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长在宋庄的毛(21) 那一天我画了一个2 米见方的大画。整个上午我在不断地构图,我突发奇想, 把我的老婆画成巨人,我蹲在她面前,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这个新的想法渐 渐的让我兴奋起来,我的头很快不疼了。我打开音响,关了手机,开始进入工作 状态。我的工作状态就是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绘画中了,这时候任何人的打扰都会 引起我的恼怒。 老粟就是在这时候敲响我的大门的,我的大门已被咣咣咣地敲了很长时间, 直到一段音乐的间隙我才听见。我关掉音乐,手拿着画笔前去开门。我当时以为 是粗鲁的房东,开门一见是老粟我就有点恼火。我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看着 老粟一声不吭。 哎呀!爷爷!大爷对不起对不起啦!老粟一面冲我作揖一面说着,老粟一副 丧家之犬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土灰,好几天没洗的样子,眼角上还沾着 两块很亮的眼屎。马大爷爷哟!老粟说:我知道你进入角色,我也跟你一样,画 画和做爱的时候最怕人打扰,可是我今天不来不行呀!救命啊,马越大师!老粟 总爱装出一幅赖皮狗式的可怜相,这样总能引起人们的哈哈大笑,可我今天一点 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你怎么啦?有人要阉了你吗?我问。不是,老粟说,小卖店老板管我要账, 我已欠了她好几百了,不给她就要搬我的冰箱彩电。 让她搬吧,我说。 这冰箱彩电可不是我的,这是朋友放在我那的,让她搬走了我的老脸往那放 呀!你先帮我一把,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 我再不说话,竟自往房里走,他笑嘻嘻地跟在我身后。我在画室里找到钱包, 摔给老粟:我里面就这么多钱,你爱拿多少拿多少,拿完快滚。 老粟拿了我的钱,出了画室。他带上门的一瞬间,看了一眼我的画,然后他 就用手敲门,我立即对他怒目而视,老粟冲着我的画竖了竖大拇指,我不耐烦地 一挥手,他就像小孩一样,一缩脖不见了。 那一天是我到小堡住后最有快感的一天。我中午吃了两个凉馒头,下午又接 着画,直到黄昏,屋子里光线暗得看不清颜色了,我才停下笔来。 打开管灯,我恢复平静,激情消失,疲乏上来,我扔开画笔,一屁股坐在沙 发上。我感到两眼晕花腰酸背痛肚子咕咕直叫。 又有人敲门,我有气无力地打开门,把刘国强放进来, 你怎么了,手机也不开,打了好几遍电话也打不通。画画呢,我一边说一边 给刘国强让了一支烟。 看了我的新作,刘国强一边擦着自己的金丝眼镜一边说:怎么了,噢!打架 了,两口子打架了,嘿!是不是嫖娼让老婆抓住了。见我没吱声,刘国强又说, 噢,不对!说错了,你这画的是阴盛阳衰吧?呃噢,很好!阴盛阳衰。经刘国强 这么一说,忽然之间,我对自己画了一天的东西十分厌烦。我当时有一种冲动, 想拿大笔把这张画抹掉。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我对刘国强说:走吧,国强, 咱们出去,我今天请你吃饭。 你请吃饭?刘国强说,我是来找你喝酒的,今天晚上老粟请客呀! 我说:他妈的,这家伙刚借完我的钱就请客?什么意思! 刘国强说:哎呀你还不知道,老粟他们卖画了,今天宋庄很多人都卖画了。 原来老粟借完我的钱,还了小卖店,刚回到家就有人来买画了。来买画的是 几个开车来的老外,赵风眠带的路,这几个人是荷兰某个艺术基金会的,他们带 了十几万来宋庄购画,不光老粟,陈群、刘可染他们都卖了画。老粟给我打电话, 打了几遍也打不通。本来老粟让赵风眠把荷兰人带到我这来,可徐白石上了头一 辆车,结果就把荷兰鬼子带到辛店去了。 陈秋池为这件事把童爱臣骂了个狗血喷头。本来老外到宋庄是奔小童来的, 结果小童到北苑去接他们走差了,结果找到赵风眠,结果就没去上陈秋池和童爱 臣那里。那时候老陈和小童刚刚被警察赶到通县南头的李老新村。同时被警察赶 走的还有周策。他们被赶走的原因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