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路见恒“一窝蜂”似的离开了住处时,没有带上打字员霞子。 丽莎边等他去买机票的消息,边发传真件给多伦多的杜得意,正式告诉他:事 情有变故,路见恒不能出资,而且他委托的业务拓展计划,是完全没有可能在加拿 大实现的。因为他这个人的精力和能力都不适合出国发展,她也不一定去。房产的 定金她同意亏损一部分,请杜得意妥善处理云云。 发了传真件,她就分别拨了电话给母亲和两个妹妹利达和利丝。 “丽莎,你现在住在哪里?”严宣话中带刺地警告道:“我要提醒你:丽莎, 所有的老人都会很主观的,就像我也很主观一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你不要试 图去改造谁!知道吗?朋友可以交,我不主张你封闭自己,但是婚姻的事情千万要 慎重!健康、诚实、互相尊重是最重要的,虚名、财产你都不需要!”妈妈不满意 丽莎和路见恒交往并试图往婚姻的路途上走。 丽莎明白得很,她幽默地说:“妈妈你放心好了,我还没能跟人签卖身契呢。” 利丝对丽莎的这次勇敢的远征充满了好奇,像包打听一样什么都问:“怎么样? 路教授在他家的模样和出来时的形象一致吗?对你好吗?有发展的可能吗?我想和 你说,感觉上我对老路这个人不太放心,他会利用人的,一副摧花杀手的样子。你 小心为妙!他这样的人,还能否有真情实感?值得怀疑。丽莎,你很优秀、很聪明, 别栽在他的手里。” 小妹利达的意见就比较中庸,她在电话里简短地说:“丽莎,记住一句话,无 怨无悔就是了。祝你休息得开心,合作得愉快!家里、瀚瀚的事我帮忙看着呢,你 大步往前走吧!” 丽莎心里暖暖的,亲人们的关心和血浓于水的情谊,使她疲惫的心像充满了电 的发动机,又恢复了欢快地跳动的活力了。 她放下电话,哼起了一支喜欢的过时流行曲来了:“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 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没有你的日子 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霞子悄悄地进书房来了,丽莎的歌声骤然停止。 霞子赞道:“像您这么优雅而又保持着活泼个性、苗条身材的女人,我还真没 见过呢!” “你在这里跟他工作将近一年的时间,有什么感想吗?”丽莎问。 霞子不假思索地答:“有的是!正想和你谈谈呢!他这个人啊,有问题。我们 看到了也是白着急,说也没用。我丈夫曾经和他有过一些合作的,后来不了了之了, 有一句话形容他形容得很准确的。” “关于他的?什么话?”丽莎有兴趣了解路见恒的真实形象。 “新官僚的虚伪、老农民的奸诈。他身上就带着这样明显的局限性,所以弄得 今天焦头烂额的下场!”霞子说。 “哦?真有这么严重吗?”丽莎暗暗称奇,没想到他身边的人对他也有如此明 智的判断呢。 “你不知道,关于他的笑话多着呢!说出来都丢人呢!写书,东拼西凑地,抄 遍了所有能够用上的古籍,弄了一百八十万字,他还嫌不够分量!其实他搞的那个 小技术,就是从针灸基础上发展革新而来的,就那么点学术界人人皆知的理论,其 实薄薄的一本他最早期总结的著作就已经把问题说清楚了。他偏要把这一点点东西 无限地夸大,十几万字就能完成的东西,他偏要写二百多万字!我跟他说了,没有 办法再拉长、再塞什么新的理论进去了!可他不听!天天还在幻想做出举世闻名的 惊人之举出来!这部书,老实说,水分那么多,能否通过学术上的审查还是个问题 呢!” “平时他有时间静下来安心思考这些理论问题吗?”丽莎不怀疑霞子的话的真 实性。 “哪有时间!他整天忙叨叨地,白天就那么一个上午的工作时间,他老出去跑 事情,想办自己名号的专科医院;还有学院安排的课程要讲、预约的病人要看。下 午是他的睡觉时间,雷打不动,谁也找不到他的。晚上他又要管他自己的私营工厂 的破事,等到更深人静的时候,才来想想怎么连接下去、写下去。你说,这样的生 存状态能创造出什么好著作出来?”霞子毫不客气地说。 丽莎点点头。的确如此,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有过人的体力和智慧, 也不可能在如此纷乱复杂的事务中保持清醒的思维。事实上,他不是超人,而是一 个心脏病人呢!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蛮干下去,他会把自己的老命也赔上去的呢!”她轻叹 道。 霞子又说:“你知道吗?他的第二任老婆就是这样给他累死的!” 丽莎一惊:“这话怎么说?” “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这是我在这里白天闲着没事时,在一堆她留下来的 文书资料中发现的,我不敢告诉他,他现在还不知道。”霞子悄声说着,领着丽莎 转进书房的后排书架,在尘封的一角中,翻出了一本破旧的笔记。 她打开一页让丽莎看。 很娟秀的笔迹,写着一段话:“我为我当年盲目的爱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直 到今天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后悔那一次勇敢的选择。他是一个强人,他的自私和 刚愎自用,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我以为,我的努力会帮助他达成愿望,而我也因 为这样的奉献而得到快乐的回报。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现在只有心力交瘁的感 觉,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而这种支撑对我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他的事 业,他的家庭,他的一切!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帮忙的过客!我面对的是一个从来 不关心我的所谓”爱“我的大男人,一家之主!这点感觉使我深深地压抑。多年来, 我试图和他说,但是他不会听也不能理解我的心思。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我不得不 怀疑他对我的爱。虽然现在我在他的身边,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而主持这个复杂的 家庭的大局,但是,我总有预感:这一切将与我无关!能够在他的身边永远呆着的, 不是我!那年我遇见了一位相士,他提醒我:你如果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将会没 命。我参考了很多关于命理的书籍,知道此言并非无稽之谈!看来我要为这个伟大 的生命作垫背的了。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后悔也来不及了!我担心的是我的女儿。 一旦我不在了,她的境况就难于想像了。我不怀疑他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爱,但他不 是一个感情健全的人。他的儿子,才是他关注的重点。因为他的本质是个重男轻女 的农民。” 看到这里,丽莎被这个女人那颗感性的心打动了。她为她感到惋惜。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这是她最珍贵的留言啊!让他在理解她的基础上,得到 人性方面的成长,不是一件好事吗?”丽莎问霞子道。 “还说呢!他不撕掉它才怪呢!你没有发现他们家一张她的遗照都没有?是他 不准挂的!现在只有你住的客房有她的一些遗物保留着,别的全都毁了!我才不去 告诉他呢,将来等她的女儿大了,让她启己去揭开父母之间的秘密吧!我们,只不 过是外人。”霞子说。 丽莎觉得她的话怪怪的,似乎有一股怨气存在。 这“遗书”,仿佛引出一部杀妻惊险片!使丽莎毛骨悚然。 “我听他说过,他们好像是天衣无缝的好夫妻啊!利对她念念不忘的,让人好 感动呢。”丽莎说。 霞子冷笑一声道:“你千万别中计!他才不会念念不忘呢!事实是,须眉死了 不到三个月,他的新欢就进屋了!听说是个有钱的北方女商人,大合照都拍好了, 在他的床底放着呢!这个女人和他同居了几个月,后来走掉了。你看见了吗?粉红 色大片帘子,俗气得要命!那就是那个女商人的审美水平了!” 丽莎疑惑地:“他跟我说还有老姑娘博士什么人拼命追他呢。” “他骗你!我在这里一年了,根本没见过什么老姑娘! 他做白日梦!事实是,他和走掉的保姆有染,后来那个来自他家乡农村的姑娘 不干了,想当女主人了,敢给他脸色看了,他就把人家赶走了!那个女子,心很好 的,也能做一手好饭菜!就是文化修养低一些、人丑一些、脏一些。 他还想要什么人呢?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如狼似虎的,谁对付得了他们?“ 丽莎又吓了一跳:“你怎么这样说他们?” “你不知道,他的大儿子不务正业,二十几岁了,天天东游西荡,娶个老婆出 车祸死了,见一个爱一个;小儿子考不上大学,又在东游西荡,把人家未成年的姑 娘的肚子搞大了,老爸去赔钱!真笑掉人的大牙!那个小姑娘呢,贱过路边的草。 幸好安排入读寄宿学校,不然的话,这孩子就毁了。”霞子继续说:“他对谁都不 好。他老对人吹牛,还叫人写文章什么的,事实上,她的骨灰至今还在火葬场放着, 他没有交钱安葬她!” 丽莎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霞子。 “不可想像!他的那位保姆其实是给吓走的,她告诉过我:有一天晚上她做梦, 梦见须眉敲门,口口声声要回家,要住书房旁边的房间!后来才知道,原来真有溪 跷呢!火葬场发了通知来,要把须眉的骨灰处理掉呢!” “这,真的太不像话了。他有时间去另结新欢,却没有时间去处理为他牺牲的 身边人的后事!太骇人听闻了!” 丽莎心里默默地说,然后皱皱眉问:“你们没有告诉他吗?” “没有。谁敢和他讲这些事情啊!”霞子说。 “小人赠金、君子赠言啊!你们为了他好,应该及时告诉他,别让他错了去才 对呢。”丽莎正言道。 “您是个好心人,看得出来!”霞子说。 丽莎觉得她对路见恒还是有感情的,于是问她:“为什么你不留下来帮他把著 作全部弄好才走呢?” “我的工作单位催我回去了。再说他现在的状态,什么时候能把这书写完,这 是个未知数呢!” “他清楚他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吗?”丽莎问。 “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功利得很!” 丽莎心想:“如果我被卷入这个怪圈的话,也会给活活气死的。三十六计,走 为上策吧!”这种念头一出,临阵逃脱的内疚又在她的心中升腾起来了。 “他眼下正是后防空虚之时,真心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又有谁呢?我这样不顾而 去,好吗?他会不会难过呢?”_聪明的霞子似乎看穿了丽莎的心思,她继续说道 :“他的问题其实是他自己造成的。真的。好大喜功、贪大求洋、死要面子,这种 思维方式始终有一天会把他的一切毁灭掉!事业、生活、子女、人际关系等等,全 部都会七零八落!他做的蠢事太多了!老是出钱请著名的杂志刊登吹捧他自己的文 章,用了几十万印那些宣传品,现在杂志堆了整间屋子。债务逼得他整天想着去别 的地方讲课、推销这些存货;开国际性的会议,与会者要出会费的,结果到头来亏 本十几万!有个电影制片厂的退休导演出来找外块,说帮他拍宣传专辑,要好几万 元,他傻傻的就给了人家钱,拍了一年还没拍完,而且片子在各电视台还没有抽出 权!他教出来的学生纷纷另立门户,把他甩到一边去了,他还在自说自话:我是老 大!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几乎是捧红他、帮助他建立起基础的忠心合作者们,大都 离他而去了,他还作文声讨人家,说人家是叛徒!现在围绕着他身边的,都是从他 的穷家乡来沾他的光、吃他大户的亲戚们!他们天天酒池肉林地泡着,说着他们的 家乡话闹酒。喔!好气人呢。” 听霞子一口气说了许多,丽莎明白霞子和他朝夕共处、亲密无间的一年助手生 活,已对他产生了复杂的感情,幸而她是有夫之妇,没有构成对他的私人未来生活 理想的威胁。而他对霞子言听计从,相当不薄。女人的心思是细微的,直觉是准确 的。如果她不关心他,就不会和她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这么多的关于他的“坏话”。 霞子仿佛看通看透了她的心思,说:“他的眼界有天那么高!以为自己可以像 皇帝般地选妃呢!提出再婚的条件好苛刻!要处女、淑女、年纪在三十左右,要博 士生以上的高学历,还要能陪他公关喝酒,能管家养家!他就不想想他自己心脏病、 三个子女、两个前任老婆、一群穷亲戚、一堆债务危机!我当面说过他了,人家黄 花闺女图什么嫁给你呢?谁家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寡妇呢?处女嫁给你,人家 就不要生自己的孩子了吗?你五十岁还养小娃娃、生个白痴后代出来,不笑掉别人 的大牙才怪呢!” 丽莎也忍不住笑了:“你真的这样子挪榆他?他怎么说?” “他眼瞪瞪地无言以对,不管他听不听过去,反正他是给我捅破了他美美的白 日梦。”霞子不无得意地说,很解气的样子。 丽莎说:“其实你应该跟他说:如果真有老姑娘不顾一切地嫁给他,不用等他 病发之时,她就会以性生活不协调为由提出离婚,然后把他一半的家园变现金带走! 到时他找人都找不着。” “哈哈!你说的大对了!他听了一定会气得拼命吸氧!”霞子大笑道:“听说 他上次心脏病发作时,那个什么女商人对象就没有理他,气死他了。” 丽莎说:“这就是天谴吧!亡妻尸骨未寒,他就这么搞,肯定天怒人怨,不会 成事的。那个女人还算有福气,没有陷入他的陷阶不能自拔!他的前妻有意思和他 复婚吗?” “不可能啦,他的前妻跟别的男人跑了,又生了一个别人的儿子!那回她大摇 大摆地到这来,对着他的小女儿说:你是小老婆生的,我是他的大老婆!把小姑娘 气得嗷嗷大哭,追问他为什么要娶两个老婆!他气得躲进房间拼命吸氧……” 丽莎却笑不出来。这个男人的命运、他的一切,无形中已渗进了她的生命。她 是个医生,不能确定这种心理上的认同和变化,是否和女人的身体化学物质的改变 有关。 正常的女人(妓女除外)一旦接受了男人的性行为,爱和性的分野就显得模糊 浑浊起来。中国古代的盲婚哑嫁,就是这种心理态势的最好证明。 她在祈祷自己平安的同时,对他的未来深深地担忧起来。 中午12点前,他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丽莎迎上去,他用异常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从衣袋中掏出一排药片和一张说明 书给她。没有提机票的事情。 她马上服药。 午饭时,同桌进餐是一群陌生人。 丽莎依然落落大方、明艳照人。而路见恒看上去和昨天判若两人。他脸皮浮肿、 神态萎顿、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软地坐在那里,眼睛也不敢当众看着 丽莎了。 细心的丽莎当然首先发现到他的这一变化,心里又喜又恼。喜的是:她征服了 这个男人!他是她的手下败将,在她的面前,他永远也站不直了;恼的是:这一段 她曾经寄予很多想像、很多希望、很多幸福期待的交往要画上句号了。因为她和他 之间,没有那种生命节律的共振,双方的生物电频率不符。开始就是结束,出生就 是死亡,而过程的长短,没有任何意义。也就是说:瞬间包含了宇宙生命模式的全 部,提示着生命的无常特征。 午饭后,丽莎万事不理地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已经是午后四点了。此刻 她感到:她完全恢复过来了。在多伦多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的疲惫,在路见恒这 个人面前经历的人性挣扎的恐惧和担忧,她有信心面对未知的将来!她将离去,一 去不返。 然而当她下楼看见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弱女孩,孤零零地倦缩在大沙发上, 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的场景,她的心意就不可阻挡地转了向,她和他的故事就有了 该断不能的后续…… 小姑娘的眼神木木的,间:“你是谁?” 丽莎温和地答:“我是杜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路玉琼。” “上几年级了?” “三年级。” 小女孩打量着丽莎,突然像见到至亲的亲人般向她张开双手说:“抱抱我!” 丽莎心头一热,眼睛溢满了热泪:“可怜的孩子!”她默默走过去把她抱在怀 里。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的意念,在丽莎善良易感的心灵中发芽了。 大屋静静的。 “霞子呢?”丽莎问。 女孩说:“走了,坐我哥哥的车走了。” 不告而别?丽莎觉得很奇怪。“如果今天我不在这里。 这小女孩回来,谁照顾呢?难道她就这样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大屋里吗?真 可怜!“她搂紧了她。 她似乎感到了丽莎的爱,扬起青黄的小脸,向她微笑了,然后讲起她的学校、 她的小同学。她要丽莎为她做“幸运星”。 傍晚,路见恒他们一干人等回来了,一阵风似的,进来了扛着抬着大包小包的 人。 路见恒看见他的小女儿和丽莎依偎在一起的温馨一幕,黑脸上浮起了难得的微 笑。 晚饭时,丽莎看到他的爱女之情真切地表露。他口口声声“我们家的路阿琼” 如何如何的,把一种家族的密码不断地强化灌输给小姑娘。 在“豪气万丈”的父爱面前,小姑娘显得至高天上。像只骄傲而淘气的小公鸡, 目空一切地喔喔乱叫、极尽撒野撒娇的本能。 丽莎暗暗叹道:“糟糕,须眉留下来的这根苗,将会被路见恒这个粗人异化为 不伦不类的怪物!可怜的孩子。 但愿你有福气享受到一阵子正常的母爱关怀吧!“由小琼的霸道骄横联想到自 己瀚瀚的文静高贵,丽莎突然想到:能够互补该多好啊!瀚瀚应该感受一下这样的 粗糙豪迈的父爱呢。 当小琼闹着挑吃毛病时,丽莎说:“这是你老爸对你的爱啊!为了你回家过周 末,他飞一般地出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得好好吃才对得起他这份心啊!” 女孩没有接收到她的话中含义,反问道:“什么飞一样去?他又没有翅膀,怎 样飞啊?” 丽莎说:“这是形容词,明白吗?幽默和想像,是生活里的糖。懂吗?” 一桌子人鸦雀无声。 丽莎看看路见恒的表情,他毫无反应。 丽莎觉得她是在对牛弹琴。 饭后,路见恒又风火兼程地出去为头头送月饼去了。 大屋里又只剩下丽莎和小琼。 “你老爸整天这样忙得马不停蹄的吗?”丽莎问小琼。 “什么叫马不停蹄?”她又问。 丽莎就启发她的想像力说:“你觉得他老这么跑来跑去的,像不像一匹停不下 来的老马呢?” “人怎么会像马呢?”她又问。 丽莎心里说:“怎么这孩子的想像力如此地贫乏?” 小琼就拉着丽莎上楼,到了丽莎住的客房,打开床头柜,搬出一堆影集说: “我给你看我妈妈。”她找出了她和须眉的合影,老里老气地说:“这是我妈妈, 你看她漂亮吧!” 丽莎点点头说:“在孩子的心目中,妈妈永远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我家瀚瀚也 这么认为。” 她似懂非懂地没有说话,翻着旧照片,把对母亲的思念明明白白地写在天真但 已经有了沧桑的小脸上。 丽莎抱紧她问:“你想妈妈吗?” “想。当同学们讲到他们的妈妈的时候,我的眼泪会流出来。” 丽莎的眼睛又湿润了。 “我觉得你这人不错。我爸对你也不错呢。”小琼突然说。 丽莎一愣:“这小姑娘还真的人小鬼大呢!不是想像中的单纯呢!” “杜阿姨,你哭了。”小琼看到了她的泪花,惊讶地说。 丽莎抱紧她,没有吭声。她感怀身世,联想到这世界上真爱的难觅和幸福难以 天长地久,不禁泪如雨下。幸而,像她、像须眉这样的女人都真正地爱过。面对生 离死别,丽莎感到自己还是幸运得多!她活着,而她深爱的路加衡也活着,说不定 什么时候,奇迹会出现,她和他会重逢在丽日蓝天下!还有,她也可以爱眼前的路 见恒,和他一起走过一段艰难的岁月…… 但她担心他的心里还有其他人。她问:“还有别的啊姨什么的来你们家吗?有 对你特别好的吗?” 小琼想想说:“有时有客人来,没有谁对我特别好。 童言无欺。 “好了,我们洗澡去。” 到了浴室,小琼惊叹道:“哇!这里变得这么干净!你是怎么洗出来的?我和 我爸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呢!” 丽莎想起了他那双神奇灵巧的大手,他为病人忙碌形象,不禁一股温情悄悄地 涌流、泛滥着。 “杜阿姨,水太热了,烫死我了。”脱得光光的小姑在浴缸中嗷嗷叫。 “哦!对不起,把凉水开大些。”丽莎赶紧放凉水。 “杜阿姨,你真好,能说对不起,我爸是不会说对起的。他做错事情,最多就 是呵呵一笑!讨厌!” 丽莎笑了。 在为小姑娘找替换衣服的时候,丽莎发现一个很悲剧性的事实:小琼所有的衣 服没有几件是新的、合身的。冬天就到了,她居然连内穿的秋衣裤都没有!只能用 薄薄的丝袜当秋裤了。没娘的孩子,贱过泥沙啊! 丽莎的心里沉甸甸的。 小姑娘天真地邀请丽莎同睡,丽莎一笑:“你老爸怎么办?” “咱们挤一下,他不就能睡下了吗?”她说。 丽莎笑晕了头。 她生气了:“杜阿姨你笑什么嘛!有什么好笑嘛!” 丽莎好不容易忍住笑说:“好,不笑了,的确没什么好笑的。我讲故事,你睡 觉,好吗?” 小姑娘高兴了:“好的,你躺下来。” 丽莎和衣躺着,本来想对她讲“白雪公主”的故事,但又担心把不健康的“后 母禁忌”的情结灌输给她,于是就讲了个“小锡兵”的故事。 小姑娘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微笑睡着了。 丽莎连忙下楼到书房给自己的瀚瀚打电话。 瀚瀚在远方期待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丽莎说:“明后天,妈妈一定回来!” 瀚瀚高兴地欢呼道:“喔!太好了!妈妈,我得了两个120 分!” 丽莎欣慰地说:“我知道我的儿子是很棒的!再加油!” “我尽力而为吧。”瀚瀚小大人似的说。 放下电话,她决定等路见恒回来时对他说:她要离去了。 11 点,他还不见踪影。京郊沉静的夜,静得比多伦多的荒野还寂寞!丽莎困 了,就回房门锁上门休息。她估计路见恒今晚不会再找她了,因为他的女儿回来了, 更因为他今天显得很不对劲、很疲惫。 朦胧中,又是一阵午夜敲门声,惊醒了她。 没想到他还会来。 他带着一股凉凉的风进来,她打了个寒战,赶紧钻回被窝中。 他二话不说就上了她的床。 他一边动作一边说:“我感到很内疚……” 她推开了他冰凉冰凉的大手。 他固执地、坚决地把它停留在她炽热的胸前动作。几轮推脱、几轮挣扎之后, 丽莎让步了。她不忍心把他赶下床去。她甚至不能拒绝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 她的内心苦苦甜甜的,满涌着需要发散的激情,还有情欲。 他努力着、不住地抚爱着、亲吻着她。这一刻他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像个原始 人……也是女人喜欢的“另一半”。 这是个懂得女人的男人,也是个真正的无赖。丽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依恋他了。 “我要回去了。你的新保姆到位,我就走。”丽莎说。 他抱紧她说:“好好合作,做点事。好吗?” 丽莎知道他的矛盾心理,一阵心酸:“今天我和霞子谈过话了。她有些意见是 很正确的,她很关心你。”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说:“她是有丈夫的。我的书,全靠她一个字一个 字地打出来的。” 丽莎感觉到他内心的感情在涌动。 “小姑娘没有秋衣秋裤了,明天要买。天凉了,北京的冬天不好过呢。” 他没有作声。 “明天吧,你办完公事之后,安排车子让我带她进城置点生活的必需品。我自 己去订机票算了。”丽莎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位不得已要与丈夫办离婚的 太太情已逝但藕断丝连地在处理善后。 “我会去看你的。”路见恒说。 丽莎没有作声。良久才说:“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我是绝对不会和任何人保持 不明不白的关系的。除非我们之间有确定正式关系的可能性。我现在无法对你作出 什么承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小琼我会负责到底。” 说到此,她想哭。 他没有作声。 她目送着他孤独地缓步走下楼梯时,想:就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真不知 道我离开他以后,他将面临怎么样的悲剧收场?解读一个男人,真累! 丽莎睁大双眼,“天长地久”这句话如同电光石火,明亮了她漆黑一团的心海! 其实,烦恼来自传统的性爱模式的印刻记忆!落后的思维定势,把中国女人对爱和 婚姻的人性诉求局限于“天长地久”“从一而终”的偏执狂式的愿望中,一量旦生 命的旅程出现了超越,这种在她身上根深蒂固的遗传因子,就会作祟,使女人疯狂! 这就是所谓追日者的悲剧根源! “你得自己爱护自己,加油啊。”丽莎对自己说。 翌日是星期天,也是路玉琼回校的日子。路见恒还是很负责地叫了司机小洪, 上午带她进城买必需品去。他没有通知丽莎出车的时间,丽莎从这件小事上就发现 了他这个人的无情特性。 小姑娘扬着手中的几十块钱,说:“杜阿姨,我想有个钱包。” 丽莎说:“呆会儿买吧。” 小洪用很挑战很不友好的态度说她:“你又没有钱,要钱包做什么!” 她气呼呼地和他争执起来。 丽莎很难过,小琼在这样恶劣的人际关系氛围中,会受到什么样的不良刺激? 她的委屈、她的诉求,对谁说? 路见恒他会理会她那幼小的易伤的心灵吗?他会倾听小姑娘内心的风暴吗?绝 对不会的。他那颗无情无义的事业功名心,已经膨胀得淹没了人性中最基本的要素 了,他现在只有辉煌的名声光环,能够使他心驰神往。 “可怜的孩子!”看到了这小姑娘悲惨的未来的丽莎,不禁对她产生了恻隐之 心。 到了郊县中心,灰蒙蒙的天,脏兮兮的马路,简陋的百货公司商场……这一切, 在丽莎的眼中活像时光倒退了二十年! 小姑娘焦黄的小脸昂扬着,小眼睛贪婪地看着一切好吃的好玩的商品,那眼神 把丽莎深深地打动了。 “要什么,尽管买。杜阿姨送给你!”丽莎心疼地说。 “不行啊,太贵了。”小琼犹豫地在文具柜前停住了脚步:“我们班上的同学 有这个、这个、这个……” 她读的是私人办的国际学校,也就是风行一时但又暮气萎萎的所谓贵族学校。 人学者不少是一些有钱却缺乏良好人格的暴发户子弟。他们的生活和素质,肯定对 这个明伶的有名无实的‘名人后代“有着深刻的影响。物质上刚贫乏,生活上的孤 苦,感情上的枯竭,对她的伤害是深远的。如果现在能有一个好女人接受她,照顾 关爱她,这如望危险的人性缺口也许能够填补。否则,路见恒的将来就惨了。种瓜 得瓜,种豆得豆,没有良好的爱的抚育,就不会生长真爱的苗。 “都买吧,没关系。”丽莎说。 “算了吧。”小姑娘很老实地说。 她坚持要用她老爸给她的钱。殊不知,买了她的学校要求的鞋袜和一条秋裤之 外,不仅分文元剩,而且还不够。 丽莎给她多买了几套秋衣裤,一个名牌小化妆包。 小琼的反应令丽莎很惊异。她不是怀着感激之情来表达谢意,而是羡慕地问: “杜阿姨,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钱?” 丽莎愕然。但是她很快调整心情,回答小姑娘道。 “阿姨努力工作挣钱。该花的时候绝不抠门。” “我爸也很努力工作,但是他怎么没有钱?”小姑娘问。 丽莎说:“谁知道他是怎样花销的呢?” 车子回到别墅区,天正飘着纷纷扬扬的小雨。 远远地,她看见路见恒一个人冒雨走在空荡荡的大路上,没遮没掩的,迎面而 来。 小洪嘟嚷道:“你看这个傻老头!干什么呀?这样走出来!” 丽莎觉得心里微疼了一下。“有什么事会使他急成这样。 小洪刹车,他拉开车门就说要回单位去拿一份传真件。 丽莎就和小琼下车,回到屋内一会儿,他们又回来了。 丽莎问小洪怎么回事?他说其实那份文件前天就放在车上了! “他糊涂了,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小洪说。 丽莎听了,心里一阵难过。类似眼看着一种濒临绝种的珍贵动物不得不灭亡的 悲哀,涌上了心头。“如果能够的话,让我怎样地帮帮你吧!虽然我们之间的爱和 交往注定是残缺的,就让我来承受一切痛苦吧:”这一善良的念头,居然使丽莎的 心通明透彻地亮起了一盏灯…… 午后,小琼被送回学校去了。打字员和保姆都没有回来。静下来的大屋静悄悄 的,就剩下了路见恒和丽莎单独相对。 “真好!终于可以安静地、没有干扰地说会儿话了。 明天我走了。有什么话要说?“ “我不太适应过那种生活了。头晕得很。明天有人来拍电视,会很忙的。”他 说。 丽莎点头怜悯地说:“我理解。小姑娘的生活需要关心,物质上要给她适当的 满足,使她对金钱有一个正确的观念。” 路见恒说:“我不想她学会花钱。” 丽莎说:“现在是物质丰富的时代了,不对小孩进行这方面的引导,将是一种 父母的失误。” 他看着丽莎无言以对。接着就把话题转到了合作的可能性探讨方面。 “你组织讲座,我现场示范,最好你找到有影响力的特殊病人,联系收费,我 一次给他治好!影响就会打出去,然后联系大老板来投资,办专科医院!” 丽莎觉得他在做梦。不过联系讲座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丽莎本人就是市中医协 会的常务理事,她的提议会得变重视和实施的。疑点是:路见恒为什么以前就没有 在C 市打开局面?要靠她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友去做这样的事情?本来,走官方 的正式渠道、走民间协会的渠道等都是推广新技术的好方法,何况他有这么多的学 生呢。她这么想想,没有追究下去。因为她真心想帮帮他,使他尽快走出物质和精 神的困境。 “你写一个委托书给我。”丽莎要求道。 “行”。 丽莎和他到了电脑室,打好了文稿,叫他签名。 他欣赏地说:“哦!原来你也会打字。” 丽莎说:“我们用电脑工作好几年了,不然那么多的病例统计分析和报告怎么 做?”她的言下之意是:“像路见恒那样在十几年前靠偶然的机遇来赢得成功,在 今天是不可能的了。人类已将进入新纪元,电脑、激光、先进技术的应用,一定会 淘汰更新一些旧的发明创造。 他又是无言。面对丽莎,他感到一种明显的威胁。 “你不给你的同学刘朗打个电话吗?”他突然问。 丽莎一愣:“没必要。” 突然停电了。 路见恒骂了一句脏话,嘟囔道:“忘了交电费,他们拉闸了。” “那就去交吧。顺便我参观参观你的厂子。”丽莎说。 他迟疑着,和丽莎走出门口,走在空荡荡、静悄悄的郊外的路上。 一排红砖房子在苹果园边耸立着,周围都是垃圾和粪堆,强烈的臭味弥漫着天 空。 丽莎反感地问:“这是农民的房子吗?” 路见恒说:“这就是我的器械厂啊!” 如此的荒凉简陋,叫她大吃一惊。 走进去,满目杂乱无章,院子内满是堆放的建筑废料,空无一物的房子有几台 手动的简单压模机。一切都是原始的、脏兮兮的。 丽莎问道:“现在还生产吗?” 路见恒说:“当然在生产了。” 有人尊敬地打招呼,让座,丽莎看着那些油黑乎乎的板凳不敢坐下去,心想: 他家里那么多闲置的廉价布沙发,为什么就不拿出一套出来供工厂作接待用呢? 路见恒一屁股坐下了,听说起业务上的事来。 丽莎站着等他说完,催他走。 他乖乖地跟着她走出厂子,到管理处交电费。 管理处发给他一张追款单,向他追讨房子的欠款余额三十几万元。 他沉默无言、焦头烂额,他把一切的痛隐藏在心里,他的庞大的身体中装载了 多少困顿呢?她久久地看着他。 他们回屋时,方平安和霞子都同时来了,她们见路见恒和丽莎双双进门,都露 出欢喜的神情。晚饭是丽莎和方平安联手做的,丽莎教了平安几个粤菜的做法,她 希望在她走后,路见恒能吃上些好菜式。 路见恒在晚餐的时候显得很轻松,追款的压力并没影别响他喝酒的兴致,他和 许多人对杯狂饮,用家乡话相谈甚欢。 丽莎晚饭后就回到客房,收拾东西准备明天走人。 她估计今晚他不会再来了,告别的话已经说过,激情已经消退。 然而她又一次估计错误。 更深人静时的午夜敲门声,又在响起。 窒息的感觉涌上了丽莎的心胸,多年前,她为路加衡写过一首诗:“你曾梦想 \有一座大山\压你掩你覆盖你\你曾期待\点一堆大火\暖你烧你吞噬你\你是 山\任凭风刻雨蚀\年代愈久啊越发面目狰狞\你是火\席卷一切卑鄙\仅存的一 抹纯粹的灰烬翻涌于大地……”“ 个男人为什么热衷于在自己的家中偷情。难道只有这样古怪而变态的生活才能 满足他的身心欲望?我肯定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的一个他的猎物。丽莎看着 他留下来的痕迹,难过地想。 第二天一早,路见恒忙乱得像一只绿头苍蝇。他为了上电视镜头,吃了早饭就 进城理发修脸,还吩咐保姆清洗门口。一堆人忙乱四串。 “谁送我到机场?”丽莎问小洪。 他答:“安排好了,他叫他的大儿子送你。我陪他拍电视。” 丽莎看见路见恒正在那些人的摆布下,认真地走路思考的样子,只想发笑!何 苦呢?早一点拿出你的著作多治疗一些疑难的病例,这才是一个医生的本分! 她想跟他说几句话道别的,但是,他的眼睛始终没有转过来。 车子来了,丽莎上了车。 路见恒依然没有回过头来。 “走吧!”丽莎决定不告而别。 霞子追上来。 丽莎问:“你也走?” 霞子说:“是的!你们等等,我去和他说一声。” 丽莎听见路见恒很无奈地对霞子说:“今晚还要写书呢!” 霞子说:“小方可以接手了,有问题她会和我联系的!” 他没对陪伴他工作将近一年的霞子说一句多谢或告别的话。转身就面向镜头作 状起来。 霞子就像逃出的“囚犯”,满脸的轻松,上车就说:“解放了!回家了!” 丽莎感叹道:“这地方,留不住人。” 开车的路见恒大儿子说:“说的是,老爷子喜欢这鬼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他怎 么想的。” 霞子说:“听说买这房子是须眉生前的意思。” “那个女人的确帮了他很多。”路见恒的儿子说。 “你们做儿子的,该尽点本分吧。”丽莎说。 “他呀!没法说!我和他说不上五分钟的话!我们知道,一旦他出什么事,我 们在北京也是呆不住的。他那牛脾气,谁说得动他!他认准的理儿,十八头牛也拉 不转他!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他的这种执着认真,他也不会有今天!他去年 心肌梗塞做了手术,现在怕了,比以前注意了。”他说。 “不见得!他现在还雄心壮志得很呢!还在疏通关系联系上层,跟反对他的力 量较着劲呢!”霞子插嘴道,对路见恒儿子的话不屑一顾。 他说:“这也难怪他呢!他现在真的处于困难时期,学院领导层对他好的一些 人退下来了,新上来的人,他和人家搞不好关系,他自己又没有钱搞他的这项研究!” 丽莎问:“你们不会想办法帮帮他吗?” “他那个人,怎么帮得了?他如果今天手上有五千块钱的话,不到明天下午不 知道花到什么地方去!我可是不管他的事的!我自己管我自己一拨,一旦他有什么 变化的话,我还是随时回老家去。”他的儿子很坦白地说。 本来她还想说你是他的长子,应该为老爸顶门立户的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 “临时工”心理呢?至亲对他的态度居然是这样的疏离,那么还会有什么临时雇员 能够长久呢?成就大业的人,一定要有强大的凝聚力,而这样的力量来源于主人的 人格扭力。路见恒这个人,看来是个有严重性格缺陷的家伙,这一估计,在他亲生 儿子身上也得到了证实。 “如果他有管理的观念,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了。 好了,我在这里下车了。社老师,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有机会在C 市拜访你。 “霞子说。 丽莎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欢迎你来!他和我说过,他的新著中有你的大功劳!” 霞子眼里闪过一道明亮的感激的光:“他真的这样说?” “真的。” “谢谢你!我希望你能够常常来。如果他能够得到你的支持,会有转机的!” 霞子说。 路见恒的儿子听了这话,那张长得像特务脸谱的小脸马上露出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