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年轻的照片记忆 “呃,爸爸!”相泽艰涩地开了口,正在看报纸的爸爸看着相泽。 “呃,我……参考书弄丢了。” 相泽的头低了下来,爸爸一语不发地看着相泽,相泽压抑着心中一直涌现的罪 恶感,他是第一次跟爸爸说谎。 “是吗,怎么会这样?” “上体育课回来后,就发现参考书不见了!” 爸爸看相泽一副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点了点头。 “要多少?” “有点多。” 相泽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 相泽班上的午餐时间一结束,以重浩为首的六名学生便聚在一起,相泽站在重 浩后面,替重浩和他的朋友们把风。 “一!一!” “唉哟,是三啦!” 同学们都看着重浩握拳的手,在重浩面前的桌上用白粉笔写着数字一、二、三, 孩子们都将钱放在自己要的数字前。大多的零钱都堆在一号和三号前,其中也有一 两个五百元的铜板。重浩看大家都放好了钱,于是开始摇手,脸上表情变得很奸诈, 大家都很紧张地看着他。 “啪”地一声,重浩把手重重放在桌上,慢慢地张开拳头。重浩手中出现了十 个铜板,他开始一个一个数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集中在他手中的铜板上。 “一、二、三、一、二、三……二,是二,哈哈,全部充公!” 重浩将桌上的零钱都扫进自己口袋里,其他学生都眨着眼看着重浩,其中有一 人转头看着旁边的人,皱起了眉头。 “我看,我不是叫你押二吗?” “你哪有,你不是叫我押三?” 两个人吵了起来,重浩看着他们说: “你们再吵我就不玩喽!” 听到重浩的威胁,两人同时安静地看着重浩。 “不是,我们是愈吵感情愈好啦!” 重浩微笑地看着朋友,手放进口袋摇了摇,声音听起来似乎还不少。重浩用手 抓了一把零钱,零钱多到有几个还掉出指缝外;重浩看着这些人的脸微笑着,能赢 到这么多的零钱,完全得靠和对方斗智才行。此时,一个同学先将钱拿了出来。 “我押一,刚才输在这里,无论如何我要再押一次一。” “那我们押三。” 结果和刚才一样,除了二以外,一、三均有人投注。大家都以紧张的心情等着 重浩算钱,算了一算结果还是二。 “哈哈,钱果然是会认主人的。” 重浩高兴地自言自语,把当做骰子的零钱收进一边口袋,再把桌上其他的零钱 放进另一个口袋里。他对其中一个学生说: “这次换你来丢好了。” 那个学生犹豫地看着重浩。 “钱都被你拿走了,你再做一次庄吧!” 重浩犹豫着。 “一直是我在做庄,结果都差不多,我不想做了!” 但是学生们还是看着重浩一直吵闹。 “喂,重浩,你太过分了,钱都跑到你口袋去了,再做一次吧!” 重浩想了想,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 “那不然就再做一次好了。” 重浩再次摇了摇口袋的钱,抓了一把在手中摇晃。 “下注!” “我押三。” 这次不只是铜板,千元大钞也有好几张。重浩看到纸钞时吞了吞口水,并开始 数着手上的铜板。 “一、二、三、四、五、六……又是二,怎么办?” 数完铜板的重浩带着抱歉的表情,和刚才一样,他把桌上的零钱全都放进口袋 里。大家一副快昏倒的表情,感觉上好像重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个才对,但是 连续几次都是开二,这个机率也未免太高了吧! “可以结束了吧?” 重浩环顾四周这么说时,有三名同学露出一副要开始找麻烦的表情,其中一名 学生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一口气拿出十张千元大钞。 “再来,这是我全部的零用钱。” 他身旁的同学也拿出了万元大钞。 “这是要买参考书的钱,全部都在这里了。” 另一个家伙也从袜子里翻出钱来拿给重浩。 “我没有铜板,我押这些。” 重浩看着这些纸钞,面露不安的神色,其他同学都看着重浩的脸,感觉上这次 他是输定了。相泽也吞了一口口水看着重浩,重浩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再次 摇起口袋。相泽认为重浩这次可能只会抓一、两个然后跟对方赌头脑,可是重浩这 次却抓了一大把满满的铜板,相泽带着不安的神情看着重浩,而重浩的眼神也有点 不安。 “下注!” “三”。 这次都是纸钞,重浩不安地开始数钱,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重浩的手上。过 了一会儿,同学们都睁大眼睛。 “又是二,真是抱歉啦!” 重浩满脸歉意地把纸钞收进口袋里,所有人都以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他,不过 事实的确是如此。重浩站了起来,对那三个学生说: “不要再玩了,你们不是已经损失很多了吗?” 三个人非常惊讶地摩拳擦掌。 “不行,我们还要玩,重浩你让给我们玩一次吧!” 三人再次纠缠着重浩,重浩满脸为难,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以坐立不安的姿势 看着三个朋友说: “本来说好只是赌零钱好玩而已,现在玩太大了啦,再说我把这些钱全都带走 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三个同学当中的一个用非常焦急的口吻对重浩说: “不管!只要再一次就好了!” 重浩真的很为难,相泽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他们周围已经聚集了十多名学生,看这个有趣的赌局。 呆站了一阵子的重浩看着三位同学的脸,无奈地再坐下来。 “那我就再做一次,你们别再要求了,知道吗?” “没问题,我们也是男子汉啊,开始吧,重浩!” 重浩再次坐下来,从口袋摇了摇抓出一大把零钱,所有人都吞了吞口水看着重 浩的拳头。三个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似乎打算一次翻本。其中一人想了 一会儿,突然把钱押在二号上。 “二,我这次押二。”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另一个拿出钱来押一号,还有一名则是将自己身上的纸 钞都拿出来跟着押了二。教室内突然变得好安静,拿出来的纸币看起来大概也有数 万元吧。重浩摇了摇手腕,再上下摇一摇,啪地一声将零钱摊放在书桌上。所有人 的视线都集中在那边,重浩开始数起零钱来。 过了一会儿,三名学生开始哭丧着脸。 “……三,是三!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怎么办呢?你们把最后这些钱拿回去吧, 你们至少也玩了五次以上吧!” 重浩将钱还给他们,并对三个学生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不拿你们这些大笔的钱,或许下次还有机会吧!” 其他围观的学生全都用尊敬的眼神看着重浩。 下课后,相泽和重浩离开了校门,重浩的表情显得有点郁郁寡欢,相泽用感叹 的表情对重浩说: “重浩,你今天真是好运!” 重浩看着相泽,相泽用担心的表情问重浩: “怎么可能连续四次都是二呢!真是太神奇了!老天爷太帮忙了!” 重浩看着相泽笑了起来,重浩一边笑一边说: “唉呀,我刚才在口袋总共放了三十个铜板,如果拿掉一个就无条件都是二, 不是吗?” 相泽没头绪地看着重浩,重浩看他还是不懂的样子,就继续为他讲解: “我再摇口袋时,又拿掉了四个。” “那你怎么知道最后对方会押二?” 重浩笑着,将校服内袖子较长的衬底拉出来给相泽看,然后放了一个铜板进去, 上下摇晃时,那个铜板刚好落进重浩的手中。相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重浩开心地 开始吹起了口哨。 在学校后面的隐蔽处,有一个低着头的学生,他的前面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不良 少年的学生,一副来意不善的样子。 “朋友,给我们一点钱用你有什么不满吗?” 学生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嘛,我们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又同样是一年级的,分一点小钱给 我们用用有什么关系,交个朋友不是更好吗?” 学生怕得只敢偷偷瞄着他们。 其中一名使了个眼色说: “该去念书了,快去吧!” 学生很快地跑掉了,两人嘻嘻笑着,拿出从那学生身上抢来的钱,将钱分成两 份。 “你们很帅嘛!” 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的两人转过头来,俊石和东洙站在那里。东洙走向前去,拍 了拍其中一个家伙的肩膀。 “你们说得对,同一个学校又同一个年级,是应该一起分的,这才是同学嘛, 对吧?” 两个家伙哪敢跟俊石和东洙NFDA3 唆,他们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忙将 一半的钱分给东洙。东洙拿着钱笑了,俊石走向两人皱着眉头说: “你们在开玩笑吗?” 那两个人没办法,只好把抢来的钱全都拿给东洙,可是俊石和东洙还是动也不 动,东洙的手还伸向那个学生,吓得他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剩下这些了,真的!” 东洙露出满意的笑容,俊石走向他们,用严肃的表情口吻对他们说: “你们这两个小鬼,如果再有这种行为,小心你们的脑袋知道吗?” 两个人动都不敢动,东洙冷冷地看着他们,等俊石和东洙走远了,两人才用手 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俊石和东洙回头走了几步,看见刚才被两个学生抢走钱的同学站在那里,俊石 笑着把钱还给了他,那学生用感谢的眼神看着俊石。 “还我一半就好,其他的给你们用吧!” 那学生用很诚恳的表情这么说着,但俊石却脸色一变。 “不要说这种话,我们不是那种人,回去吧,以后若还有这种事就来告诉我!” 那学生再次看着俊石,脸上露出喜悦的光芒,俊石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离去。 东洙歪着头,跟在俊石后面走了。 “俊石,真的就这样走啦?” 听到东洙的话,俊石边走边说着: “不然我不就跟那些家伙一样了吗?” 东洙无语,俊石噗嗤地一笑,东洙也笑了起来。 相泽的导师一脸苦闷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老师桌上放着相泽期末考的考试成 绩单:和期中考比起来,成绩下滑了有十名之多。这位自己所信任喜爱的学生,成 绩一下子掉了这么多,导师心里五味杂陈,更糟糕的是自己班上的整体成绩在学校 也同样敬陪末座。 老旧半掩的门一开,相泽走了进来,相泽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叫来这里,他 的表情难掩紧张的情绪。级任导师带着惋惜的表情看着他,将手上的出席簿啪地一 声丢在桌上,然后坐下来开始端详相泽。相泽不敢看着老师,头低低地完全不敢抬 起来。 接着级任导师指着成绩单问相泽: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相泽以发抖的声音回答: “没……没有。” 级任导师不相信相泽的话,像是要看穿他似地直盯着相泽的脸。 “是吗?没事为什么成绩会退步成这样?” 相泽抓着头没有回答,级任导师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相泽,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没,老师,不是的。” 对于相泽慌张失措的模样,老师更加怀疑了。但是他没再问下去,只用严肃的 表情和沉痛的语调说: “今天是我当班,自习时间别想再逃课,知道吗?” 但是相泽的表情犹豫了起来。 “这……老师,但是……” 级任导师皱起眉头,神经质地问道: “什么?有什么事?” “今天我要去祭拜祖父……” 级任导师气得说不出话来。相泽头低低的,极力掩饰满是罪恶感的表情。 好不容易从学校跑出来的相泽虽然对老师感到抱歉,但还是难掩心里的兴奋。 相泽在学校前面的公车站搭了公车,到位于海云台的罗拉溜冰场去。这是当时的初、 高中生很喜欢去的一间娱乐场所,坐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抵达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相泽到达罗拉溜冰场时,俊石、东洙、重浩早已在那边等他了。旁边的七公主 正叽叽喳喳地聊天,今天又是联谊的日子。 真淑看着相泽送了个秋波。 “好厉害哦,连今天是级任导师也骗得过去!” 相泽不好意思地耸耸肩。 罗拉溜冰场平常时间人就很多,今天也不例外,大人小孩挤得满满的。 “各位,今天跷课要玩些什么?” 不知道要玩什么的重浩问着大家,相泽的好心情却被他这一句话塞住了。相泽 捶了一下重浩,然后便像要忘掉这个复杂心情似的,一溜烟就活蹦乱跳地跑到溜冰 场去了。 相泽一行人很快地沉醉在晚风的凉爽空气中,溜冰场到处都设置有扩音器,正 播放着黑人爵士乐曲“I know Korea”。 不一会儿,相泽跑进出口旁的休息室去,因为他发觉在场的男学生中,只有自 己是穿着校服来到这里。相泽赶紧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再把短发往上拨,把 帽子反戴。 他看到在附近的真淑不会溜冰,正慢慢扶着墙壁走,她看起来很害怕。相泽马 上飞奔过去,溜冰可是他的拿手项目,曾经苦练过的他技巧还真不是吹的呢!不但 会控制速度,也能自由地向后滑或是转弯,相泽表演给真淑看,真淑也看得直拍手 叫好。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以不是很愉快的表情看着正玩得高兴的相泽和真淑,他 就是上次公演时找麻烦的小矮个子。他和自己的同伙正以不友善的表情,躲在溜冰 场的一个角落里。 然而相泽和真淑正陷在彼此指导及学习的情境中。 “要抓住重心……” “你以为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吗?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真淑娇嗔着边笑边学,她只要一害怕,就会抓紧相泽的手臂。 “哪有一开始学就很容易的,本来就是边玩边学!” 真淑慢慢地伸出右脚、左脚,并沿着溜冰场滑动着。相泽觉得她现在可以自己 练习了,所以点点头说: “真淑,我先去绕一圈,你一个人试试看!” “嗯,快去快回哦!” 真淑生怕自己跌倒,连头也不抬地回答着。 相泽以椭圆形的方式流畅地滑了出去,此时,见到有机可乘的小矮子走向真淑, 他依然带着不怀好意的脸色及狡猾的眼神。 “真淑,我追你追很久了。” 矮家伙油腔滑调地说着。真淑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后,冷笑一声就完全不理 他。矮个子脸色一变,觉得自己受到轻视,便向真淑撂下一句狠话: “婊子,你是什么时候进来混的?” 真淑停了一下看着矮个子,用明显的轻视眼光看着他。 “滚开!” 矮个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什么?婊子!你说什么?!” 矮个子粗鲁地一把扯住真淑的头发,经过身边的女孩子都尖叫了起来,赶紧避 开他们。 “你这死流氓为什么这样……还不快放手!” 真淑用尽力气想把他的手拨开,但是她原本力气就小,现在又穿着溜冰鞋,根 本使不上力,只能束手无策地任矮个子抓住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绕了一圈回来的相泽看到这情形,眼睛立刻泛红,好像要冒出火似的;他想也 没想地跑向前,用自己的头撞向矮个子的脸。 砰地一声,矮个子应声向后倒,相泽赶紧挡在真淑前面。好久没打架的相泽心 口噗通噗通地跳着。 一脸痛苦的矮个子站了起来,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子,大叫一声: “去死吧!你今天死定了!” 相泽一紧张,连忙向后面的真淑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快点逃,但是真淑看到刀 子就脸色发白,连动都不会动。 矮个子手握着刀子看着相泽,身边与他穿同样校服的流氓也围了过来,大约七 八个人一下子就围住了相泽。这时才发觉到严重性的真淑往后一转,脱掉溜冰鞋跑 了起来。 “去死吧!”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辱骂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相泽这时有种想哭的恐怖感。应声而来的矮个子 同党每个人都拿着刀子向相泽靠近,还一边用嘴巴吹着口哨虚张声势,相泽一惊往 后跑,却因穿着溜冰鞋而摔了个四脚朝天。流氓们看着相泽的模样,大声地嘲笑, 相泽想站起来,这些人却一直向他逼近。 矮个子用刀子指着相泽的鼻子,相泽停止了呼吸,脸色唰地变白。矮个子嘲笑 着相泽的胆小,突然用刀子将相泽的校服扣割掉,钮扣掉了两三颗,校服前襟开了。 相泽再往后爬,矮个子这次用刀抵住相泽的脸颊大叫了一声,周围同党也跟着 拍手高喊;相泽有种深深被侮辱的感觉,但是又不知如何是好,被刀子抵着,他完 全是束手无策。那些家伙再度拿着刀子在他面前比划。 突然,矮个子将相泽的脖子圈住,好像在圈一只狗似的,流氓们捧着肚子大笑 了起来,相泽的脸更红,愈发感到耻辱。 “你爬给我们看呀!” 那些家伙带着捉弄的表情,用刀子在他鼻子前划来划去,相泽用力将绕在身上 的书包往那把刀及矮个子的脸敲了下去,矮个子一声悲鸣往后一倒,刀子也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俊石、东洙、重浩也来到了相泽面前。 身着教练服的东洙向前将戏弄相泽的流氓一个一个打倒,其中有几个人曾经看 过俊石和东洙的脸,他们吓得直发抖。初中时就参加过帮派的俊石和东洙,名声在 不良少年当中是赫赫有名的。 东洙非常不屑地看着他们问: “你们要干什么?” 没有人敢回答,只是你看我我看你。重浩向前扶起了相泽,真淑也来了,并将 相泽的衣服给了他。相泽歉然地笑了笑,装作没事似的,真淑也对着他笑着点了点 头。 事情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呢?呼朋唤友前来援助的矮个子,不知死活地向东洙 冲了过去,然而东洙却一副看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好笑表情。此时站在东洙后面的俊 石走向前,一脚踢中矮个子的腹部。 俊石的动作实在快到完全无法反应,矮个子向后飞去,倒卧在地,并且痛苦地 皱着眉头。然而俊石根本不予理会,他走向前,表情严肃地对着那家伙的脸赏了好 几拳。矮个子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相泽惊讶地看着俊石充满杀气的脸。 那家伙的同党完全无法给予帮助,只能呆呆看着,或许是因为东洙站在他们面 前的缘故吧!东洙示意流氓们挽起被打的矮个子,俊石用低沉的声调说: “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安静地跟我来!” 那群家伙露出犹豫的样子,东洙一把跑向前抓住最前面的家伙,再把他们的头 向后一撞,才一转眼,三四个人都被东洙的脚功踢得倒地不起,其余的人这才都一 副认命的表情。 在附近的老旧建筑物内,流氓排成一列跪坐着。俊石、东洙和重浩看守着他们, 相泽则依序在流氓们的身上给他们一人一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相泽的模样看来 有些悲伤。相泽像是在解答困难的作业般转过身去,俊石和东洙只是木然地守着, 没有劝解也没有参与。真淑坐在阶梯上抽着香烟望着这边,相泽没有办法,只好继 续一拳拳打在这些家伙的胸前。 和七公主分开后的相泽,和三个好朋友倚靠在可以看到金釜山市夜景的龙头山 公园展望台栏杆上。他们开着一瓶酒,把虾味先当作小菜般地吃着,俊石把剩下的 虾味先丢向附近聚集的鸽子,一个、两个地丢给他们。鸽子们为了想吃食物,头撞 来撞去的,模样逗趣。四个人看到这种情形都笑了。 大家都爆笑到肚子痛的程度。此时,下面有人在叫着,往下一看,是警卫伯伯 用手势叫他们下来,于是大家越过栏杆直跑了下去。 四个人半跑半走地下山,虽然夜已深沉,但公园内因为有路灯,所以仍像白天 一样明亮。此时,前面有三个女学生在公园里让摄影师替她们拍照。看到这情景的 重浩拉住东洙的手臂,一起往那个方向跑了去。 “喂,我们也去拍一张吧!” 重浩叫着俊石和相泽,俊石做了个走吧的手势,跟站在一旁的相泽说: “相泽啊!” 但相泽却毫无头绪地回答: “嗯?” “下次若还有机会打那些小鬼头的时候,一定要确实地狠狠打他们一顿。” 俊石低声吩咐着,相泽有些慌张。 “……为什么?我……” 俊石打断相泽的话。 “你打得一点都不狠,好像在告诉他们,下次碰到你时还可以再欺负你一次。” 相泽的表情有点僵硬。 “不管是打谁,下次只要一碰到就先撒一泡尿给他;不然就原谅他,让他变成 我们这一边的人;再不然就干脆打得他爬不起来,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相泽答应似地点点头。 “好,那以后不管打谁我都会这样做。另外,我也有一件事想求你,你听听看。” 俊石对相泽的请求很意外,于是停下脚步看着他。 “说说看,是什么?” “俊石,你和东洙一起向秃头老师道歉,来学校上学吧!” 俊石的脸变得僵硬。 “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读书、一起长大,这就是我的请求。” 相泽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俊石心想即使拒绝,最后一定还是会拗不过相泽的纠 缠,没办法之下只好点头答应。 “你答应了?” 相泽高兴地笑了,俊石再次点点头也跟着笑了。他抓着相泽的手说: “我们也来拍一张!” 四个人终于在摄影师面前会合了。 年约六十的公园摄影师对着焦距,叫他们移过来挪过去,四个人调整服装仪容, 以求摆最好的姿势,拍下最美丽的照片。摄影师熟练地数着一、二、三,此时俊石 突然举起手来。 “啊,等一下!” 摄影师从镜头处抬起头来,大家都看着俊石。 相泽歪着头问道: “怎么,有事吗?” 俊石皱着眉头好像在烦恼什么,然后又放弃似地说: “啊,没有,就这样拍吧!” 仿佛遇到奇怪的人似的,摄影师再次看着镜头,调着焦距,四人也调整着自己 的姿势。摄影师再次数一、二、三,喀嚓!终于照完了。 摄影师走向他们四人问道: “要写谁的住址?”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视线停在相泽身上。相泽没办法,只好把地址告诉了 摄影师。 “四区东大信洞……” 相泽说着地址时,俊石还是像有什么事无法释怀一样皱着眉头,他拜托摄影师 说: “伯伯,请替我们再拍一张好吗?” 大家都很讶异地看着俊石。俊石镇定地向大家说明自己的想法。 “喂,想一想,我们这照片是要留作纪念的,将来变成了大人后,可以给儿子 看他爸爸年轻时的模样,不是吗?” 说得有道理,其余的人也都同意。于是他们看着摄影师,摄影师也看看他们, 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四个人走进以龙头山公园为背景的一个黑白摄影棚内,相泽和东 洙在前面跪坐着,重浩和俊石则在后面站立着。这次他们把帽子调整好,钮扣都扣 好,一副陆军士官生在拍毕业照的模样。俊石脸上的肌肉紧绷,看起来很紧张。几 秒后,“喀嚓”一声照好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满足,一副自出生到现在,该做的事都全做完似的幸福表情。 夜愈来愈深,徘徊在公园里的人愈来愈少了,路灯也只留下一、两盏。最后,四个 朋友手搭着肩高兴地一路摇晃下山。 隔天傍晚,学校钟声响起,结束课业的老师和学生们打开门走了出来,秃头老 师也夹着出席点名簿走下教室楼梯。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影子。吓了一跳的 老师抬头望去,惊讶地看到俊石和东洙两人以诚挚的表情站在那里,秃头老师正不 知该怎么办时,竟听到他们说“老师,我们错了。”这句话。 秃头老师犹豫着观察俊石和东洙的眼神,俊石以慎重的声音说: “老师……我们有话要告诉您。” 秃头老师诧异于两名学生的态度,心里七上八下地。他故意以威严的声音回答 : “是吗?到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儿,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俊石和东洙无力地走出校门。在学校对面等着 的重浩和相泽急忙迎上前去,相泽看到两人垂下的肩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重浩 忍不住问道: “秃头说什么?又骂你们了吗?” 俊石无精打采地说: “他给我们退学处分。” 相泽和重浩两人瞪大了眼睛,而且因为太惊讶以致说不出话来,但东洙却突然 露出笑容,俊石也跟着噗嗤一笑,并打了相泽一下。 “好了啦,从明天开始上学,都是托相泽的福。” 放下心头大石的相泽这才高兴地掩嘴笑,他不好意思地说: “我哪有……” 此时路口信号由绿灯变成红灯,并开始闪烁,重浩看到了便对朋友们说: “我们要跑吗?” 大家还在茫然时,重浩就把自己的书包丢给了东洙,东洙接着书包,重浩眼中 满是雾气地大声叫着: “跑最后的要请看电影!” 东洙惊讶地叫着重浩: “喂,家伙!这小鬼……” 相泽伸了伸舌头对东洙说:“那小鬼真是好笑,对吧?” 话一说完他也跟着重浩后面快步跑走了,留下俊石和东洙在原地面面相觑。俊 石用一副受不了他们的表情对东洙笑了笑,接着也一溜烟地跑了,于是东洙只好紧 追在他们后面。 学校对面可通往鱼批发市场,鱼批发市场的商人们撑着红色、蓝色、黄色的阳 伞做生意,旁边则停着一艘艘船。四个人跑到船板上正在处理海产的欧巴桑及船夫 们之间,重浩的表情十分得意,跑在最后的东洙则睁着圆圆的眼睛,背着重重的书 包慢慢走了过来。 经过墙壁上布满青苔的市场入口小路,会看见一条叉路,暗暗的叉路底出现了 闪光,好像是一位欧吉桑。四个人的赛跑就在市场的这条小路结束了。 载着大冰块的手推车从巷子里出来,刚好撞上了跟在重浩后面的相泽和俊石, 冰块受到冲击于是滑了出去,推着手推车的青年生气地对他们大叫,接着赶来的东 洙则跨过冰块追赶其他三人。 “该死的家伙!” 手推车青年不愿善罢干休地朝他们后面喊了又喊,可是没有人回头看一眼。 远处有三个穿着海洋大学校服的青年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五个穿着端庄校服 的女学生边走边笑,其中夹着正在跑步的相泽和俊石,而重浩则因为看着这些女学 生而动作迟缓了起来。就在此时,赶来的东洙把书包再次挂在重浩身上。不小心拿 到书包的重浩吓了一跳,他咒骂了一声“该死!”后开始追着东洙,但是重浩哪是 东洙的对手,东洙一边跑一边回头向重浩做鬼脸,尽管重浩用尽了全力,却还是被 远远抛在后面。 跑出了小巷,经过了贴着选举海报以及电影海报还有挂着酒店招牌的大马路, 俊石、相泽、东洙以及重浩气喘吁吁地跑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飞也似地被他们远 远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