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在劫难逃(25) 我心想,在这个世界上,我总是在逃避一些人和事,因为我对他们深恶痛绝。 但事实上是,令你深恶痛绝的东西,他们都活得比你好,他们总在以令你深恶痛 绝的方式获得你梦寐以求的金钱、地位甚至一切。因此,如果你要获得这些东西, 你就得逃避正直、善良,躬行为你所唾弃的东西。看来,我的逃避从一开始就是 一个大错。 但一方面,我仍然在逃避着吕文魁,逃避着他的皮尔卡丹和法国香水,就在 逃避中,吕文魁将我拽进了桑塔纳,把我拉到了一家饭店。 吕文魁说他一直想和我聊聊,但总是碰不上,今天可逮着个机会,说什么也 得请我吃饭。 菜应该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如此美味全被他的香水味冲淡了。 我问他怎么喷起如此浓烈的香水来了,吕文魁说:" 工作需要呗" ,说话时 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得意之色。但我仍然不懂喷香水和工作有 什么关系。吕文魁说工作的需要就是领导的需要,前任领导爱好嫖妓女,现在又 换了一个,是个同性恋,喜欢嫖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只好投其所好,把自 己朝女人方向做。 我觉得我全身的皮肤马上变成了鸡皮,制止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但他反而说 得变本加厉。他说他新来的上司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因为老婆太凶,便对一切 女人失去了兴趣。他本来是个大黑脸,可总往脸上搽一层薄粉,看起来像是驴粪 蛋上的霜。他本来是某个单位的二把手,一个女人想求他办事,勾引他,他严辞 怒斥,并揭发了她,因此被上级部门视为" 有拒绝腐蚀能力的好干部" 而得到提 拔,调到吕文魁所在的单位当了一把手。他的癖好有二:一是每天花去一半的时 间照镜子,他不放过任何一种镜子- 梳妆台、穿衣镜、小圆镜、甚至轿车两边的 反光镜。他的衣兜里总是装着一块小圆镜、一把梳子、一盒香粉。另一个癖好是 泡澡堂。以前,办公室比较简陋,他总得去外面的澡堂。现在,新建的办公楼豪 华非凡,办公室就带有澡堂,这真使他如鱼得水。他每天至少得泡一次澡堂,与 别的领导不同,在澡堂里陪他的不是女的,而全是男的。最初他总是换人,最后 总算固定了一个人,一个专职的" 陪澡员" ,便是吕文魁。据吕文魁讲,他的这 位上司总是说一些黄段子挑逗他,接着摸他的阴茎," 肆意抚摸" 然后对他进行 鸡奸。我几次试图走开,但被吕文魁紧紧抓住,为了不再听到他的描述,我大块 大块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喝得渐渐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但在此之前,我仍 然听见他说的内容,我似乎说了搞鸡奸" 是很时尚的" ," 快感" ," 别人也可 以试着搞一搞" 之类的话,我觉得他那时一开一合的嘴成了肛门,而他手里的筷 子却是领导的阳物。 十六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太阳穴疼得要爆裂。 从那天开始,我的焦虑症变本加厉,有了新的内容。我开始厌恶镜子,厌恶澡堂, 厌恶一切同性的人。每当见到上述东西的时候,我总是心慌意乱,躲之唯恐不及。 也就是说,我又开始了痛苦的逃避,我逃避的正是吕文魁正在做着的,因而吕文 魁活得很好,马上就会得到那个以搞鸡奸为乐的上司的提拔。尽管如此,我是不 能搞鸡奸来取悦于领导的。我继续在厌恶着,厌恶着上面提到的一切;逃避着, 逃避着与此有关的一切。我不能与所有同性的人正常交往- 包括最好的朋友。于 是见到他们总是失语、脸红、深感不适。有时,我真想拿一把刀杀了吕文魁,是 他让我知道了男人之间竟有如此恶心的事情。有时又说服自己:这些事是本来就 有的,只不过是以前你不知道罢了。不但现在有,而且是古已有之的,《红楼梦》 中的被薛蟠打死的冯渊,不就是一个" 尚男风" 的吗?有就有,它同你有什么关 系呢?道理是对的,但焦虑症的症状就是明明知道某事不会发生而又偏偏担心它 会发生。 以前,我是见了女人恐惧,现在,我是见了男人也恐惧。用心理学家的话说, 我是患了" 恐人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