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庄子》:道家宝典(6) 子綦曰:" 夫天簌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 [译文] 南郭子綦靠着几案而坐,仰首向天缓缓地吐着气,那离神去智的样子真好像 精神脱出了躯体。他的学生颜成子游陪站在跟前说道:" 这是怎么啦?形体诚然 可以使它像干枯的树木,精神和思想难道也可以使它像死灰那样吗?你今天凭几 而坐,跟往昔凭几而坐的情景大不一样呢。" 子綦回答说:" 偃,你这个问题不是问得很好吗?今天我忘掉了自己,你知 道吗?你听见过' 人籁' 却没有听见过' 地籁' ,你即使听见过' 地籁' 却没有 听见过' 天籁' 吧!" 子游问:" 我冒昧地请教它们的真实含意。" 子綦说:" 大地吐出的气,叫做风。风不发作则已,一旦发作整个大地上数 不清的窍孔都怒吼起来。你没有听过那呼呼的风声吗?山陵上陡峭峥嵘的各种去 处,百围大树上无数的窍孔,有的像鼻子,有的像嘴巴,有的像耳朵,有的像圆 柱上插入横木的方孔,有的像圈围的栅栏,有的像舂米的臼窝,有的像深池,有 的像浅池。它们发出的声音,像湍急的流水声,像迅疾的飞箭声,像大声的叱咤 声,像细细的呼吸声,像放声叫喊,像嚎啕大哭,像在山谷里深沉回荡,像鸟儿 鸣叫叽喳,真好像前面在呜呜唱导,后面在呼呼随和。清风徐徐就有小小的和声, 长风呼呼便有大的反响,迅猛的暴风突然停歇,万般窍穴也就寂然无声。你难道 不曾看见风儿过处万物随风摇曳晃动的样子吗?" 子游说:" 地籁是从万种窍穴里发出的风声,人籁是从比并的各种不同的竹 管里发出的声音。我再冒昧地向你请教什么是天籁。" 子綦说:" 天籁虽然有万般不同,但使它们发生和停息的都是出于自身,发 动者还有谁呢?" [原文]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 接为搆,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 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 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 喜怒哀乐,虑叹变? ,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 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 其眹,可行已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 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 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 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 一受其成形,不化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 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 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 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 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 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 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译文] 才智超群的人广博豁达,只有点小聪明的人则乐于细察、斤斤计较;合于大 道的言论就像猛火烈焰一样气焰凌人,拘于智巧的言论则琐细无方、没完没了。 他们睡眠时神魂交构,醒来后身形不宁;跟外界交接相应,整日里勾心斗角。有 的疏怠迟缓,有的高深莫测,有的辞慎语谨。小的惧怕惴惴不安,大的惊恐失魂 落魄。他们说话就好像利箭发自弩机快疾而又尖刻,那就是说是与非都由此而产 生;他们将心思存留心底就好像盟约誓言坚守不渝,那就是说持守胸臆坐待胜机。 他们衰败犹如秋冬的草木,这说明他们日益消毁;他们沉湎于所从事的各种事情, 致使他们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有的情状;他们心灵闭塞好像被绳索缚住,这说明他 们衰老颓败,没法使他们恢复生气。他们欣喜、愤怒、悲哀、欢乐,他们忧思、 叹惋、反复、恐惧,他们躁动轻浮、奢华放纵、情张欲狂、造姿作态。好像乐声 从中空的乐管中发出,又像菌类由地气蒸腾而成。这种种情态日夜在面前相互对 应地更换与替代,却不知道是怎么萌生的。算了吧,算了吧!一旦懂得这一切发 生的道理,不就明白这种种情态发生、形成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