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长在宋庄的毛(44) 后来老潘还是通过小卖部找到了王音。 王音见到老潘十分亲热,他让老潘多住几天,好好在画家村玩玩儿,好好体 会一下画家的生活。这令老潘十分兴奋,在宋庄住了几天后,老潘回到美院,退 了学,成了宋庄的自由画家。 117 其实,那一天我并没有用打火机把那个小蜘蛛烧死,而是用它点了一支烟, 抽了起来。抽完烟后,我就成了小蜘蛛的上帝,从此我每天都捉一只小虫子去喂 它,并希望在冥冥中也有一个超常力量来这样待我,使我能够在宋庄安下心来搞 艺术。 118 宋庄艺术家戈溢日记: 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五日周三多云 这段时间,我的许多打算依然搁置在那里,似乎要等待某一天开始实施而又 找不到这个合适的一天。我心神不定。 我是一个不能安静的人,一个恍惚不定唏嘘感叹的人,一个做白日梦的人, 一个经常讲假话的人,一个自认为聪明善良比较可爱的人,一个物质上贫穷精神 上暗淡事业上没有起色的人,一个远离家乡和亲人不尽任何责任的人,一个风吹 草动患得患失优柔寡断的人,一个伤害了别人和自己的人,一个一会儿站着妄自 尊大一会儿蹲着一副没出息劲儿的人,一个在剧院的黑暗中羞羞答答流泪的人, 一个肉身日益衰败的人,一个还时常准备打起精神的人…… 估计已是凌晨3 点了,室外有许多虫子在孜孜不倦地叫着,那些声音很好听, 此起彼伏的。我对自己说,你别烦了,事情也许马上就会好起来。 (以上日记由戈溢本人提供) 119 南京之行,使我大伤元气,虽然最后机票钱是于作人拿的,但我的积蓄也全 部花光。手头没钱,画展之事又毫无希望,我心焦气燥,动不动就发火,林红实 在忍无可忍,终于酿成了一次激烈争吵,林红一怒之下,回了东北。过了不久, 我在电话中得知,林红托了关系,很快回到原来的单位上班,对于我和我的艺术, 她早已深恶痛绝,扬言不再回来。在电话中的哀求已无济于事,我又没有回东北 接她的路费,无可奈何,心灰意冷,只好随她去吧。事到如今,我在小堡租的画 室已再无意义。在一个凉快天里,我找了几个哥们儿帮忙,搬了回来。搬回任庄 后,我摆好家具和画具,然后做了几个小菜,留老粟他们在我这吃了顿。那天晚 上,我们全都喝得大醉,第二天晚上,我还吐了两次。醒酒之后,心情沉闷,异 常空虚,忽然想起小堡村画室里的小蜘蛛。搬家的过程中,我完全忘了它。桌子 和沙发是戈溢、杨洮帮着搬上车的,那个小蜘蛛就是不被踩死,而网已破,留在 那个屋子里也再无人喂它……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难过。 搬回任庄之后,我口袋里就剩下几块钱,由于处处不顺,心情异常低落。人 在情绪不佳的时候就格外重视面子,所以我失去了向朋友借钱的勇气。那一天, 我拿上那张画好的行画,向石立峰要了那个画廊老板的地址和电话,然后去卖那 张行画。 120 老粟说,一个艺术家穷死也不能画行画,老粟说画行画就是卖淫,一个真正 的艺术家画行画就如同一个良家妇女卖淫。而一个良家妇女卖淫是什么结果呢? 良家妇女由于经验不如职业妓女,她们往往冒着身败名裂和要不上来钱的危险, 把自己最好的东西轻易就给了人家。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画行画也是这样,一个艺 术家画了行画,失去了贞操,还挣不来钱,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粟说他并不是瞧不起画行画的,他想说的是,画行画的就是画行画的,这 件事只有那些把艺术当做一门手艺来对待的人才能做好。 121 那一天,我按照石立峰给我的地址,用一块亚麻布包好了我那张行画,准备 到琉璃厂一家小画廊卖掉。按事先约定,那张画定价是八百块钱。由于是第一次 干这种事,真像良家妇女卖淫一样没有经验,我已在电话里跟那个画廊老板约好 十点见面,我以为我去到那就会拿到八百块钱。 从我们这去琉璃厂的路线是这样的:在宋庄坐930 区间车,到大北窑倒地铁, 从和平门地铁站下车,上地面向南走一站地就到了。不幸的是,那天我乘坐的930 走到焦王庄就坏了,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我没等下一趟930 ,而是上了一个空调 车,凉快是凉快,但票价很贵,我到和平门下车时正好身无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