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接着叙述一星期前的故事。这期间所发生的事如今想来, 仍让我犹有余悸。 在这里我不想迷惑读者, 只能说, 我的生命突然有了改变, 突然有了新的目标、 新的希望, 就像站到高山顶上, 前路一览无遗。让我把故事由凌雾堡, 移到热闹 的伦敦。 这是一条人烟稠密的街道, 其中一座小楼的底层是个小店铺, 我化名租了它 的二、三楼, 三楼是我的卧房和工作室, 二楼则由化名为我的姐妹的两个女人合 住。我靠着为几份廉价杂志画画与雕刻维生, 我的姐妹做一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我们隐姓埋名于贫民窟, 希望能借伦敦的热闹掩护我们。我假装是个藉藉无名的 潦倒画匠, 既无人帮助也没有朋友; 贺玛丽变成我的大姐, 不但理家还要帮忙赚 钱。我们俩还是曾帮助葛安妮由疯人院逃出的共犯, 这个葛安妮自称自己是已死 的柏西尔夫人。 从理性和法律观点来看, 萝娜已被埋在凌雾堡, 她母亲的墓旁。曾经背弃她 的叔叔认为她已死,众人也认为她已死,把她的财产分给她丈夫与姑姑的人, 也 认为她已死,就连我母亲与妹妹也认为她已不在人间。从法律上、道德上, 整个 社会都认为她死了。 但她却还活着, 好好地、偷偷地活在贫民窟里, 和一个发誓为她争取、为她 夺回在活人世界中应有地位的穷画家好好地活着。从她一揭开面纱, 我就知道她 还活着; 从没有误认她是面貌与她极相似的葛安妮。夕阳余晖下的教堂边, 我猛 然脱口说出早先分手时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你想要任何人分担你的喜悦和悲伤 时, 别忘了你这位美术老师。”她一径地点头, 说: “他们想使我忘记一切, 沃 特, 可是我死都记得你和玛丽。”早已把生命献给她的我, 只能满心地感谢主, 他给了我机会。让我三次遇难, 三次死里逃生, 如今又赐给了我这次机会。虽然 她的美丽消逝, 精神恍惚, 我仍愿把我的爱心、灵魂和力量放在她的手中。历劫 归来, 孤苦无依的她, 终于属于我了! 我将伴随、保护和关爱她; 我将如父如兄 地疼爱她; 我将不顾一切危险和牺牲, 去和那些有地位有权势的人进行力量悬殊 的较量, 哪怕损害名誉、丧失朋友、危及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的动机与所处的情况已经交待清楚。接着便要叙说玛丽与萝娜的遭遇。 玛丽这一段由她与黑水园的管家分手开始说起。男爵夫人离开她丈夫的原因 与经过, 已由麦太太转告玛丽。过了几天, 范斯克夫人来了一封信, 说明男爵夫 人已在他们的伦敦寓所因心脏麻痺而死, 麦太太问过道生大夫后, 才敢把这消息 告诉贺小姐。她虽然痛心无比, 但仍在三个星期后偕同麦太太离开黑水园, 她们 互相留了地址后才在伦敦车站分手。 贺小姐随即去找纪尔摩律师, 说明她对男爵夫人的死亡表示怀疑。纪尔摩本 来答应协助, 如今却不愿进行这份颇为微妙与危险的调查工作。因为在此之前范 斯克伯爵已把男爵夫人过世的详情、医生的诊断书、女仆的自述都已送交律师审 查, 所以他认为贺小姐的怀疑纯是因为妹妹已死的焦急而引起。贺小姐想靠律师 调查的希望便宣告破灭。 贺小姐只好回凌雾堡再想办法收集她想要的资料。费先生是由他妹妹范斯克 夫人处得知他侄女去世的消息, 信中也没详述日期。他只同意这孩子可与其母同 葬在凌雾堡。范斯克伯爵曾来参加七月三十日的葬礼, 附近村民也曾来哀悼。但 两位先生并未深谈, 费先生所知道的也仅限于伯爵信上告诉他的。这信曾提到葛 安妮——说她一度逃脱后已被寻回, 目前, 被她的监护人送返疗养院。接着便警 告费先生, 说安妮已病入膏盲, 由于深深憎恶柏西尔男爵的结果, 使她在医院中 对护士与病人都自称她是柏西尔男爵的夫人。她当然不可能再逃出来, 不过她若 写信来骚扰已故男爵夫人的亲友的话, 请大家心理要有准备, 不要理会。 贺小姐于九月初抵达凌雾堡, 便看到这封信和范夫人叫人送回来的遗物。由 于身体状况过分虚弱, 又逢精神上的严重打击, 使她将近一个月无法动弹, 可是 追查她妹妹死因的决心却丝毫未减。柏西尔男爵音讯全无, 范夫人则代表丈夫写 信殷殷问候她。贺小姐并不回信, 只请人密切监视圣约翰林区的那幢房子与其间 进行的活动。 她一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被调查的陆太太也一样不能提供线索。陆太太是 在六个月前与丈夫由法国里昂到英国, 住在专供外国人投宿的李斯特广场。附近 的人只知道他们不大说话, 生活还算规矩。最后调查到柏西尔男爵, 贺小姐发现 他已定居巴黎, 有一小群德国和法国朋友。 贺小姐仍不满意, 最后决定到疗养院去找安妮。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对这 个女人十分好奇。她想弄清她为何假冒男爵夫人, 而假冒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虽然伯爵信中未提疗养院的名字, 但华沃特第一次见到安妮时, 她曾提及医 院的地点, 再参考日记后, 贺小姐在十月十一日带了范斯克伯爵的信函出发去找 安妮。 十一日晚上是在伦敦过的, 她原想去找男爵夫人的女家教魏太太, 但怕她看 见已逝学生的亲属过分伤心, 贺小姐转往附近一家旅店。翌日即前往伦敦北方的 疗养院。 院方的负责人本来不肯让她与安妮会面, 但她拿出范斯克伯爵的信, 证明她 就是上面所提的贺小姐, 也是过世的男爵夫人的姐姐, 她有理由对安妮自称是男 爵夫人的情形表示关切。负责人为了表示医院的开放, 且经得起任何“值得尊敬 的陌生人”的调查, 便允许了。 根据她的主治医生告诉贺小姐, 安妮第二次被送回来后, 与以前大不相同, 若以他的经验判断, 这些变化并非没有前例。他说, 精神有问题的病人时好时坏 , 但他弄不清这位病人逃脱之前与被送回来后的变化。这些变化极其微小, 他当 然说不出她的身高、发色、脸型与原来不同, 只是感觉有异。反正, 这个病例一 开始就令人迷惑, 现在更混淆了。 这时正是院中病人散步的时间, 一位护士领了她到花园, 指了指从半路上走 过来的两个女人说: “那就是葛安妮和她的护士, 有问题可以问护士。”说完就 回屋里去了。双方面慢慢接近, 到相隔大约十来步的地方, 她们两人中的一位, 突然停住脚步, 然后摔脱护士, 奔进贺小姐的怀里。玛丽马上就认出那正是她死 而复活的妹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