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政治课(21) 月芳让田甜坐在自己身边。 田甜勉强坐下来,一副低眉落眼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段国庆狠狠地与孔太顺碰了一下酒杯后说:“孔书记,我没有你伟大,我只 会敢作敢为!谁要是碰我家的女人,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阉了他再说。” 月芳迷迷糊糊地说:“段书记,依我看你还是别太冲动,说不定你家的女人 想得通,调转头来,要嫁给你要阉的男人哩!” 段国庆被激怒了,他正要甩酒杯,却被眼明手快的王科长按在桌面下。段国 庆用力一挣,将一只沾了油的筷子弄到萧县长妻子身上。 萧县长的妻子马上撩起绛红色的羊绒衫叫起来:“段国庆,你别发疯好不好, 我这羊绒衫可是新西兰产的,两千元一件!” 段国庆说:“抱歉,嫂夫人,回头我赔你一件冰岛产的。” 萧县长看了段国庆一眼,扭头对月芳说:“看来我得违反组织纪律,将实情 说出来,不然方行长这么雅致的家,会变成古罗马斗兽场?孔太顺的事也没有你 说的那样严重。老实说,是有人向我建议让孔太顺回来主持鹿头镇的工作。赵卫 东毕竟工作经验不足嘛。你们也都知道,一个鹿头镇,一个鹿尾镇,加起来就是 半个县,出不得半点差错。地委组织部根本不听我们说的理由,非要学习期满才 放孔太顺回。后来不知发生什么变化,昨天晚上,地委办公室马副秘书长亲自通 知,要孔太顺提前回鹿头镇。马副秘书长与我的关系不错,我问理由时,他只叫 我别问,其他的话一个字也不肯透露。所以,我很怀疑是不是地委领导在搞缓兵 之计,说不定在最近的将来,孔太顺就要挑更重的担子!你们可能已经听说,区 书记提拔干部经常是出其不意。” 萧县长一说完就起身告辞。其余的人赶紧跟着告辞。 回家后,月芳吐得很厉害,最后竟吐出一些血丝来。 孔太顺要田甜过来帮忙,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他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看, 田甜已经悄悄离开了。孔太顺只好独自将月芳送进医院。月芳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方行长和萧县长的妻子来看望她。萧县长的妻子一点没有责怪月芳的意思,还处 处为着月芳,再三对孔太顺说,这么好的妻子是会给孔太顺的社会形象加分的。 14 从地委党校回来后,孔太顺一共只在鹿头镇呆了三天,其中一天还是去看望 田永茂和田甜。另外两天,一天用来开总结会,一天用作与李妙玉等人聊天。 孔太顺名义上是在落实关于建设高山环保蔬菜基地的报告,实际上是在家休 养生息。小赵写的那份报告放到哪儿了,他都不知道。赵卫东隔三差五地来家里 坐坐,每一次来,心气都比前一次烦躁。眼看着年三十就要来了,来镇里要钱的 人简直比到刑场看杀人的还要多。其中有两拨人最厉害:一拨是镇里欠着几个月 工资的教师,一拨是夏天里被泥石流弄得倾家荡产的农民。从账面看,镇里并不 欠农民什么钱,可他们照样天天在镇里喊些难听的话。镇里的干部还在暗地里形 成了第三拨人,他们嘴里没做声,想要说的话,全部表现为办事效率的低下。 孔太顺迟迟不想回镇里主持工作,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听李妙玉私下说过,上党校之前自己再三叮嘱不让花的那几万元钱已被赵 卫东花光了。 越靠近年关,那些要钱的人情绪越激动。特别是教师们,因为不归镇里管了, 他们胆子也大了许多。腊月二十那天,一批青年教师居然在镇里闹事,情急之中 还将赵卫东推到办公桌的一只角上顶伤了腰。 赵卫东一气之下不想管镇里的事了。 赵卫东到萧县长那里诉苦时,萧县长反而将他数落了一顿,最后要他来请孔 太顺出马。萧县长管着全县难处更多,孔太顺知道这一层意思。经不住赵卫东三 番五次地登门拜请,萧县长不仅打了电话来,还亲自写了信,孔太顺只好回鹿头 镇正式办公。 萧县长在信里说:鹿头镇的事没有孔大书记是办不好的! 为了印证萧县长的话,孔太顺三天之内就使尽了浑身解数。 按照往常的习惯,洪小波实际报的利润数总要比真实情况少一大截,这也是 孔太顺敢在大火烧到门口时出面救险的一张底牌。孔太顺没料到洪小波的习惯改 了,早早就将底牌亮了出来。孔太顺将财政所的丁所长叫到洪小波那里,三个人 当面时,孔太顺将话说死,要丁所长作担保,以养殖场的名义到银行借贷款,无 论如何也要将年关度过,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刚刚下定决心,外面就传来消息, 从县银行到镇里的办事处,除了储蓄以外其他业务一律停办,所有账目全部集中 锁入指定的金库。丁所长和洪小波去试了试,管信贷的人果然连影子都见不着。 县里的情况更不妙,财政局那几个平常没有化妆不进办公室的女人,竟然像 三天没洗脸那样,孔太顺还没开口,她们就一齐叫饶命,求孔太顺发发善心,留 她们一条命,就是让人贩子将她们卖了,也弄不回几个钱。不管面前的情况如何 艰难,孔太顺再也没有想过要将月芳的私房钱拿出来救急。月芳有几天没见着孔 太顺。两人在电话里说话时,月芳告诉他,不要打银行的主意,今年下达的紧急 通知,用词虽然和往年差不多,但由于总理竖着剑眉,亲临北京的银行总部,将 一些很硬的指标甩在那里,大大小小的行长都怕丢头上的乌纱帽。当然,月芳还 另有考虑,她不想让方行长为难,更不想自己的丈夫在同事面前低三下四。 孔太顺将自己关在家里苦思冥想了整整两天,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便 又求月芳将缡子的电话号码拿出来,当着面给缡子家打电话。接电话的又是那个 男人。孔太顺这一次严格按缡子说的,连个请字也没用,直截了当地说:“找缡 子!”男人真的一个字也不多问,大约是回头叫了一声,话筒里传来空空的回音。 缡子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好听,柔得像浮在清水里的白云。 孔太顺自报家门后,缡子惊喜地说了声:“你怎么想起我来了!” 孔太顺如实地说:“你不是让我有为难的事时找你吗?” 孔太顺将鹿头镇面临的困难说了一遍,他要缡子帮忙联系一下地区财政局有 关人员与自己见个面。缡子迟缓了一下才说,地区财政局的话她也不方便说,不 过她可以介绍孔太顺到省财政厅去见一个叫汤育林的处长。孔太顺马上想起那个 给缡子写信的男人,心里明白缡子这样做只是一厢情愿,汤育林如此薄情,绝对 不会为她帮这个忙的。孔太顺就找个借口说,省财政厅离得太远,救不了近火, 就算人家同意,也要等到年后才能转账到县里,不如地区财政局,一说给钱马上 就能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