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瑞回头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威·桑·邓恩正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坐 着,用一支粗大的黄色记号笔批阅着一沓文件。 “早上好。”邓恩说。他把文件放到一边,但是没有费事站起来。 “好个屁。我一进门就被你儿子缠住了。” “那个你已经试过啦?”邓恩指的是那台手提电脑。 “我只不过是把它启动了而已。”白瑞走到写字桌后面,“不用说你以前就曾 这么干过了。你办事很有章法,人员组织得不错呀。吉姆·赛德勒把你的人比做一 支特警小分队呢。” 邓恩微微一笑,但很快又板起了面孔,“我们办事可以说是讲究条理的,不过 每件案子都各不相同。非法操纵你们注册登录系统的那伙人可是行家啊。他们设置 的那些机关非常巧妙,虽说简单,可很有破坏力。眼下我们还处于拼命赶超的阶段, 却要把上午这么多的时间白白浪费在这号官僚似的瞎忙乎上。” 苍天有眼,白瑞心想,竟然说数百台便携机的装配和发放是什么官僚似的瞎忙 乎。 “听说我今天要向你们汇报。” “吉姆和黛安很忙,”白瑞迎着邓恩那探询的目光回答说,“我希望你尽可能 与我通气。我并不需要每一个细节,但是请随时告诉我你的发现。对于任何新的故 障隐患,一定要给我一个评估报告。我将竭尽全力提供帮助,必要时我还会找合适 的人协助你的工作。” “多谢了。昨晚没有任何的非法登录企图。你和其他一些人曾从外面访问过网 络。现在我有几个小问题。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确实有件事要说。昨晚有个人试图从我屋后的窗户爬进来。” “怎么回事儿?” “一声响动惊醒了我。我从床上起来,把他吓跑了。”白瑞想到了那张软盘, 但决定还是不说为好。暂时保密。 邓恩很小心地把那支记号笔重新套好,放到桌上的那沓文件上,“这可能是个 巧合吧,”他说,“不过你还是谨慎为妙。你们所有的人都得格外小心自己的人身 安全和财物,比如说公文包啦,便携机啦,停车地点啦什么的。我们有一本关于人 身安全和危险识别的初级读物,我将让我的手下给每位高级行政人员发上一本。” 白瑞点点头:“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 邓恩看着自己的记录本,满脸沉思状,可顿了顿却开口问道:“你女儿昨晚战 果如何呀——她跑垒得分了吗?” 她正为自己没跟警察说上话而生气呢,白瑞心想,“下一局过后再没有时间了,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分。她对那个安打得意极了。”他在一个记事本上草草写 下“报警器”三个字,还在下面划了着重线。 “在那个年龄真是好玩极了,”邓恩说,“输赢并不真的要紧。后来不知怎么 的父母就会影响孩子们了。我有个女儿,原先是个可爱的小天使。现在呢,说起来 你简直难以相信。她今年二十岁了,竟然想去做什么证券经纪人,也不知是谁给她 灌输的这个念头。” “她没有子承父业,真让我吃惊。” “讨厌电脑。 她出去上学的时候,我送了她一台Macintosh PowerBook电脑, 真彩显示屏,CD,一部相当好的机子。我想她压根儿就没用过。受她母亲的影响太 大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去证券交易所,整天打手势炒什么猪肉股票。” 白瑞笑了,但总觉得这有些像科伦波的那一套①。那家伙想了解什么情况,可 又不肯直说,一边没话找话地东拉西扯,一边把耳朵竖起老高。“你说你有些问题?” 白瑞说。 ①美国电视连续剧《科伦波探案集》中的主人公。他是一个衣冠不整、形象猥 琐但本领高强的大侦探,在破案时并不直接询问案情,而是环顾左右而言他,旁敲 侧击地套问出有关的详情。 “当然啦。我发现你们的订单登录数据库有点费解,里面有若干记录,确切地 说是三十七个,已经被锁定了,禁止登录,实际上就是不许他们发出订单。我觉得 这很奇怪。” “我以前没有意识到数量竟然有这么多,不过这很容易理解。我们这里有各种 订单发进来,这你是能想得到的。其中一些人订购了设备,随后又退货,买了就退, 一次又一次地没完没了,结果搞得我们忍无可忍,不得不告诉他们我们无法再接受 他们的订单了。” 邓恩撇了撇嘴,显得对这个解释还不太满意。 “还有另外一类人,他们打电话进来但从不订货,不过我们拿他们没办法。我 想这些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百无聊赖,或是寂寞难耐,于是就给我们的销售人 员打电话玩,谈论最新的设备、电脑的升级,反正是瞎聊。我们知道他们是谁,因 为他们的电话打来得很有规律。为了相互之间有一种亲切感,我们都是直呼名字的。 跟他们的电话交谈每次最多五分钟,随后我们就挂线。他们大都养成了习惯,按规 矩办事,时间一到便很客气地放下电话。如果我们把花在那些电话上的时间统计一 下,我敢打赌,我们真是在义务行善啊。” “我问起那三十七个记录的原因是:如果你们终止某些人订购西姆公司机子的 权利,那就可能得罪了他们。也许你们把某个人给惹火了。这只是随便猜猜,不过 我们还是必须对他们进行审查。” “难以想象那些人中会有谁有本事进入Sybase,或是进入我们的服务器,更改 批处理文件。” “我刚才说了,这只是随便猜猜。不过把你们所有的产品挨着个订了又退,说 起来倒像是些技术发烧友啊。他们只是想玩玩最新的设备,结果你们停止供货,把 他们给气坏了。他们觉得自己很有能耐,决定进行报复。这是有可能的呀。”邓恩 摸着下巴,显得心事重重。随后他说,“愤怒往往使人产生动力。几个月前,一家 建筑公司曾把我请到新奥尔良的一个工地。他们有个工头气得发疯,于是一天上午 他们去开推土机时,却发现没油了。” “为什么要把你请去呢?” “他们现场办公室里的设备、 财务单和工资表、CAD制图,他们不得不查清楚 一切是否依然完好无损。” “结果呢?” 邓恩诡秘地一笑:“不是。” 白瑞一阵沉思,“你根据需要放手去干吧。”他说。 “我们已经动手啦。十四个排除了嫌疑,我们正在查另外二十三个。我把这事 儿跟你说,是考虑到你可能会凭直觉或是猜测发现什么可疑的具体客户。” “这条线索倒是从没引起过我的注意。我将把它提出来,让那些负责接电话的 人讨论讨论,看看是否曾有什么人扬言要闯进网络。” “这太好了。我想找你调查的另一件事情是你们的那次触电事故。” “我们的一名维修工,本·库珀,在天花板上的爬行维修通道里给电死了。我 们烧掉了几个断路器,大约十五分钟后他们才找到他。” “而且他当时是在查线。” “那会儿我们正在重新安装电缆。我们是想——我是想——另外拉一根备用线, 连接这栋大楼里的主要部门,因为克里斯可能会被迫关闭主干线的。大概是一种讨 厌的病毒正在网络上自动复制吧。当时我想要搞一条应变的退路。” “也就是说库珀先生是在拉新的电缆?” 白瑞知道这一定会给人造成怎样的印象。把电缆随便串起来乱拉一气,这在一 个经验丰富的专家组眼里该是多么的滑稽好笑啊。瞧他们的吧,拔刀相助,轻而易 举就能帮你们弄出一个无线网络来。白瑞坐在椅子里极不自在地挪动身子。 “本是在查找某根多年前铺设的闲置电缆。公司刚一成立他就过来工作了。他 坚持说自己可以查明线路,所以就让他上去了。” “看来这是个很合理的方案。”邓恩说,坦白瑞知道那里面有点不太妥当。邓 恩拿起那沓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扫了一眼,然后又放下。 “我在仔细检查‘贺拉斯’和‘威尔伯’上的文件转储目录。”邓恩解释道。 “十号楼里的文件服务器。” “那边的每一个应用程序都是由这两台机子运行的。我把可疑的文件划出来, 随后我们再进行逐个检查。” 邓恩用那支记号笔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对于那顶上是怎么漏电的你有什么高 见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高见?我没有任何高见。依我看像是一次很惨 的事故。调查人员就是这么说的。我凭什么知道是怎么搞的?如果你是暗指当时本 是在做他不应该做的事,那真是胡说八道。第一,我完全信任他;第二,他是在依 令行事。”白瑞咽下口水,挑选着字眼。见鬼,照直说吧,“他是在执行我的命令。” “我指的压根儿就不是这个,”邓恩说,“其实恰恰相反。” 白瑞不得不回想一下此事。本·库珀当时完全是在依令行事。“你的用意是什 么,邓恩先生?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叫我威廉好啦,别见外。当然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在做的,或许是在白费气力吧,是提出查线时竟然触电这个疑点……我觉得这事 儿有些蹊跷。决不是不可能发生,但是很怪。这是我想要进一步调查的一件事情。” “你只管去查好啦。” 邓恩已经仰起了头,这时他把白瑞端详了一番。“我会的,”他说,“我将让 你知道我的发现。” 白瑞正要张嘴说什么,可这时靠在邓恩身边那张桌子台灯上的一个小盒子突然 冒出一阵噼啪声。“威·桑?”一个人问道,“威·桑,你在吗?” 邓恩一把抓起这个看似小模型但一定很昂贵的步话机。“我在这里。”他回答 说。 “我们发现一个叫做‘西奥多’的服务器上曾经被有管理员权限的用户登录过。 他肯定还在我们追踪之前抢先登录进了‘玛里琳’。” “他是在干什么呢?”邓恩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我们倒没有发现什么。没有写进任何文件。也许只是在随意翻看。” “会不会是哪个系统操作员呢?” “有可能。我们一直在通知他们一律同我们联系,但对其中一些人我们只能留 下语音邮件,也许他们没收到吧。” “我马上就过去,”邓恩说,他转向白瑞问道,“想去吗?” “玛里琳”和“西奥多”在另一栋大楼里,西姆公司三号楼。如果园区内有哪 栋大楼可以被称做是行政管理中心,那么当属此楼,因为这里面不但有董事会的会 议室,而且还有黛安那套新翻修的总统套房。 他们走的是连接这两栋大楼的那座人行天桥。白瑞把自己的身份卡往读卡机里 一划,门便嗡嗡响着打开了。 白瑞只记得“西奥多”是开发部使用的一个高性能文件服务器,内装一组SCSI 硬盘。技术部的那个“呜霹”跟它的配置相同,有一天一些技术人员曾过来查看过。 当时他把他们领进服务器机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们把“呜霹”拨弄来拨弄去的, 试图解开她的秘密。 “玛里琳”则是一台人力资源管理器。西姆公司的员工可以注册登录到“玛里 琳”进行各种内务操作,比如说修正他们自己的工资单扣除额。看来同一个管理员 是不可能同时进入“西奥多”和“玛里琳”的呀。 白瑞和威·桑·邓恩大摇大摆地走进拨给保安协会专用的那间大会议室。邓恩 的员工正在监视整个公司里的在线连接,一排监视器显示着西姆园区四周的那些服 务器控制台。 “他在干什么?”邓恩问。 保安协会的员工给他们两人在其中一台终端机的前面挪出了位置。 “很难说。已经有数次使用服务器了,不过我们发现还有其他十二名用户也在 同一时间登录。他可能是在启动某些程序进行探察呢,但他还没有复制过任何东西。” 他们可以通过操纵服务器控制台来掌握有关每个用户的若干情况。一个窗口显 示着那些打开的文件,另一个不停地统计着那名用户所读写的字节数,而他们可以 在这两个窗口之间来回翻看。此刻那个显示打开文件的窗口突然一片空白。他们睁 大了双眼,等待着这个人的下一步动作。 窗口顶端出现了一个条纹,亮区里显示着这名用户打开的一个文件。 “他在查看菜单,”邓恩说,“你们肯定这家伙不是个管理员吗?” 窗口再次一闪。 “那是一个文本文件。他正在浏览呢。” 窗口这阵子一片空白, 于是他们检查了一下读/写的总数。看来这个用户并没 有在往服务器里面写进任何东西。他或许是在复制,也可能只是在看看而已。不管 是哪一种情况,所读的字节总数都会增加的。 邓恩啪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指着一个工作站说:“赶快上那台机子,给我连 续统计那个磁盘卷的空问。” 他的一名手下立即开始工作。邓恩转向白瑞:“你们有备份文件吧?我们随时 可以把他掴出去。” “我们每天晚上都进行增额备份,星期五再把那些磁带倒回去进行完整的备份, 然后保留一个月。”白瑞盯着字节读数列上那些急速变动着的数字。 “那么就让他继续待在那儿吧。我们已经弄到了从昨晚开始的目录表。如果他 修改一个文件,我们就能确切地搞清楚他做了什么。” 保安协会的另外几名员工这会儿正站在一旁观察着,被闯入“西奥多”搞破坏 的可能性弄得束手无策。 邓恩手一挥让他们行动起来。“别在这里傻站着,你们应该查查‘玛里琳’了,” 他说,“赶快去查。” 他凑到监视器跟前,“瞧这个。这狗杂种可不打算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啊。” 邓恩指的是显示屏上的一个区域,上面写着:以太网址,不能利用。 “情况不妙啊,”工作站上的那个人打断他的话,“他正在删除呢。我已经比 十秒钟之前少了三兆字节啦。”他的手指头悬在键盘上,重新读数。 “不对,还在减少。” “这样就不好了,”邓恩说,“我很想听凭他继续操作下去,好让我进行观察, 可我并不希望是这样啊。” 白瑞的下巴松弛下来。“把他赶走吧,”他轻声说道。 邓恩弯下腰,给这个用户发出一个讯息接收通知,然后键入:朋友还是敌人? 我们发现你了。轰!接着他单击“发送”。 “这会把他吓一大跳的。他探出头来,发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时对方慌了手脚,一阵忙乱,服务器的利用百分比先是猛地上升,接着一路 急跌,降到了百分之二。邓恩走回到监视在线连接的那个显示屏跟前,这时那用户 从显示屏上忽地消失了,钻回到他进来时的那个黑洞里。 “抓到你啦。”邓恩说。他指着显示屏。白瑞看着他那副得意劲儿,禁不住想 到:看来邓恩以前也曾把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得有滋有味的。 邓恩转过身来,对着他的员工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干得不错。如果他再登 录回来,就给我在这里装上一个嗅探器,随时向我报告那些数据包的来源。现在请 确定一下受损程度吧,这样我们就能弄清楚他是在搞什么名堂。万一他真的是个管 理员,他就会跑到这里来冲着我们大喊大叫的,不过我可是觉得这不大可能。” 白瑞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邓恩开始在他的这间作战室里召开一次临时会议。白瑞听着他们草拟出一项战 略计划,随后慢慢往他自己的大楼走回去。他在楼外的天桥上停下脚步,扶着栏杆 往下望去,只看到了一些树木和一个公园区,西姆公司在那里铺了一条供员工使用 的跑道。没有人在一路小跑。 他转到另一边,目光越过停车场上的那一溜小汽车凝视着前方。他到底是怎么 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呀,竟然撞上了西姆公司开业不久就面临的灭顶之灾?往事如烟, 恍若隔世, 想当初他从EDS公司过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呀。他们 称他为难题的克星,而他的确不负众望,从那时起就每天工作十二个钟头了。销售 区域不断扩大,他的职责和权力随之而来,给他的薪水也不薄,有二十七万美元啊。 尽管如此,他仍然总是时时冒出自己办公司的念头,但仔细一盘算,首先是没 有这笔资金;接着就想到了卡罗琳的问题,既没有时间和精力、也缺少冒险一试的 动力。公司的规模不必搞得太大。犯不着去跟比尔·盖茨①争夺天下,只需拥有一 家自己的公司,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经营就行啦。就像他曾经试图把技术部 变成自己的天地那样。 ①美国微软公司(Microsoft)的总裁,世界软件巨头和首富。 职员们可能会以为在发生着什么事呢?他们会发出关于非法登录的备忘录。这 会儿管理部门正在谈论着什么病毒呢。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像邓恩那样把公司的员工 召集起来,威风凛凛地下达命令:马上去干活!拯救公司!黛安·休斯本该留下来 的,她说话管用,可以把他们分组统统带到大礼堂去,给他们做一次公司状况的报 告,把大致的情况给大家交个底。如果职员们卷入了此事,那就让他们互相检举揭 发吧。他要向黛安提出这个建议。见鬼,他甚至愿意自告奋勇去主持这种会议。 瞧他们这两个人,黛安和吉姆。他们能够一走了之,跑出去完善自己的买卖。 他们倒是保住了面子,可以得意洋洋地开着车子拿着自己的那些协议凯旋而归:你 们看,又要有几百万美元进账啦。可在此期间呢,他白瑞却得留下来看家。忠厚可 靠的老白瑞啊。 他收回踩在栏杆底下的那只脚,正转身去开门,这时技术部的一名秘书突然出 现在门外,“谢帕德先生,”她说道,“雅各布兹先生出事了,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围观呢,我想您最好还是去看看吧。” 在通往保安一内务部经理办公室的那个走廊里,乱哄哄地聚集着一大帮技术支 持专家和办公室职员。其中一些人在探头探脑地往拐角那边看着。白瑞也跟着一看, 只见雅各布兹的门口一边一个站着两名西姆公司的保安官员。基督耶稣啊。这位老 兄历来就是个急性子,这一回他又捅出什么马蜂窝来了? 白瑞看见了迈克·海恩斯。迈克是雅各布兹的一名助理,他的办公室就在旁边。 “迈克。”他大声喊道。 迈克赶紧走过来。其他人这才发现白瑞来了,连忙给他和迈克腾出些地方。 “这是怎么啦?”白瑞问。 “我也不清楚啊。我正打着电话呢,冷不丁地‘砰’!隔壁房间里一声枪响。 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枪声,跑出去查看究竟,就听见波拉在尖叫着:‘他有枪。’ 大家一窝蜂地往外跑,我也跟着到了这里。” “谁有枪呀?克里斯吗?” 迈克耸耸肩:“在这外面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波拉才是真 正的目击人。她说她那会儿正朝打印机那边走,突然听见克里斯一阵狂笑。她往里 一看,刚好瞧见克里斯·雅各布兹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是什么枪,手枪吗?” “我想是吧。对,是支手枪。” “保安人员做了什么呀,他们已经跟他谈过了吗?” “我不知道。你从这里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他们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枪呀,谢帕 德先生。我个人认为他们应该撤出这个鬼地方。” “好吧,迈克。谢谢了。”他拔脚往走廊前面走过去,那两个守卫扭头看着他。 这时办公室里面轰地一阵哗啦声,好像是有人击碎了一扇窗户。一些女职员吓得尖 叫起来,还有几个人猛地转过身,拔腿就跑。 白瑞纹丝不动地站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来,于是他走近第 一名门卫,一看认识,便打了声招呼。 这个门卫点了点头。“谢帕德先生。”他说,声音发颤。 “情况怎么样?” “他在里面,我们在外。据说他有枪,所以我们不敢进去啊。” 他们身后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于是白瑞说:“请你到那边去,封闭门厅。把 那些人弄到楼外去。” 这门卫点头遵命,满心欢喜,总算有借口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克里斯·雅各布 兹可不好对付,不管他拿没拿着枪。 白瑞示意另一名守卫继续留在原地,然后从屋角探头望过去,可会客室里满是 植物和文件柜,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使劲往里面的办公室看,觉得有个身影一闪。 “克里斯吗?”他大声喊道,“我是白瑞。我给你带来了一份报告。我想你会 觉得它好笑极了。我可以进来吗?” 他听到哼哼唧唧的一声,于是慢慢吸了一口气,然后侧着身子转过屋角。他的 左边有一个小凹室,摆着一台激光打印机和传真机。白瑞向前走了几步,一直紧贴 着凹室。 “克里斯?你在哪里?” “难道这还用问吗?” 白瑞慢慢接近门口。 克里斯就在自己的写字桌旁坐着呢。他的衬衣和领带凌乱不堪,墙根的地板上 散落着一个烂台灯的碎片。白瑞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不露声色地说道:“哦,原来 你在这儿呢。我得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 “是吗?什么事?”克里斯的嗓音很粗,好像不是刚睡醒就是喝多了似的。白 瑞感觉到酒柜就在办公室里的什么地方,自以为清楚是为什么。枪是另外一个原因。 “邓恩挡不住他们,”白瑞说着故意夸张地使劲摇了摇头,“你该过去看看他 的小组,狼狈极了,三四十个人像群鸡似的满屋子乱跑。他们根本就弄不清楚到底 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刚才上了‘玛里琳’和‘西奥多’,可他们竟然连点察觉都没 有。” “我挡不住他们。邓恩也没辙。我们需要的是一颗原子弹。” “这倒是个办法。”白瑞随声附和。 “去他妈的原子弹。” “我今天早上跟黛安说啦,要是连保安协会的大军都斗不过他们,那我们当初 就更不行了。” 克里斯哼了一声,“你知道我四个月前买了一辆福特Taurus车吧?今天早上倒 车的时候,这该死的东西撞上了一根电话线杆。” “这我可不知道,原来你的车是部Taurus。” “不是一根电话线杆,是那些灌了混凝土的短柱子。他们埋了整整一排,保护 一个垃圾装卸点,结果其中有一根刚好把我给卡住了,就顶在我的车底下,让我干 瞪眼。它差点就把车后的保险杠撞掉了。” “实在是太糟了。这号破事儿真让人难堪啊。” “真是的,谁需要保护一个垃圾装卸点呀?等你撞上柱子了,有谁会把它当回 事儿呀?” 克里斯神色恍惚,“有一次我开着辆‘野马’①撞到一棵树上。那时我还小, 也很走运,一点儿没伤着,连块皮都没蹭破。你怪不了任何人,那只是些树,自己 长在那儿的,谁让你自己把车冲出路面往上撞的。” ①美国福特汽车公司生产的一种跑车。 “可不是嘛,”白瑞说,“有一次在十号州际公路上,我被一个喝醉酒的司机 开着小货车撞离了路面。那是在去圣安东尼奥②的路上。我一下子冲出路基,哐地 撞穿一个有刺铁丝围栏。不过没有树。” ②得克萨斯州南部城市,在圣安东尼奥河畔。 “后来呢?”克里斯端起塑料杯喝了一口,鬼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事儿。开着小货车的那个家伙停都不停,倒是一位卡车司机停了下来,用 他的无线电对讲机报告事故。他陪我待了一会儿。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来了一位州 警。” 克里斯直点头。 “我说,约翰·韦恩是怎么回事?”白瑞问道,“有人告诉我说你在这里瞎开 了一枪。” 克里斯抬起藏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原来正握着一支显得威力极大的左轮手枪 呢。他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枪,把白瑞紧张得脊梁骨一阵发冷。 “也许是吧,”克里斯说,“那会儿我是另有所图。我毁了大家啊,白瑞。我 确实把公司搞糟了。我一屁股在这里坐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东西是我本该安装起来 的。甚至是我熟悉的那些东西——非法登录探测器啦、新的加密标准啦、拨号访问 安全标识啦。我们以前从没出过事,结果我就像其他所有的人那样肥屁股干坐着, 说什么那号倒霉事儿是永远也不会落到我的头上来的。” “不止是你一个人呀,我们大家全都有份儿。” “可这是我的分内工作啊,”克里斯说,“本来就是我的分内工作。现在这里 再也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啦。” “你是一派胡言。” “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那会儿我在做准备……要知道,那会儿我满脑子都 是些疯狂的念头。我也说不清楚,是愚蠢吧。不过我转念一想,让公司见鬼去吧, 让西姆见鬼去吧。反正我不在这儿干啦,管它呢,一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想 来我把天花板打了一个枪眼吧。”克里斯说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 白瑞仰头扫了一眼,看到了那块吃了枪子儿的吸声砖。地毯上散落着那白色材 料的细粉末。 “天花板会补好的,”白瑞说,“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把枪放到我的口袋里 来,然后咱俩离开这里,从后门出去。我打算叫个警卫开车送你回家。今天是星期 五,你回家去吧,忘掉这一切,整个周末甚至联想都不要去想它。下星期再看我们 的情况怎么样了。” 克里斯微微一笑,“你是个好人,白瑞,”他说,“可我不会再回来啦。对我 来说,一切都过去了。你可以如实告诉黛安。” “邓恩在那边乱搞一气,这就是我要告诉她的。” “随你便。” 克里斯把枪从桌面上推过来。白瑞把它拿起来,沉甸甸的。他想知道这枪是从 哪里弄来的。难道克里斯一直把它放在办公室吗?他俩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的走廊 上。 “一切都好吧?”那个保安守卫问。 “我们需要一辆小车在后门等着。告诉他们绕个道,从草地上开过来。” “是,长官。”守卫回答说。 “走吧。”白瑞说着把克里斯的身体往大楼后面的方向一转。他可以感觉到从 后门廊那边朝他俩身上射过来的目光。那支手枪在他的口袋里像是有五英磅重。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