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请讲。”李荷答道:“心脏手术的术后护理,因为要用到呼吸机,需要你到 心外科帮忙,为手术的病人郑明桂上特别护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拜托着,没有注 意到张玫菊的表情。 这一刻的张玫菊已经非常愤怒了,按照她的思维方式,既然李荷把护理部主任 的位置给了于彩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得罪了自己,她竟然还会麻烦自己和杨明山。 意外的是,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恶语相向,而是特别理智地拒绝了李荷:“我和杨明 山都是愿意帮助别人的善良的人,可我们不愿意为了别人的事再去麻烦别人和自己。” “杨处长,联系好了呼吸机,请打电话通知我。”祁汉忠知道李荷需要自己的 时刻到了,他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抄在蛋糕的包装盒上,犹豫着走还是留? 因为他本能地意识到黑色的云团已经聚集到餐桌的上空,一场暴风骤雨仿佛就要来 到。他不辞而别,抬腿逃到了大街上,捂着胸口刚刚舒出一口气,手机响了。 是朱文大夫从省城打来的,他让祁汉忠转告李荷:“我和灌注师乘星期六的第 一个航班抵达。星期日上午八点准时手术。” 11 星期六的早上八点左右,李荷已经站到了门诊部的大堂,等候朱文大夫和他的 灌注师。 一个小时前,王宏亮和祁汉忠已经启程去了机场,如果航班准时,朱文在八点 四十分应当抵达人民医院。她可以真实地感觉到,朱文大夫的到来让她有一些兴奋 和莫名的紧张。在血液科当医生时,一个新的病例或者是抢救危重病人时就让她有 这样的感觉。 正想着,一名妇女大嗓门的咒骂声传到了她的耳中。她估计得十分准确,咒骂 声是从中心注射室的方向传过来的。 虽然是星期六,前来就诊的病人像平时一样多。对疾病的忧虑,恐惧不安和期 待医生救治的各种表情从李荷的面前一一闪过。她往中心注射室走时亲眼看到了一 名凶悍的妇女骂着拉扯着一个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女孩一边往墙角退着, 一边抱紧怀里的一个旧书包。大概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跌倒在地上,一沓当天 的早报,两个空着的矿泉水瓶子和一个几乎烂掉的青苹果从书包里跌落出来。女孩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瘦小的身体扑向那堆东西。 “怎么回事?”李荷上前制止了凶悍的妇女,厉声问道。 “我一直在这里卖报,这女孩想抢我的地盘,谁家的野孩子,这么不懂规矩。” 李荷把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因为惊吓,她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用求助 的目光看着李荷。 “你叫什么名字?”比起其他人来,李荷的身上蕴藏着不同寻常的母爱。“小 秋,阿姨,我叫小秋。我的妈妈得了重病,在心内科住院。”她哽咽着,马上就要 哭出来的样子。李荷判断眼前这位叫小秋的女孩是替母亲卖报。如果不是在这里等 朱文等人,她会把女孩送回病房。 “这些报纸卖给阿姨吧。”小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手里有了五十 元钱。“谢谢阿姨。”她把地上的青苹果捡到书包里,往电梯走去。 她那单薄无助的背影刺痛着李荷,转身寻找凶悍的妇女时,已没了踪影。 “你姓什么?”她来到门诊部大堂的导医台前问值班护士,因为院里有几百名 护士,多数护士,她叫不出名字。“我姓钟,李荷院长。” “好吧,钟护士,请听我说,对擅自闯入医院卖报纸的人,一律请到大街上。 免得她们在医院撒野。请按交接班的标准往下传达。”由于李荷带着母爱的色彩来 处理这事,感染了徘徊在门诊部的郑晓慧。她是来门诊部住院处交手术押金的。因 为要排队等候,她准备过一会再去交押金,碰巧遇到了李荷。 “我父亲明天手术,是吧? ”这一天,许冠今比李荷更早地来到医院,已经把 手术的日期告诉了郑晓慧,并让她准备五万元人民币,交到住院处。 “是的,明天手术。”李荷如实地回答了她,以为她的问题就此结束,可是, 她接着发问:“我是手术病人的家属,有知情权对吧?我想知道手术的风险有多大?” 这时,李荷透过门诊楼的大门看到桑塔纳轿车已经驶进医院,右拐往办公楼的方向 驶去。 “手术自愿书会送到你的手里,到时你可以详细询问有关手术的一切。”李荷 答毕匆匆出了门诊部,在办公楼前与朱文大夫和灌注师会合。 “李荷,我在飞机上想,我,许冠今主任,灌注师和器械护士应该演练一次, 最好让梁启德参加。”朱文边说边观察着李荷的表情,突然有一个感觉:“怎么, 梁启德好像不知道这事。”李荷一直是想绕过梁启德,独立操作这台手术的。“具 体的细节,他不知道。”显然,朱文感到了意外:“这怎么行呢?他是一院之长, 他不参加手术的过程,往后的事不好处理。” “什么事?”李荷追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朱文提醒道:“合作假日 手术的计划,李荷,别告诉我,你完全忘记了。”李荷想了想,既然朱文提出让梁 启德参加,也好,她答应道,“你们先到我的办公室喝茶休息。”随后她吩咐祁汉 忠:“去把梁院长找来。” 一行人落座在李荷的办公室里,朱文和灌注师交头接耳了一阵子,灌注师把往 返机票拿出来,“兑现金吧。回省里后,我会把返程机票寄回来入账。”按说,灌 注师的要求属于正常范畴,却给李荷留下了他们随时准备搞撤退的错觉。为了避免 节外生枝,她让王宏亮迅速照办。王宏亮的身上一般有几千元的公款,他把两人往 返的机票钱交给灌注师,然后问李荷:“谁是器械护士?” “于彩珍。”李荷说,这跟王宏亮猜想的一致。于彩珍做过十几年的手术科护 士长,在配合主刀医生手术方面,她很出色。“我已经跟她谈过了。明天的手术, 她亲自上台给朱文大夫做器械护士。”所谓的器械护士就是给医生传递手术器械的 人,比如传递手术刀、止血钳等等。 “李荷院长——”祁汉忠从门缝里招呼李荷,“请出来一下。” 李荷出来后,祁汉忠压低了声音:“梁院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 简而言之,她在办公室里向梁启德讲述了这台手术的准备经过。“这台手术有 多大的风险?”梁启德是成熟的人,一个有理性控制力的男人。李荷急于开展这台 心脏手术的事他知道一二,但具体的细节,她没有具体汇报过,梁启德自然不得而 知。但他听到主刀医生就在同一层楼的李荷的办公室时,他有理由质疑:“李荷, 他们有手术失败的准备吗?” 客观地说,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面对梁启德的质疑,反问道:“失败?你这是 什么意思?是说我李荷拿着生命当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