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抽空到学校去看望女儿,带苏方到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饭。 我特意在酒店那间简易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单人床,但多半的时间还是住在松江 小区的那套房子里。三室一厅的房子很空旷,二十多米的客厅放了转角沙发和一台 电视,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寂寞难忍。 但我已经拒绝了狐朋狗友的诱惑,不再赌博,也不再欢迎他们光临。 于是,我就看书打发闲暇的日子。我父亲是知识分子,打成右派之后就没有和 知识沾边,干的都是体力劳动。但喜欢看书的习惯并没有改变,也影响着我们,还 给我们留下不少文学一类的书籍,我这几年也买了一些大部头的书,就那种十几本 一套的书,用来装点门面,别让人家说只有钱没有文化。 如今这些书我都翻翻,用来消磨时间,也许可以提高一点自己的品位。在酒店 迎来送往接触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别让人家瞧不起。 那天,酒店就要打烊了,我的一个酒肉朋友来了,说他发了一笔洋财,去俄罗 斯做买卖赚了。笑话我还在小打小闹开什么酒店,又是这么小的酒店。侃侃而谈之 中流露出洋洋得意,是那种自吹自擂的商人。 我说:“老七你少吹嘘一点,过去你也没少敛财,还他妈的不是尽占我的便宜!” 我突然间粗话说出口,真的是跟啥人学啥人。 “走,我请你,刚刚有一家洗浴中心开业,享受去。”老七说。去就去,洗浴 中心这类地方我还真的没有去过。我好多天没洗澡了,就跟老七走。 现在的洗浴已经不仅仅是在大池子里泡个澡了,什么桑拿浴、土耳其浴、泉水 浴、药物浴———听说还有情侣浴,我相信不会有真正的情侣去澡堂子里一块泡, 多半是“野鸳鸯”到这种场所鬼混。 彩虹洗浴中心位于市东区,地点比较偏僻,可门前停车场上却塞满了各种车辆, 最差的车是捷达,足见这里是有钱人和有势的人的乐园。两层的白楼,门脸用乳白 色的大理石装修,显得华贵而美丽。惟一的红色是半圆形“彩虹”门梁,真的如同 悬在楼门脸上的一道彩虹,这大概是取名“彩虹”的来历。 推开旋转门,老七在前我紧随其后,一块进了大堂。门口的一位迎宾小姐立刻 走过来,殷勤地询问并问好。笑容满面地将我们带到一扇虚掩着的木门前,做了一 个“请进”的姿势,就转身走了。 迎接我们的是几个小伙子,交给我们钥匙和毛巾、裤衩,塑料袋里的毛巾、裤 衩大概是一次性的,起码是干净的。我们换了塑料拖鞋,几个小伙子就将我们带进 更衣间。 更衣间里的“伙计”清一色白布短衣短裤,活生生旧时公共澡堂里的伙计模样, 肩膀上有的搭着一条毛巾。 两个“伙计”过来殷勤地服侍我们,替我们更衣。我没有见过这么热情周到的 服务,很是拘谨,也不习惯这么近距离地在“伙计”面前脱光了身子。 不脱也得脱,一切就绪,“伙计”替我锁上了存放衣物的壁柜,然后将钥匙套 在我的手腕上,钥匙坠儿是一个刻有壁柜编号的金属牌。 “老七”因为在他的哥们儿中排行第七,所以都称呼他“老七”。这会儿老七 已经脱得精光,两臂和前胸的肥肉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你喜欢洗什么?” 我常常到有桑拿浴的澡堂子洗澡,当然是“干蒸”。于是,我们进了桑拿浴室。 桑拿浴室是一个封闭得极为严实的木结构房间,地面、天棚和四面的墙壁都是 用厚厚的木板条构筑的,靠门口的炉子烧得正旺,室内还有几条长椅,像是两级台 阶,长椅也是木头的。那个火炉这会儿已经是下半部通红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 炽烈夺目。其实,这是一个大功率的电炉子,电炉里面是只会烤热不会燃烧的石头。 室内热流滚滚而来,烤得人皮肤紧巴巴的,喘气十分困难。 老七看看墙壁上的温度表,惊喜地叫好:“东川,你小子有福气,正好是八十 一度,九为大,九为尊,九九八十一,大吉大利呀!” 我以为他逗我乐呢,上前一看,果然如此。我的情绪顿时高涨,一切的不如意 都一扫而空。我将围巾铺开,躺在木椅上,顿时,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老七抓起大木勺舀了一勺水泼在烧红的石头上,只听“吱吱啦啦”响,炉子上 冒出水气,忽然就有热浪扑面而来,室内温度肯定上升了,我好奇地去看看温度表, “哇!八十八度。” “要发财了,东川,你可以做大买卖,小小的酒店算什么。”老七指手画脚地 说。 我一笑了之。老七莫不是套我,要把我拉入什么圈套?我不禁警觉起来。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