子浜的事,让朵玉写最熟了,她的路子也不会俗套,赵友忘了上回符省 长和王书记到房子县让金全和朱成开了几个夜工写了一大摞废纸的教训了,他偏偏 就是喜欢繁文字海,真是说也没用。倒是朱成建议,请朵玉也来,布风没响,赵友 也不吭声,金全说,喊也来不及了,还是我们两个辛苦一下吧! 第二天,符征在王晓三个半小时的工作报告之后说了半个小时。布风对王晓的 报告的感觉是:实在不敢恭维。句句是真理,一句没得用!除了数字除了几个专用 的新名词,内容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倘非出于礼节,布风会干脆跑开的。可是他 还要主持一个大组的讨论呢,不听怎么行?也就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想,一个眼睛 看一个眼睛睡,一半心思在会场一半心思在官场———他不幸步入官场以后,只觉 官场深似海官场也扑朔迷离,他好像也是一步一步在往上升,从普通教师一直升到 了八十万人的县长,可他的职位一步步高升的同时心情却在一步步沉降。这种难以 自圆其说的矛盾往往要撕裂他的灵魂。就如在这会场上,他人是坐在位子上,神态 上也仿佛倾注全力在聆听,可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会场———别说他布风了,就 是上千人的一个县机关,眼睛闭起来随便拉一个也会有比这更高水平的报告的! 可是符征半个小时的讲话却立刻使会场来了气氛。布风凝神注目了。符征说刚 才主持人要我“指示”,一般的客套话呢我就该说“学习”了,可是你们都知道, 说“指示”不过是表示一种尊重,说“学习”呢又往往是十足的虚伪!有哪一位当 官的到下面讲话真正是在“学习”的?全叫“指示”,不是“指示”可他心态上也 是在作指示。这就是官本位的一个恶果。官本位把人变得虚情假意了。官本位使中 国的几乎所有的统计数字都染上了“病毒”。布风同志给我说过这个意思,他说上 面听见报忧就不高兴所以只好拣好的说拣好的看。我们到下面来说是调查研究什么 的,既曰调查研究为什么就不能也看看差的问题的一面?而且所谓的问题也未必就 是坏得不得了的永世不得翻身的!房子县的鸭子浜是个典型的贫民窟,我去了解过 也看过一个材料,我至今还印象很深,当时我没有说什么,我想我说了会给房子县 压力的,何况,这也仅仅是一个支流呢。可是房子县的同志们自己意识到了并且也 下决心改造这个贫民窟了。他们把差的和好的捆在一起做了,这办法是个好办法。 不错,我们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是别忘了两点,第一我们是共产党人,共 产党人是要让绝大多数人都过上好日子的,所以,在鼓励有条件的人先富起来的同 时,也要照应或照顾处于贫困线以下的老百姓;第二,不怕凶只怕穷,人穷到一定 地步就没有礼义廉耻了,人穷到一定地步烧杀抢掠什么都会做了,———所以对于 自己确实没有能力改变现状而政府又有可能通过政策调节给予扶助时,为什么不拉 他们一把?拉是民心,不拉,就是失职就是腐败!反腐败的口号天天在喊,可是天 天有人在那里装聋作哑根本就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哪一个当官的是穷的?!我想在 座的恐怕一个也没有。至多是一个两个吧!我这里是说实话。“实话实说”没有一 次把当官的隐形收入也实说也亮相了的。中国的官本位为什么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就是因为当官有好处。不是名,而是利,是有形的权力和无形的资产!我符征也和 你们一样,我也有隐形收入,不过我在这里要提醒各位: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 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不只在生活上而且在经济上在工作上都适用。谁不想有钱?说 不要钱是废话,骗人的,问题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贪官污吏就是因为手太长!巧 取豪夺,贪得无厌,肆无忌惮,厚颜无耻!你们说我在这里骂人了,我就是要骂人, 你们心中没鬼你就当我是骂别人,你们屁股上不干净就当我是敲警钟。我符征就是 这个性格,我和你们房子县的县长布风的性格差不多,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一个可 以交朋友也能够干事业的人……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