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丽莎回到家中,瀚瀚喜从天降般地欢颜展露他给丽莎看他刚写的一篇作 文:“真情的祝福”,里面有一段是这样写的:快要迎接千禧新年了,全球人民举 国欢腾,可我却不很开心,不知怎地,和亲戚们出去吃团年饭时我感到闷闷不乐; 写作业时又专心不起来;看有趣的电视节目时本应开怀大笑的,我却笑不出来。我 觉得非常孤独。因为妈妈没有和我在一起共度这个特别的时刻。她去了香港参加见 证千禧的活动…… 突然,电话铃响了,只听见妈妈亲切的声音:“瀚瀚,我现在在海边,你听见 海浪声了吗?” 我答:“听见了,妈妈,你怎么样?香港的庆祝活动怎么样?” “简直是人山人海呢!瀚瀚,妈妈祝福你快快长大,万事如意!在旧时代即将 过去的时候,把过去所有不好的东西全部扔掉!让不开心的一切随着这海浪声远远 地流走!” 我说:“我也祝福你,妈妈!” “好吧,再见!” “拜拜!” 不久之后,在全球同一时区的人民欢呼新世纪到来的时候,电话铃灵响了。是 妈妈! “瀚瀚,祝你学业进步,身体健康二在新的时代中做个好孩子、将来成为对社 会有贡献的人!” “妈妈,我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很激动地说。这时我知道了:虽然 我和亲爱的妈妈暂时分隔两地,但是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妈妈在两个世纪的始 末都给我送来了真情的祝福,带给我开心的感觉,使我终生难忘。 丽莎读完瀚瀚的新作,泪己滂论!儿子正在长大。儿子有了基本的感觉和感性 了。他将来会成为一个有情有义、懂得珍惜和能够战胜孤独感的坚强好人的。她这 一次千禧之旅,不仅仅值得,而且意外地收获良多! 她给美国的路加衡拨电话,希望新时代有新的惊喜。 但是,那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她的呼唤也像那一在茫茫大海中奔涌躁动的 浪花,带着微弱的声响,轻轻地汇入了声震环宇的涛声,传递到那空茫的天地宇宙 之间…… 余华,林翠面的丈夫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翠西病危,希望丽莎赶到中心医 院去见见她,并听听会诊抢救的方案。 丽莎从多伦多回来之后,就再没有见过林翠西了。听说她很风光很权威地在几 门著名的五星级饭店请客,还开了一个小型的小学同学会,给同学们发了十几部她 属下的企业出品的VCD 机做礼品。她没有联系丽莎,在多伦多,相互间处得很不开 心,小时候的友谊似乎经受不起几十年时代大潮变化莫测的洗礼,变得像玻璃蝉翼 般地脆弱了…… 突闻翠西病危,丽莎有点感伤。 她到花店去选了一束鲜花,满天星点缀着洁白的马蹄莲,还有骄傲的鹤嘴火鸟 和五色的康乃馨。马蹄莲是俗称无常花,是送丧用的;鹤嘴火鸟是傲视同仁的花, 有鹤立鸡群之意;康乃馨是母爱的花,林翠西对她自己的女儿露露是有爱心的,这 是她的人性中最有人情味的表现。这束花巧妙地表达了丽莎对林翠西这个人的基本 看法……她带着花赶往市医院。 林翠西脸色昏黑、目光散慢地躺在病床上。 一堆人围着她团团转。秘书、公司领导班子的全体还有待命的司机们。 余华神色严峻地小声对丽莎说:“杜大夫,翠西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是心脏的问 题呢,医学报告出来,说的是她的大脑在萎缩、其他重要器官都在衰竭,尤其是肝 肾的情况在恶化。你看看能否想想办法?” 丽莎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两个星期多了。” “为什么不早点找我呢?我从多伦多回来后,就没有和她联系上了。”丽莎不 满地说道。 “就是啦,你知道她那种人有时候是不讲人情道理的现在请社大夫你多多包涵 包涵,尽人事看看有什么办法吧!”余华低声哀求她道。 丽莎走近林翠西,一股死亡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使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翠西,我是丽莎,你怎么样了?”丽莎轻声问她,把着她的脉。 翠西目光散慢地看着上空,仿佛在那无尽头的虚空中追寻她那无尽的欲望,她 已经听不见丽莎的声音和接收不到丽莎的心意了。 丽莎知道她已经进入了初步的意识丧失状态,开始昏迷了。早在从多伦多回港 的飞机上,丽莎在对林翠西出现的生命危象采取急救措施时,就知道她的病根在脑 子,而不是他们所说的心脏!可惜的是,她当时没有真心实意地相信过丽莎,也瞧 不起丽莎的医道水平。她有权有势,可以请动全国有名的医学专家会诊,也可以随 时动用最先进最昂贵的医疗仪器……然而她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就是天赋的力量。 而拥有天才的医者,绝对不是后天能够培养出来的。而这样的医者,也不是“治病 救人”的常规所能涵盖的,因为传统的戒律是:“治病不救命”,这里面的意思与 俗话所说的“见死不救”没有联系,它的真实含义是:人的命运其实一直把握在他 (她)自己的手中,医生可以挑战病魔打败病魔,但是主宰一个人命运的心魔故障, 只能由个人自己去掌控!这就是中国文化和文字的动人内涵!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 内涵。就林翠西这病情来说,如果当时她在丽莎的尽心抢救下脱险之后,能够怀抱 感激之心再找丽莎诊治,丽莎面对诚恳来求医的患者是会尽心尽力,用最高的智慧 和医德来挽救她的生命的。可惜林翠西没有这样做。姑且不论她的潜意识是怎样面 对丽莎的,但她的确是在疏忽了别人的同时,疏忽了自己的生命! 她现在纵然有千言万语想对丽莎说,也说不出口了。 她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意识正在她的躯体中挣扎着冲突着寻找着解脱的 出路。她的脉搏微弱地不规则地跳动着,人工装置在监测着她身体的变化,输液、 输氧也在继续进行。但林翠西依然摆脱不了死神的追索,渐渐地远去…… “怎么样?杜大夫,是不可以再跟她扎针抢救抢救呢?你救过她的,再试一次 吧!”余华哀求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丽莎想动手,但是她回顾了身边一个个如狼似虎 的林翠西的陪人们,心里有怯意了。这些人都是依附她的,一旦施救行动无效,他 们会把林翠西生命的终结怪罪在她的头上。 “等我和她的主治医生研究一下吧。”丽莎喃喃道,走出了病房。 余华等人追出来,丽莎问:“她最近发病是什么原因引发的呢?” 公司一个头目角色的人说:“最近她的公司面临重大的人事和资产改组的问题! 公司被迫强行分拆、大部分有好的回报率的产业被强行分出去,留下来的是一些包 袱型的亏损企业,为了研究对策,她两个多星期没有回过家、睡过觉了!这个公司 是她一手一脚地开拓创办出来的,她想不通啊!有人又趁乱告发她的班子有腐败行 为,纪检工作组又进驻了公司查账。双重打击下,她的病就发了,没想到,病情恶 化得比任何时候都快!检测化验耽误了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她谈话就不 清楚了……” 负责翠西的主治医生,他对她的病情没有什么好的预兆,同意丽莎用中医的方 法试试。他的态度令余华不满。 丽莎对余华说:“这就是西医和中医的区别了。如果当时翠西选择的是到中医 院来,我们将在第一时间调节她的生命自主的机能、调动她自身的能量来对抗疾病, 而不是把人体看做是机械的、局部的、微观的物化物。通过精密的检测之后再对症 下药!因为有些病,与细菌、病毒等等致病因素无关!” 说罢,丽莎采用在不移动体位的情形下做一些针灸的辅助性抢救。 她在众目瞪旺下动手了…… 林翠西的眼睛突然转动了一下,意识慢慢地恢复了,监测仪显示她的心律开始 好转。 门外众人激动地奔走相告:“她醒了!真神啊!” 丽莎轻柔地问:“怎么样,翠西?” 翠西微弱地说:“丽莎,我很辛苦啊。”她的意识又散慢地流动了,眼神中生 命的灵光渐渐地褪走。 “想开点,翠西,想想蓝天白云!坚持住!你做得到的!”丽莎呼唤道。 翠西动了一下眼皮,心律又弹跳起来。“蓝天……白云……”她喃喃地,微笑 了一下。 丽莎把余华叫过来,握着翠西的手。 余华痛哭失声:“翠西,你别走啊,露露正从香港赶来呢!” 林翠西努力地想振作起来,呼吸畅顺起来。 丽莎收起银针,而西医们一前来,诧异地观察讨论着翠西开始变好的心电图…… 丽莎疲惫地回到家里时,久久不能成眠,她的成功她思想她的感情她的体悟需 要与人分享。可惜,眼前只有一个少不更事的小瀚瀚! 她拿起电话,随便拨了国际长途,只有程苹苹家有人接听。她说了翠西的起死 回生。 苹苹很震惊但不失幽默:“她翠西答应我的那笔佣金还没支付呢!她别想那么 快跟我永别!我要追数呢!”然后提起丽莎在多伦多房产的事:“其实啊,你弟弟 一直就想要你的房子,问题是他的资金不足,现在听说他已经筹集了资金,下个月 就能够顺利接盘了。丽莎,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我会接 盘的,丽莎,当时我们为了拉你留下,促使你作了这样大的投资,玩出真火来了, 我过意不去的。现在能够圆满解决,我们也松了一口气。杜得意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姐弟间,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是的,他能够通过这次事件成熟起来,倒是一件好事呢。”丽莎说。 “唉呀!丽莎,我虽然不会说,但是道理不会不明的啦!总之一句,好人有好 报的。我们都努力吧!把孩子养大,这是最重要的!”苹苹说。 丽莎内心一阵深刻的感动:“是的,把孩子养大。”而且还要有尊严、有自由、 有快乐地把孩子养大,超越外婆那一代旧时代苦难的女性,她们能把含辛茹苦的生 活过得有滋有味;我们更没有理由愁眉苦脸地活着呢! “听说C 市要办高新技术交易会,有朋友做什么仪器的,他要我帮他打听情况, 到时我可能会回来。丽莎你能帮我了解了解吗?”苹苹说。 “行,我把资料寄给你吧。” “成事的话,佣金有你一份!”苹苹兴奋地说。 “得了,我可没你这么在乎佣金。”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堤内损失堤外补啊!你在多伦多损失的定金,还不赶快 想办法赚回来?!” “我又不是生意人,怎么赚啊!”丽莎笑道,心情好了许多。 半夜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丽莎,她着实给吓了一跳,谁会在这三更 半夜之时惊动她呢? 是远在北京的旧日同学刘朗。他说:“吓一跳吧!丽莎,因为有个较为秘密的 事,不方便在办公室给你打长途,所以晚上才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可真难接上线 啊!” 丽莎惊魂未定地答:“啊!真给你吓了一跳了!这些日子忙,刚平息下来呢。 出什么事了?” 刘朗说:“丽莎,你报仇的机会到了。上星期我调任我们学院的纪检办工作了。 你猜猜我收到了些什么材料?是关于路见恒那只老狐狸的!告他的人蛮多的,有经 济上的、作风上的,还有男女关系方面的……玩弄感情玩弄女人是他的习惯做法了! 丽莎,我和你说的意思是:我们学院最近在调整领导班子,原来与路见恒关系较好 的老家伙要下台了,新的实力派想彻底地摘掉他!头儿们的指示了来了,要我整理 他的所有材料,集中力量调查他。丽莎,如果你想报复的话,你就写一个事实材料 过来,估计他这一回插翅难逃了!” 丽莎被这样的消息惊醒了。路见恒,你有这么一天! 她的心里泛起了一阵轻微的快意,但转瞬间又像压上了一块心头大石,使她无 法幸灾乐祸地高兴起来。她不希望他出事!心疼的感觉,失去珍贵宝物的感觉浮起。 刘朗觉出了她的心情,反问她:“丽莎,不是吧?!你不希望他阴沟翻船?你 忘了他是那么卑劣地折磨你低毁你……” 丽莎截住他的话说道:“刘朗,谢谢你关心我、为我的事着想。他这个人在某 些意识方面是很糟糕,但是我不想整他。” 刘朗讪笑道:“丽莎,你被他气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保护他?真不明白你 们这些女人心了。算我白操闲心吧!” “对不起,刘朗。我不是保护他,只不过是凭良心做事,凭我做人的基本道德。 他伤害过我的感情,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会良心发现的。我不想出手反击,更不 会加入围剿他的秘密行动。如果你是我的好同学的话,刘朗,请你不要因为政治上 的原因而利用我。好吗?”丽莎恳求道。 刘朗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丽莎,我服你了。路见恒这个狗贼,不知哪辈子 修来的福气,遇上了你这样一位真正的红颜知己!如果我是你,丽莎,我会杀了他!” 丽莎笑了:“女人不像你们男人那么好斗呢。杀了他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 的事,做了也无益,对不?说起来,我喜欢他,可惜无缘。我不能够自己得不到就 斩尽杀绝。” “好吧,你的胸怀,比太平洋还宽啊?!我再告诉你一个确切消息,希望你不 会哭出来。路见恒后来把他以前的商人女友叫回来同居了。你不知道吧?” “他不是在追一个什么博士生么?” “你还相信他骗人的鬼话?” 丽莎顿时头脑轰鸣,心痛如捶,睡意全消。 她披衣起床,到书房打开了记事本,回忆起和路见恒交往的点点滴滴:北京— —C 市——多伦多——北京——C 市,他们之间的交往就像一出现代的言情戏,翻 山越洋的悲欢离合都全了! 当年他为了得到她,煞费苦心,这么衰老病弱的人,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险境横生…… 她为了他,东奔西扯地跑,银子白花花地外流,心血洪水决堤般地奔涌,费了 一片真心真性情…… “东风恶,欢情薄……错,错,错!”丽莎写出了前人的名词,唏嘘。 她想:如果把这些过程和细节全部写出来,交给刘朗,他的麻烦就大了。 上帝给了丽莎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杀”不“杀”他,全在她的一念之上! 现在她操着一个人的生杀大权呢!只要她下狠心,路见恒的反对派们就会得到 发自丽莎之手的有力武器,把他砸个肝脑涂地、永世不得翻身! 她想像他倒霉的熊样,想笑,但笑不出来。“他会经受不住这样残酷的打击的! 他要面子要荣誉的心,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破碎。我不想他死。我希望他好好地活 着,活到醒悟的一天,然后对我说:”丽莎,你是对的! 丽莎愿意等待的是,路见恒的新生,而不是他的毁灭。揭发他的材料不能够写。 丽莎想通了,一觉睡去,竟然格外的香甜。助手陈浩大夫来电话,才把她吵醒 :“杜主任,今天是例会啊!你忘了?快来。” 例会上传达了C 市在春季举办高新技术成果国际交易会的通知。 戴持固院长这一次的态度很鲜明地支持丽莎,让她参加这个交易会并主持医疗 组工作。 这是她从加拿大归来后得到的一点安慰。刚回国那段日子,她面对事业上的波 折、职称报评问题的困扰、加上私人感情的风雨,个人精神之方舟几乎沉落在黑暗 的海底!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方向,走进了死胡同。如今,终于承载她 灵魂的小船,在友爱的氛围中,冲出了波峰浪谷,越过暗礁,再度扬帆。 C 市高交会大型场馆,建设风格类似悉尼的风帆大剧院,主馆是一个巨大的圆 形建筑,两翼像巨大的双翼展翅飞翔,直指蓝天白云。这是C 市的又一个奇迹。二 十年间,C 市从一个边境小城,成长为一个可以举办国际盛会的大都会,身为建设 者、工作者的市民,该有多么地自豪和幸福!“这,就是根的感觉、叶的感觉、果 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金不换的。杜得意弟弟,你懂吗?”丽莎站在场馆外,向着 远方的弟弟默默地说。 “丽莎!”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 是妹妹利达的丈夫方明,他在市府办公厅工作。丽莎见他胸前挂着高交会工作 证。 “我在医务组。你呢?”丽莎和他握握手,寒暄道。 “我负责总的协调工作。中央首长和一些外国元首都会来,责任重大!”方明 说着,意气风发地。 “你的科研项目有没有送上来参展?”方明问。 丽莎摇摇头说:“我们那个初步成果哪够资格上台啊!不过我们医院领导倒是 想借机联系合作者。如有医学方面的财团和要员来了,通传一声告诉我,谈谈也好!” 方明点头应允:“我这里有一张重要接待名单,你看你想见谁,我尽量为你括 空安排!” 丽莎乐了:“真是朝上有人好做官啊!” 方明提醒她说:“这次美中医学基金会有人来,还有中国留学生组也带了一科 研项目回来寻求合作,你可以和这些人接触接触。等接待政要的任务完了,我尽量 给你介绍。” 她和方明道别后,静静地看那张参加高交会的名单表。 突然,一个名字使她像触电般地僵硬了全身! 路加衡博士,美国杰出华人留学生代表、NTC 机构艾滋病研究中。已研究室助 理研究员。 是他吗?丽莎的心脏因为狂喜而停止了跳动一瞬间! 血液在短暂的凝固之后疯狂地奔涌,如歌如潮的兴奋使丽莎满身发热、脸若桃 花。 “让我见到他吧!上帝!!”丽莎微闭着眼,感受着激烈的心跳如雷如鼓。 她马上给方明打电话,说一定要见留学生代表团的团长路加衡先生。 方明说:“留学生团安排住在金湖宾馆,休息时间你可以到那里去找他。” 丽莎再也静不下来了。开幕式很隆重,万人大会,政要云集,幸而春天的阳光 不毒,人头涌涌的场面也控制得很好,没有发生意外事故和情况,只是有几位维修 的工作人员弄伤了皮肤来医务处上药包扎。 到了下班时间,她匆匆吃了几口工作餐,要了一部对程车往金湖宾馆奔去。 到了宾馆服务台前,服务员查了半天,对她说:“登记住房的名单中,没有姓 路的先生。” 丽莎感到一下子凉了半截。 她说:“能不能帮我向留学生团的其他成员打听路先生的下落?” 服务员替她拨了几个房间的电话,没有人接,告诉她说:“他们还没有回到宾 馆来呢,明天你再来吧,他们会在这里用了早餐才到会馆去。” “谢谢!”丽莎惆怅得很。 她回到梦园,洗了澡,到书房打开了常年深锁的一个抽屉,翻出了保存得很好 的几本影集。 那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北京冬日拍的。她专心地看着一堆凝结在一方残碑上的 雪花图案,而他正在兴致勃勃地讲解关于这方残碑的历史…… 还有一张是在安静的长岛海滨,如画的长滩上了无人影,只有万千鸥鸟在低空 飞舞歌唱。她和他就像回到了伊甸园的亚当与夏娃,天真无邪地在太阳下、海浪上 放歌…… 最珍贵的一张历史照片是在大山里拍的,在他们初恋的地方,如同原始人居住 的露天石头“房子”,芭蕉做顶。 芋叶做床、鲜花作陪、野果为粮。她清秀飘逸如林中的仙女,而他,一身健美 的肌肉迸发着动人的力量。 这份情啊,让丽莎吃够了苦头,享尽了相思之痛苦。 但愿,明天,会结束这超越了两个世纪的相思! 方明来电话告诉丽莎,她要找的路加密先生明天从香港过来。 “我会第一时间转达你找他的信息,你放心睡个好觉吧!” “丽莎,”利达的声音传来,她接过了方明的电话筒问丽莎:“你想见的,是 那个人么?” 丽莎说:“名字是一样的,但我不敢确定,要见了人才知道。” “丽莎,我为什么要提醒你呢?因为听见你的情事就意味着一场轰轰烈烈的战 事!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再受伤害!你的情,是那样地纯正真挚,我们了解你的,会 深深地敬佩你珍惜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清路坎坷,令人心酸!其实,我知 道,害你最深的人,就是路加衡了。 这么多年来,你心里放不下的,无非就是这个人!希望这一次他的出现,你会 得到补偿。但是,丽莎,你最好不要期望太高。因为他能够突然地与你绝别,又突 然地出现在你的视野中,这都不是我们正常人所能理解和容忍的古怪行为!再说你 们毕竟分开多年了,他目前的情况是不是单身?他对你还是不是像以前一样一往情 深?他现在的背景和处境是不是能够和你的相和谐?这一切,你都得考量考量!不 要感情冲动!丽莎,记住:我们家人不希望你再作无谓的牺牲、再受男人的伤害!” 丽莎听了利达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心里百般滋味。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给我一些时间和空间,等我自己处理好自己的心事吧!” 利达不放心地又说:“其实,上个星期天,有朋友向我提起你,她想跟你介绍 个人,据说是个正局级,四十来岁,年富力强,研究生底子、老干部家庭出身。太 太和儿子车祸没了,想找个好人家的女儿作伴儿。我正想和你说说呢!如果有意思 的话,不妨相见认识认识……现在看来,这事又黄了!等你和你那位冤家搞定了再 说吧!” 丽莎苦笑道:“谢谢了,本人没有做官太太的福气呢!别提罢了!如果我要, 瀚瀚的爹邵岷不也是很好的人吗?英俊健康、生意场上一把好手,几千万身家!为 什么我要离开他呢?利达,没有人会明白我的。像路加衡这样的人,世界上只有一 个!能够再见他,我今生无憾。” “丽莎,但愿他能够善待你的这份惊天地、泣鬼神的深情厚意!我等着你们的 好消息!” “这就对了,给我点鼓励吧,好妹妹!别泼冷水。”丽莎微笑了。 翌日,方明不忘妻子利达的嘱托,亲自等着路加衡的到来。午后时分,他终于 接到了这个丽莎日思夜想的传奇人物——一个清高的高个子,五官端正,透露着凛 然的英气。但是头发稀疏、脸色苍白推怀,肩背呈现出微弯的状态。 他礼貌地伸手与方明相握,温和有力。 “就是这个人,把我美丽优秀的大姨子折腾得死去活来。”他以同性的目光审 视着路加衡。说着客套的官方欢迎词句。 寒暄间,方明问出了路加衡原来毕业和工作于北京中国传统医学院。 “我有位亲戚也是毕业于您的母校的。”方明有意地说。 “哦!是吗?他是哪一届的?” 方明说:“哪一届的,我记不得了,她叫杜丽莎,是我太太的姐姐。”他说着, 看着路的反应。 路加衡像触电般地眼睛一亮:“杜丽莎!她还在此地吗?” “您认识她?” “是的!她好吗?”他压抑着激动问道。 方明说:“还好,她在中医院工作,是糖尿病专家了,一个人带着小孩,很坚 强独立地活着。” 路加衡疑惑地问:“怎么?她一个人?” “是的,她一个人。她离婚好几年了。”方明看看他又技巧地说道:“她也参 加了高交会,在医务组。祝您们校友重逢!” “噢!重逢!是的,谢谢您给我这样的信息!” “不用谢。丽莎看过与会者的名单,她很想知道,名单上的路加衡先生,是不 是她想见的故人呢。”方明说。 “太好了!”路加衡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血色。 方明第一时间就给丽莎打电话:“丽莎,你要找的那个人我替你找到了,他现 在金湖小息一阵子,下午会到医务处见你的。”。 丽莎问:“是他吗?不会是同名同姓者吧?” “是他,我告诉他了,杜丽莎活着,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坚强地活着,是糖尿 病专家了。他住在金湖1118号,需要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他!” 丽莎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她的心狂跳着,他就在那儿,近在咫尺! “哈喽!”路加衡的声音还是那样地亲切温和。 “哈喽,我是丽莎。”丽莎说着,泪水像开启了泉眼的小溪,欢快地奔流了。 “啊!丽莎?!”他惊喜地说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后,久久地沉默了。 双方的呼吸声传递着一种信息,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好吗?”他先打破了沉默。 “不好。”丽莎哭了。 “哦!对不起,丽莎。我……我们见面再详细说话吧!” “我一直在找你。高大民给过我你在纽约的电话,我打过,一直没有人听!” 丽莎委屈地说。 “啊啊!那是多少年的事了!我搬家了。”路加衡说。 “为什么你不和我联系?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起过我么?”丽莎说。 他沉默了一会地答:“丽莎,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思恋你。但是…… 一言难尽!见面再说吧。丽莎,我一直希望你幸福……” 丽莎说:“失去了你,何谈幸福?连安心都做不到啊!” 他又是沉默,说:“丽莎,对不起了!我现在就过来见你吧,你在哪里?” 丽莎说:“我来接你吧!这里是我的家乡啊。” “好的,我等你。” 丽莎放下电话,陶醉在激烈情绪的高潮中。多年的呼唤终于有了回音;多年的 相思终于有了相会的机会;多年的期待终于有了美好的结果!这对于一个忠实于自 己感情的女子来说,是何等地幸运啊! 她匆匆收拾整理了一下,要了部出租车直奔金湖宾馆。上到十八楼,刚接下门 铃,门就开了。 路加衡就在她的眼前!她努力地辨认着这个几乎像陌生人的故人! 他瘦多了,老多了,原来浓密的一头乌发不见了,灰黄稀疏的秃顶、加上微弯 的、消瘦的身材,使丽莎不能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爱人! 昔日活力四射的路加衡啊!你给我回来吧!她几乎要喊叫出声。但她却愣着僵 着,石雕般地站在人门处,和他面对面地站立着。直到双目盈满了泪,大滴大滴地 掉下来。 路加衡凝视着她,打破沉默轻声说:“丽莎,你好!你没变!风采依然!” 丽莎摇摇头问:“是你吗?加衡?!” 他轻轻地持着她的长发,说:“是的,是我,丽莎。” 丽莎看见了那双手,路加密的手,它们温柔而热切地使她感觉到温暖、保护、 感觉到珍贵、被爱。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回来了,回到了她的心里、她的身体中。 “衡。抱抱我!”她扑入他的怀抱,紧紧地拥着他。而他一个踉跄,差点倒下 了。他努力地靠墙站稳了。 丽莎感觉到了异样,他不是以前那位健康勇猛的路加衡了!他很衰弱,一种以 前从未有过的、如同婴儿般脆弱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升腾着。 她松了手,走到沙发上坐下,细细地把他看个真切! 他那头青丝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荒原般的废墟;他虚弱得不可能再把她抱在大 腿上,给她长长的热烈的吻…… 为什么会这样呢?美丽、生命,为什么就这样地短暂而不可长存?她默默地问 天。 路加衡预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震撼。这,也是他不再想找丽莎的真实原因。 “丽莎,你知道,我的确不想……再连累你。所以,我当年狠心地断你的念, 希望你开始新生活,寻找你真正的幸福归宿……我不知道,你会对我……这样执着。 对不起了,丽莎。”他沉重地说。 丽莎握着他的手,轻声问:“过去不重要了,能够再见你,我真的很高兴。关 键是你现在怎么样?我们面前还有什么障碍物?” 他点点头说:“啊!丽莎,你还像小姑娘的时候一样!现在的障碍物不是别人 了,是我们自己呢!等我慢慢告诉你,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吧,但愿,别吓跑了你。” 丽莎疑惑地问:“有那么严重吗?!” 他微笑道:“有的是时间,慢慢说吧,现在,你是否带我去吃点什么,然后我 们到会场去?” 丽莎到卫生间洗去泪痕,整理整理,和路加衡走到了C 市的大街上。 多少年来,她的梦想之一,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像所有正常的、被社 会道德认可的情侣,并肩走在众目腰膀的大路上!绕了千万个弯、爬了千万道坎! 今天,她终于可以这样做了!她的感觉就像在飞…… 多少年来,她的梦想之二,就是不时地听见路加衡清雅脱俗的声音,在她烦恼 伤心之际,轻轻地说一句:“丽莎我亲爱的……”,如今,会说这句话的这个人, 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的感觉就像在飞…… 路加密充满怜爱地看着她。感受着她依然美丽、依然纯真、依然重情、依然青 春焕发的不变激情。 丽莎如数家珍地一路走一路讲解这个城市的巨变。这条河原来有几道弯,那片 田野原来长什么甘蔗玉米等等,听得久别国土的他热血沸腾。 “丽莎,你现在给我一种根的感觉呢!”他幽默地说。 她也幽默地问:“是不是村老根多,人老话多的那种根?” 他笑笑,摇摇头说:“NO,是叶落归根的根!” “好准确啊!的确,当我去年从加拿大回来之后,我就有了根的意识和根的感 觉,在这里,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她说,知道往昔心灵相通的他们,依旧会 心灵相通! “你去了加拿大?”路加衡一愣,问道。 “是的。” “你就没有考虑留下来?那是个移民国家啊!”他也觉得很出奇。 丽莎笑笑:“看来你也未能免俗呀!为什么你也会以为我会留在那种地方?” 他斯文地解释道:“像你这样思想解放的单身母亲,在中国,理论上是难于存 活的。我奇怪的是,这里有什么不能割舍的理由使你这样地眷恋呢?” “让我慢慢地告诉你吧!丽莎说:”过去我们相处的时间总是太短太短,很多 话没法细细地说。但愿这次重逢之后,我们能够安静地把你我心里要说的话全部说 完,这也是我多年来的一个梦想呢!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以前我们总是匆匆忙忙? 有什么理由使我们的生活乱成一锅粥? “这里,有的是你爱吃的小吃,于炒河粉、蜜汁烧鹅。五香田螺、新鲜虾肠…… 怎么样?还记得吗?当年你从这里出国,我带你来这里吃正宗的广东小吃,发誓让 你忘不了我,你说,你忘了吗?” “哦真的,在美国,我常常想起最平常、最难抑制的欲念竟然是你介绍给我的 正宗的广东小吃!特别是烧鹅,唐人街里有,它使我深深地强烈地想起你……” 丽莎得意一笑:“食色性也,孔夫子伟大呢。我从多伦多回来第一件事是什么, 你知道吗?” “寻找烧鹅?”他笑问。 “不,我时差未倒过来,就昏头胀脑地冲进我用惯早餐的快餐店,吃那里的酱 油炒面和皮蛋粥!那一刻,我就预测到:你,路加衡这个坏家伙,总有一天会回来 的,会来寻找烧鹅和丽莎的!” 他们哈哈笑出声来了。 午餐时间已过,但老师傅依然笑脸迎客,丽莎请他为路加衡特别制作了几样低 盐份的正宗广东小吃,端上了新出炉的脆皮蜜汁烧鹅,把从万里以外归来的游子, 吃得红光满面。 餐毕,她就和他散步到不远的高交会的场馆去。一路上走来,他告诉她:去年 初他发表的论文得到了美国NTC 机构的高度重视,他们网罗了他进研究所,开始了 对艾滋病的中医药疗法的研究。他们现在需要大量进口特种中药用做提炼试验,需 要开辟种植基地;两路加衡提出的方案,就是把特种中药提取剂安排在中国境内制 造,这样会节省两年时间。所以,他这次回来参加这个高交会,意义重大。如果能 够与中方谈成合作,双方都得益不浅。 丽莎仰慕地看着他说:“你终于到达了你当年希望达到的目标!让美国人关注 中医中药,让中国的传统医学攻克世纪绝症!为了这个目标,你扔下了我和别的一 切;为了这个目标,你把自己弄成了未老先衰的模样……”她说到此,泪如泉涌。 “哦!对不起,丽莎。”他缓缓提起往事:“在美国,有一段日子,我睡觉都 没有时间。所以我淡忘了一切!我是个又穷又不年轻力壮的留学生,做什么事都得 花上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很不幸,在第二年因为水土不服和体质下降的复杂原因, 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细菌感染,差点丧命。心肝肾三个重要器官都几乎坏掉……他们 用了很多方法挽救我的生命。后来我就留下来了,一边配合他们做试验,一边继续 做我自己的课题研究。我当美国新药试验品的收入,大都投资在我的研究项目上了。” 丽莎关切的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你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路加衡说:“不怎么乐观。丽莎,这也是我不能够找你的原因之一。我现在是 个残废,外表是齐全的,但是,立脏都是伪劣产品呢。心肌炎留下了后遗症,随时 会心脏病发作,肝功能不全,要命的还是肾脏的问题,有一个肾已切除了另一个也 是肾功能不全。发展下去,难保不会出现尿毒症。一句话,一个明确的结论是,我 已是个重病人了,没有资格说爱,更没有资格向你求婚!我是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他说得平平静静的,眼泛泪光。 “不!我是要定了你的。不管你病成什么样、也不管你残废成第几级!我要你 娶我!”丽莎哽咽道。 路加衡感动地捋了一把她的秀发,感慨万分地说:“我亲爱的,有你这么傻的 吗?!” 丽莎说:“我就是这么傻的傻女人!走吧,为了你的健康,我就不能再刺激你 了。从此后我会对你实行一级护理的。别的事,慢慢再说吧,反正现在没有人和我 争你,对吧?” “是的,我现在掉价了,在底线之下,而且是没有希望的退行性病变,药石难 治!” “我是医生,也是专家,我不信治不好你!”丽莎自信地说道。 “你这种态度,使我想起天真无邪的学生时代,那时我们爱说的话是:给我一 个支点,我将举起地球!”路加衡幽默地笑道。 丽莎说:“话应该这样改:给我时间,我将创造一个新的生命!答应我吧!好 吗?” “给你一个冷静期吧!丽莎,在先进国家中,公民在做重大投资之前,法律规 定有一个冷静思考的法定期间。我真的不想你成为寡妇。”他温柔但冷峻地认真说。 丽莎一惊。“寡妇”这个词,的确有杀伤力。她默默地挽着他的手,想了一会 儿,问:“你打算给我的冷静期有多长?” “一年。好吗?” “好的,但是这一年,你必须是我的男友,惟一的未婚夫。”丽莎含泪说。 “OK,你是我惟一的,但是如果你有更好的机会,我不要求你把我看做惟一的。 爱情没有专利。”路加衡防守严密,就是不想连累她。 丽莎轻轻打他胳膊一捶,说:“你坏!把我看成母马母猫,没有了男人就不成 了吗?你不知道我的功夫已经练得相当有成就了呢!” “还真看不出来呢!高交会后,我们找个时间到东北看望师傅去!我还希望他 给我指点和调理。”路加衡说。 “快十年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还在不在呢!”丽莎疑问道。 “在,他老人家健康得很,我一直都有和他联络。” “好哇!你就是对我特别地狠心!不和我联系,害得我绝望地等啊等!你!” 丽莎气得嗷嗷叫。 他怜爱但有点无奈地说:“其实你忘掉我才是聪明的选择。” “你以为呢!你要强迫我放弃等待,是拔苗助长、谋杀生命。”丽莎说。 “丽莎,请注意,你不要忽视了现在的现实状态。生活已经使我们有了变化。 你千万别忽略一个基本的情况:我的年龄比你大十几岁!而你现在正当年,我在走 下坡路。我们之间的生命节律不一致,也不可能有正常的性生活了。这是不争的事 实。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自私的原因,而断送掉我一生的幸福!”路加衡神色凝重 地答。 丽莎听了,没了言语,但她的手紧紧地和他相握着,不再舍得松开了。 “也许,不到半年的期限,你就会彻底地厌烦了我这个渐渐老去的病人呢!” 路加衡轻声说。 丽莎的心碎起来:“不,不会的。我决不让你衰弱下去!我会攻克纠缠你的病 魔的!请你不要再离开我!” 路加衡心碎但欣慰地说:“如果真的能够补偿你,我愿意尽我的余生,使你幸 福,这一辈子不够用,下辈子也等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丽莎笑了。 到了高交会会场,他说:“我再和你联系吧。” 丽莎心生一种乌云散去、阳光普照的感觉。路加衡的好,不是她用语言能够形 容的。尽管他今天不再是英俊的壮男、也不是健康达标的对象,但他身上的所隐藏 的生命的能量是许多庸俗的无能之辈所望尘莫及的;而他所具有的深刻文化底韵派 生出来的修养、风度和睑力,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及。在他的面前,无名之辈邵 纸的浅薄、盛名之下路见恒的恶俗,如同人性隐秘处的阴沟,叫丽莎厌恶而胆寒! 丽莎对他们毫无留恋!她要的是惟一的、不可替代的他。 利达很关心地打了电话询问她是否见到了“那位”,她微笑着答:“我终于见 到了归帆……” 归来的 许是梦底的帆 陈旧但依然鲜艳的旗帜 带着跨世纪的沧桑 斑驳游离的记忆 厚重坚实的哲理 凌厉尖锐的孤寂 飘近我 我期待已久 失误了千百次 粉碎了无数次 那船终于姗姗来迟 鸥鸟翱翔 飞鱼腾跃 太阳拥抱大海 大海环绕山岚 那片无色的帆啊 近了近了 两颗有为的心 金红如帜 潮退的时候 帆会再度远航 而我的海上 早已铸牢了一片归帆 丽莎诗兴大发,在处方纸上,写下了一首给他的小诗。 晚上,他给她电话说:“丽莎,对不起,忙得暂时走不开,明天才去看你吧! 睡个好觉!” 丽莎大为失望。她已经为他的到来,准备了药膳给他做宵夜呢。分别多少年了, 她渴望着亲热的无遮拦的彻底的灵肉的交流,但是他却能够无欲无念地说:“睡个 好觉吧!”就像他昨天才从她家门中出去上班!伟大的路加衡啊,是不是真的如你 所说:我们之间生命的节律不同,所以生命的律动也不同呢? 清晨起来,她第一时间给路加衡打电话。路加衡睡意朦胧地说:“几点了?我 的时差还没有调过来呢,昨晚折腾到凌晨,没睡好。” 丽莎歉歉地说:“啊,对不起,现在才七点,你今天的活动是否在高交会现场? 我想见到你呢。” 他说:“今天我和云南来的客户讨论合作项目的具体问题,不在会场内活动, 那里的空气和环境都不适宜谈判。晚上要出席贵市的市长宴会。可能很晚才能见面 了。” 丽莎有点惆怅地:“没问题,我在梦园等你吧。煎好中药等你!” “好的,我给你电话。此外,你的研究项目,我可以找中美医学基金会的头头 和你见面,你必须准备简洁的文字报告,把要求合作的具体意向和利益份额详细写 清楚。丽莎,如果他们肯施与援手,你就可以在不久的将来问鼎诺贝尔医学奖了! 这个机构每年都给大陆一些医学援助。” 路加衡说。 丽莎很感动:“你先把自己的事弄好吧!时差没有倒过来就为我的事操心了, 我真的过意不去。” “他们明天才飞过来。到时我为你作引见。今晚,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把材料 给我过目,记住,别出错。好了,我再睡一会。”他挂了线。 这就是丽莎熟悉的路加衡。他忘情地工作、高效率地做好每一件经手的事情, 并且循循善诱地教导和团结身边的工作人员,同时能够把大小事物安排管理得滴水 不漏。 能够和他在一起工作、生活,是丽莎终生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