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你想说什么啊?你认为那是假的?" " 我不知道--可是你想一想那有多么容易吧! 某个家伙打电话过来,威胁说自 己需要四千万美元,然后给你一个账号,并说' 快将它搞定' 。" 我重新凝视着那十一位账号,它们闪烁在我对面的屏幕上。" 不。" 我坚持认 为," 那不可能。" " 不可能?那就像他们每年发表的小说一样--反面角色起初自称为举世无双的 英雄……" " 这可不是一本愚蠢的书!" 我大声说道," 它是我的生命!" " 它是我们俩的生命。" 他补充道," 而我只想说的是,在你点击那个按钮的 同时,这笔款可能直接流向巴哈马群岛的某家银行了。" 我的目光锁定在账号的光辉中。我越是看它,它燃烧得越亮。 " 而且,要是那笔钱款消失的话,你明白谁会遭受打击……" 他很小心地说出了那句话。我们俩都明白," 格林- 格林" 并非一家普通的银 行。城市银行、美洲银行--它们是没有个性的大公司。不是这里。在这里,我们依 然是一种紧密控制着的合伙关系。对于我们的客户来说,这种关系保持让我们免除 政府的一些审计条件,让我们维持着低姿态,让我们的名字不出现在报纸上,让我 们可以挑选我们想要的客户。就像我说过的:不是你在格林银行开设一个账户。而 是我们开设一个账户给你。 作为回报,股东们可以在一个小得难以置信的房檐下管理一笔相当数量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我凝视着泰纳的四千万美元转账--每位股东对这家银行的所有财产都 是亲自负责的。在上次统计中,我们掌控的金额是一百三十亿美元。以百亿为单位, 除以十二位股东。 忘记泰纳吧--我现在能够关心的是亨利。我的老板。如果我失去了这家银行的 最大的一个客户,他会把解雇通知塞进我的喉咙里的。" 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绝 不可能是骗局。" 我坚持己见," 上星期,我无意中听到亨利谈论过这笔转账。我 的意思是,泰纳不可能无事生非地打电话过来。" " 除非,当然,亨利介入其中……" " 你是不是该住口了?你的话现在听起来好像……好像……" " 好像某个人明白自己正在谈论的话题?" " 不是,好像一个脱离现实的偏执多疑的疯子。" " 我会让你知道,我被疯子这个词冒犯了。还有脱离这个词。" " 或许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应该打一个电话给他。" " 不算坏主意。" 查理表示同意。 墙上的时钟显示我只有四分钟时间了。一个电话可能导致的最坏情形是什么样 的? 我快速浏览客户目录,寻找泰纳的住宅电话号码。目录中列出的只有他的家族 事务所。有时候,隐私是令人讨厌的。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拨打这个号码,然后 看了看时钟。三分半钟。 " 泰纳家族事务所。" 一个女人接了电话。 " 我是格林- 格林银行的卡卢索--我需要与泰纳先生谈话。是紧急情况。" " 什么样的紧急情况?" 她打断了我的话。我几乎能听见嘲笑的语气。 " 一笔四千万美元的账目。" 对方停顿了片刻:" 请稍等。" " 他们能找到他吗?" 查理问道。 我没有理睬他的问题,回头点击电汇菜单,然后将光标放在发送按钮上面。查 理背靠在扶手上,焦虑地抓着我肩上的衬衣。 " 妈妈需要一双新的打眼锥……" 他低声说道。 三十秒后,我听见那位秘书回到电话旁边了:" 很抱歉,卡卢索先生--他的办 公线路没有应答。" " 他有手机吗?" " 先生,我不确信你是否明白……" " 实际上,我相当明白。你的名字是什么,这样我就可以告诉泰纳先生我正在 与谁谈话?" 再次地,停顿了片刻," 请稍等。" 时间正在流逝,我们只剩下一分十秒了。我知道这家银行与联邦调查局是同步 的,可是你只能这么紧凑地逃避这些事情啊。 " 你打算怎么办?" 查理问道。 " 我们会搞定它的。" 我告诉他。 五十秒。 我的目光集中于标记着发送的数字按钮。屏幕的最上方,我早已读过显示着" $40,000 ,000 .00" 的那一行,可是此刻,那就是我看见的一切了。我把电话 置于免提状态,腾出我的双手。我感觉到查理的手在我的肩头,抓得更紧了。 三十秒。 " 该死,这个女人跑哪儿去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颤抖得厉害,它晃动着屏幕上的光标。我们没有机会了。 " 就这样了。" 查理说道," 该做出决定了。" 他那句话是对的。问题是……我……我不能。为了寻求帮助,我扭过头去,看 着我的弟弟。他没有说一个字,但我听见了全部。他知道我们从哪里来。他知道我 已经在这里消磨了四年时光了。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份工作是我们离开急诊室的 出路。剩余二十秒的时候,他非常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我所需要的一切了--仅仅是一个去吃蒲公英的信号。我回头看着屏幕。 按下按钮吧,我吩咐自己。可是正当我要这么做的时候,我的全身变得僵硬了。我 的胃部凹陷了,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 " 赶快啊!" 查理大声喊道。 他的话在耳边回响,却不起作用。我们只剩下最后几秒钟了。 " 卡卢索,快按下那个该死的按钮!" 他还说了别的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到的只是我的衬衫后面猛烈地拉扯。查理把 我拽到一旁,他自己的身体前倾了。我看着他的手飞速地伸下来,紧握的拳头用力 地敲击着鼠标。屏幕上,发送图标闪烁着变暗了,接着又恢复了原状。三秒钟后, 出现了一个矩形框: 状态:正在处理中。 "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 状态:已核准。 查理现在意识到我们正在看的是什么了。我也一样。 状态:已支付。 就那样了。一切都发送了。一封四千万美元的电子邮件。 我们俩看着免提电话,等候回复。我们听到的只是令人痛苦的沉默。我的嘴巴 张开了。查理终于放开了我的衬衫。我们的胸口以相同的节奏起伏着……却是由于 决然不同的原因。搏斗,然后逃跑。我转身对着我的亲兄弟……我的弟弟……但他 一句话也没说。然后,电话中传来了细碎的响声。人的声音。 " 卡卢索," 泰纳带着他那南方口音嘟哝着,这种口音此刻就像眼睛里的闪电 一样不会被弄错," 如果这不是确认电话,你最好向天堂祈祷吧。" " 是……是的,先生。" 我说道,勉强地报以微笑," 是确认。" " 很好。再见。" 砰的一声,谈话结束了。 我转过身去,可是太迟了。我的弟弟已经消失了。 冲出" 鸟笼" 后,我四处寻找查理--但总是如此,他太快了。在他的小隔间里, 我扒着他的隔墙的上沿,探着身子,窥视着内部。他双脚举到桌子上,在一个螺旋 形的绿色活页簿上涂写着,嘴里含着笔帽,全神贯注地思考着。 " 于是泰纳高兴啦?" 他问道,没有转过身来。 " 是啊,他激动得发抖了。他使劲地感谢我--反复再三,一遍又一遍。最后, 我大概说的是,' 不,你不必把我的名字添加到福布斯概评中--让你成为前四百强 就是我所需要的全部感谢了。'" " 那太好了。" 查理说道,终于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我很高兴这件事情解决 了。" 我很反感他那样。" 继续," 我乞求着," 就说说这件事吧。" 他的双脚坠落到地板上。他把笔记本抛到办公桌上。笔记本正好落在" 陪乐多 "罐子的旁边,罐子离他的绿色士兵玩具只有几英寸远,玩具正好在他电脑显示器上 黑白相间的贴纸的下方,贴纸上写着:" 我每天出卖自己给那个男人!" " 听着,我对那样的冷漠感到难过。" 我告诉他。 " 别把它放在心上,哥--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的。" 天啊,具有那种性格。" 那么你不对我失望了?" " 失望?那是你,傻小子,不是我。" " 我明白……只是……你总是嘲笑我变得软弱……" " 噢,你的确很软弱--这一切的上流社会,这一切的接触交际--你是一个完全 合格的婴儿屁股。" " 查理……" " 但不是一个柔软的婴儿屁股--而是一个坚硬无比的婴儿屁股--就像一个相扑 婴儿之类的。" 面对这一嘲弄,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它远远没有三个月前的那个笑话好笑, 那时他试图整天用海盗的语气说话(他这样做了),不过它会有效果的。 " 今天晚上过来怎么样,让我用一顿饭表达我的谢意?" 查理犹豫了一下,仔细打量着我:" 除非我们乘坐一辆私人轿车。" " 你还不住口吗?你知道,银行会为我们今晚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变了,老兄--我再也不认识你了……" " 好,好,忘掉轿车吧。计程车怎么样?" " 地铁如何?" " 我会为计程车买单。" " 那不过是辆计程车。" 十分钟后,我们在我的办公室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来到第七层,等候电梯。 " 思索着他们会给你一枚奖章?" 查理说道。 " 因为什么?" 我问道," 因为我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 尽到你自己的职责?哦,你现在说起话来像是附近的那些英雄们,他们把许 多小猫从燃烧的大楼中拖了出来。面对现实,超人--你刚才把这个地方从四千万美 元的梦魇中拯救了出来--而且两者都不是好东西。" " 是啊,哦,仅仅帮了我一个小忙,降低了一点广告费用而已。即使它是出于 好的动机,我们依然盗用了他人的密码。" " 所以?" " 所以你明白它们与这儿附近的保安--" 没等我说完,电梯铃响了,梯门滑开。此时此刻,我希望里边是空的,可是事 与愿违,一个身宽体胖的人斜靠在后壁上,胸膛可与橄榄球员相比。谢普--银行保 安科的副科长。穿着只能在本地的高个男装专卖店才买得到的衬衫和领带,谢普懂 得怎样收缩自己的肩膀,从而使他那年近四十的身体看起来尽量年轻而强壮。为了 他的工作--保护我们的一百三十亿--他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他的指尖上拥有达到艺 术级别的最新技术,仍然没有一丝诸如畏惧之类的威慑作用--这就是为什么,当我 们步入电梯的时候,我决定结束我们关于泰纳的谈论的原因。的确,提到谢普,除 非一些短暂的闲聊,银行里没有人真正与他说过话。 " 谢普!" 查理一看见他就喊道," 我那可爱的滥用暴力的人还好吧?" 谢普 伸出手来,查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指,仿佛它们是钢琴键一般。 " 你知道他们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发起了什么活动吗?" 谢普如拳师一样笨拙地 露齿而笑,言语间有一丝布鲁克林的口音,不管他曾经到过哪里,他们将他训练出 了这样的口音。" 他们找到了一个想在大学男队打球的姑娘。" " 好啊--就应该那样。我们什么时候看她打球?" 查理问道。 " 两个星期之内会有一场练习赛……" 查理咧嘴一笑:" 你开车,我买票。" " 练习赛是免费的。" " 很好,我会付钱给你的。" 查理说道。察觉到我的沉默,他示意我走进电梯, "谢普,你见过我的哥哥吗,卡卢索?" 我们相互诚恳地点头致意。" 很高兴见到你。" 我们同时说道。 " 谢普去过麦迪逊。" 查理骄傲地提及我们在布鲁克林中学的老对手。 " 这么说你们也去过羊头湾了?" 谢普问道。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然而他说 话的语调--让人感觉像是审问。 我点头,转身按下了关门按钮。然后我又按了一次。终于,梯门缓缓地关上了。 " 其他所有人都走了,你们两个家伙在这儿做什么?" 他问道," 什么有趣的 事?" " 没有," 我脱口而出," 与平时一样。" 查理向我投来一束恼怒的目光。" 谢普以前在联邦经济情报局工作,你知道吗? "他问道。 " 那太好了。" 我说道,我的目光聚焦于警铃的上方,此处张贴着五排菜单。 这家银行拥有自己的专用厨师以招待造访的客户。这是让人铭记在心的最简单的方 法。今天他们提供了羊排和迷迭香调味饭之类的开胃菜。我猜测是一位两千万到两 千五百万的客户。只有当你超过一千五百万时,羊排才会出来。 电梯在第五层慢了下来,谢普用肘顶住后壁,向前移动。" 我到了。" 他大声 宣布,一边走向梯门。" 周末愉快。" " 你也一样。" 查理喊道。在梯门关上之前,我们俩没说一句话。" 你哪儿不 对劲啦?" 查理以言辞向我进攻," 你何时变成一个这么讨人嫌的家伙了?" " 讨人嫌的家伙?你才变成那样,奶奶?" " 我是认真的--他是一个友好的家伙--你不必那样远离他。" " 你打算让我说什么呢,查理?这个家伙的行为始终是捉摸不定,而且显得多 疑。然后突然间,你走了进来,于是他就成了阳光先生。" " 懂了,你就是错在这里了。他一直是阳光先生--实际上,他是水果风味的彩 虹--可是你太忙于追逐亨利、泰纳以及所有其他的大人物了,你忘记了小人物也懂 得怎样谈话的。" " 我让你别再那样……" " 你上次与计程车司机谈话是什么时候,卡卢索?我现在谈论的不是说' 第五 十三街和莱克斯大道'-- 我现在谈论的是一次完全合格的交谈:' 你过得怎样?你 什么时候出发的?你见过有人在后座上跳舞吗?'" " 所以那就是你所想的?那么我是一个势利的知识分子了?" " 成为一个势利的知识分子,你还不够聪明--不过你算是有文化的。" 梯门滑 开了,查理快速走进大厅。大厅里挤满了一排排华丽的古式拉盖书桌,正好增添了 适宜的古钱气氛。当客户们走进来,蜂房里塞满了嗡嗡作响的银行职员的时候,他 们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它了--更确切地说,除非我们试图接近某个大客户,在这 种情形下,我们会引领他们绕过私人通道,引领他们直接经过查尔斯厨师,以及他 的" 仅仅为了我们的利益" 、" 噢,你应该支付给我们百万美元" 的厨房。查理途 经厨房的门口。我就在他身后。" 不要放在心上," 他大声说道。" 我依然喜欢你 ……即使谢普不喜欢。" 我们接近了侧面的出口,在厚重的金属门的键盘上输入了我们的密码。喀哒一 声门开了,将我们引入一间狭小的前厅,其远端有一扇旋转门。在行业内部,我们 称它为陷阱。在我们身后的金属门关闭之前,旋转门是不会开启的。如果出现了问 题,两扇门都会关闭,于是你就被捉住了。 漫不经心地,查理关上了他身后的金属门,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咝咝声。钛门闩 砰的一声闭合了。这一步骤完成之后,正前方传来了响亮的铿锵声。旋转门的磁锁 滑开了。在房间的两端,两台摄像机隐蔽得如此之巧妙,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们在何 处。 " 快点啊。" 查理说道,一边向前冲锋。我们穿过旋转门,将自己扔进了黑雪 线条的派克大街。我们身后,银行柔和的砖墙渐渐地黯淡了,消退为不显眼的低矮 的背景--这就是你求助于一家私营银行的真正原因。如同瑞士银行的美国版本,我 们在那里保守你的秘密。基于同样的原因,正门外面的惟一标志是一块有意被忽略 的黄铜匾,上面写着" 格林- 格林,不动产。1870。" 虽然绝大多数人不曾听说过 私营银行,它们其实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接近。每天路过的是那些卑微而朴素的办 公室职员。这幢没有标记的建筑,距离自动取款机不远,人们总是在那里纳闷:" 那里头到底是什么啊?" 那是我们。就在每个人的眼前。我们只不过善于保持沉默 罢了。 如此说来,那值得额外的报酬吗?我们是这样询问客户的:您最近在邮件里提 供过信用卡吗?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意味着有人把你出卖了。最大的可能,是你 的银行,后者采集你的个人信息,然后在你的后背上画一个靶心。从你的余额,到 你的家庭住址,到你的社会保障号码,全部展现在整个世界的面前。然后交易。不 必说,富人们不希望如此。 跨过一些新近铲起来的积雪,查理直接前往街道。招一下手,我们找了一辆计 程车,汽油踏板将我们送到市中心。弟弟的一个眼色示意我询问计程车司机:" 你 今天过得怎么样?" " 相当好。" 计程车司机说道," 你自己过得怎样?" " 还不错," 我说道,我的目光追踪着车窗外的昏暗的天空。一个小时之前, 我接触了四千万美元。现在,我坐在破旧的计程车的后座上。当我们到达布鲁克林 大桥的时候,我扭头凝望着后窗。整座城市--伴随着它那炽热的灯火和高耸的空中 轮廓线--所有的景色镶嵌在计程车的后窗中。渐行渐远,景色变得越来越小。等我 们到家的时候,它完全消失了。 最后,计程车停在一座1920年代的褐砂石房屋的前面,这座房子正好位于布鲁 克林高地的外围。从理论上说,它是简陋的红钩区的一部分,但是它仍然属于布鲁 克林区的地盘。当然了,门前的台阶上有一两块砖头疏松了,或者不见了,我的地 下室公寓的窗户上的铁栏杆有裂缝而且被腐蚀了,房前的走道上仍然有一层光滑的 没有铲掉的冰。尽管如此,邻近区域的便宜房租使得我可以自食其力,我很高兴拜 访自己的住宅。仅凭那一点就让我平静下来--更确切地说,直到我看见是谁正在我 前面的台阶上等着我。 噢,上帝啊。现在可不行啊。 我们的目光锁定了,我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察觉到我的神色,查理追随着我的目光。" 噢,呀," 他压低嗓音说道," 认 识你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