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意给五百万美元的决定是在没有召集任何会议,也没有进行大肆宣扬的情况 下做出的。黛安通过电话同吉姆进行了一次长谈,又同迈克谈了一会儿,然后她又 给白瑞去了个电话,所有这一切都是用她那辆有专门司机驾驶的“卡迪拉克”轿车 后座上的电话进行的。她正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她要求六点钟在她的办公室同白 瑞见面。 格雷格·米切尔那儿仍然毫无消息。他妈的,他们需要了解有关那个程序代码 的情况,怎样才能想方设法战胜它呢?如果必要的话,西姆公司可以发行一个磁盘, 一种修补文件,这个文件可以通过特快专递寄给客户和经销商。解决的方法可以简 单到用一个应急软磁盘引导,再去按一个按钮。 白瑞匆匆看了一遍他足足用了三个钟头起草的应变计划。倒不如将它写完,再 让黛安签个名。这应变计划他已经修改过十几次了。 “我们西姆公司信奉以最高水准服务于客户之原则,我们遗憾地通知您……。” 他几乎是紧接着就在那句话上打了个“×”。这话显然自相矛盾。你怎么能一 面号称你们有最高水平的客户服务,而另一面让你们的机器在制造场地就被装入了 一个死亡陷阱呢? “我们遗憾地通知您……。” 不行,这语气不恰当。太严峻了。 “我们已被提请注意……。” 过于被动。谁提请他们注意的?西姆公司就这么愚蠢,甚至把装有错误文件的 货物发出,竟然自己对此毫无察觉? 会有成千上万个公司客户读到这些话。这些都是些可靠的客户,公司还满怀希 望地指望他们能保持他们的忠实可靠。这个消息还会受到传媒的密切关注,还会转 发给千百万观众。事后还会被全国的电脑专栏专家大肆评论。他知道他们在走钢丝。 “西姆公司的工程师们发现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售出的一些产品遭受了篡改。” 这句话的调子算是定对了。西姆公司已经发现了毛病。机子曾被篡改。他们, 包括西姆公司和客户双方,都深受其害。都是受害者。没错,但是他们将战胜袭击。 现在他必须表明形势严峻,还不能显得情绪异常,乱了方寸。 “一个定时在七月二十五日启动的破坏性程序代码有可能被装入到了您的硬盘 驱动器,我们想确保您能采取必要的步骤将其消除。” 明确突出积极面:我们一起卷入麻烦,我们将帮你们从麻烦中解脱出来。他从 先前写的东西中东抄几句,西抄几句,总算字迹潦草地誊写完了,再从头到尾读了 一遍。通篇显得周到热情,前摄的——没有过分透露什么。是一条措辞巧妙的、具 有轰动效应的消息。 马可·威利斯此刻正躺在沙发上,等着摆动着的电扇转回到他这个方向。他对 电脑感到腻烦了。他腻烦透了那个主宰他生命的隐身人。他年轻,敏锐,是个无与 伦比的、出色的编程员。他开始越来越想往从早晨九点到下午五点上班一族的那种 工作。你只需走进去将姓名卡插入记时钟内打出上班时间,他能够明白那是怎么一 档子事。 也许他能为一家有兴趣的公司工作。能力像环境及自然保护组织塞拉会或者是 绿色和平组织之类的机构干些和电脑有关的工作。那些绿色和平组织的成员总是在 他们的气胀式船里大兴问罪之师。也许他们需要电脑来了解那些事。马可会喜欢那 类的事。他可以凭自己的才能干出点名堂来,而不必背叛谁。那样他就能从这整个 可疑的交易当中平安脱身。 工作台上的黑白电视机在播放最新的模拟真实犯罪节目,可是马可无心看它。 近来他一直无心看以犯罪为主题的节目。起初他还对干那种事感兴趣,设计破坏程 序,再拿他们在真人身上试验,他已变得越来越精于此道了。 可是现在他经常被迫干得越来越离谱,做更多的破坏。他陷入了怪圈之中。如 果现在被人发现的话,他甚至会蹲监狱。他没有被捕的前科记录,只有那次破坏程 序的事件,他怀疑可能被记录在案,可眼下他已过了那个年龄,他那套天真无邪只 能归于少年鲁莽的把戏已远远行不通了。只是蓄意存心的破坏,比他所能预料的要 变得恶毒的多,攻击目标是一伙公司雅皮士。他确信他们会付钱给他,但这将是最 后的一次。一万五千美元是个大数目。他打算拿到钱就同他们分道扬镳。 马可想要出门,也许到街上去在里士满大街一带的十几家餐馆中选中一家,可 这是休斯敦的西南部。天马上黑了,他对独自夜行将可能发生的事全无信心。这倒 不是说他格外胆小,而是他听说过这个地区为非作歹分子成帮结队,他们是些西班 牙裔帮会,他看见过墙壁上涂写的东西。对那些东西,他总是像美国白人中产阶级 易受害者那样匆匆走过。 他听见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太好了,邻居们回来了。现在他能听他们相互争 辩和吵闹了,依照昨晚的迹象看,最终还会听见他们疯狂地造爱声。声音穿透隔墙, 那个在当地一家从事街区房地产欺诈投机生意的公司里当职员的小个子棕发女人, 似乎对一切都毫不顾忌。 门上传来的敲门声着实使马可吃了一惊。 他放下搁在沙发上的双脚问道,“谁呀?” “是我,威尔逊。” “噢,等一下。”威尔逊最近来访频繁,马可怀疑这是为了密切监视他。威尔 逊进屋后总习惯四下察看,确认没有可疑特别之处。他造访的时间通常很短,话也 不多,除了有一次他进来时,马可正在玩一个名叫俄罗斯方块的游戏。这游戏引起 了威尔逊的兴趣,显示屏上降下各种各样的模块,马可调整着将它们摆放到合适的 位置。马可是个行家,他做得很轻松自如。威尔逊试了一次,他连怎么去改变那些 模块的方向还没合计出来,整个显示屏就已经填满了。 开门前,马可走过去打开电脑,尽管他已才智枯竭,筋疲力尽,可面子上的事 儿还要撑得住。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公寓,打开门链。 “嗨。”他招呼后就折回去坐在沙发上。 “干什么好事呢?”威尔逊一进屋就问。他环顾四周,然后目光扫向电视。屏 幕上是一个女人遭受拦路抢劫的镜头,两个小流氓用枪指着她,画面底部的副标题 是DRAMATIZATION(改编成的剧本) 。演技糟糕透了,两个雏鸽样的小流氓四目炯 炯,贪婪地盯着那泪流满面的女人,而这女演员的表演又是那样的夸张。 “你就在干这个,看这乱七八糟胡说八道的东西。” 马可耸耸肩,“我没看,只是开着罢了。” “冰箱里有啤酒吗?”这问题倒问得挺实在。因为,威尔逊还真想喝点儿。不 过如果橱柜是空的,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去,驾车去商店。 “我这儿有牛奶,花生黄油,咖啡,还有一片比萨饼。我一直在想去买些东西 回来,但这儿附近不同于其它地方。有一天夜里,我正走着,有辆车从身边经过, 速度放得很慢,车里的人一直窥视着我,我坚持不着他们,他们就没再骚扰我。” “无非是伙小流氓,”威尔逊说。可实际上,威尔逊很少离开他的车,当他非 得下车时,通常会带一支枪和一把刀,外面到处是危险之地。 “我同老板谈了,跟他说你工作得如何如何努力,他想增加你的酬金。” “是吗?”马可坐直了身子。 “他对你能想出的另一招印象尤为深刻,就是你说起的,你打击了西姆公司— —” “不是打击了西姆公司,而是打击了他们的客户。我下载了一份和他们有业务 往来的一些主要公司的账户,并截获了他们的邮寄地址和联系人。” “那有什么用?” “你知道SmartStar,也就是西姆公司同类产品中最好的文件服务器吗?” 威尔逊摇了摇头,“从来没听说过。” “呶,这是一种昂贵的机子,花二万元才能买一台,因为它们是最好的,所以 个个有名的大公司都买这种机器。 在美国约有百分之七十的公司网络运行的是 SmartStars文件服务器。爱克森公司,通用汽车公司,美洲银行,看看桌子上的邮 寄清单。” 威尔逊看着那个清单,这小子所说的是真的。这里打印出的是全美国和全世界 最大公司的清单。 “这会儿我听懂了。”威尔逊说。 “于是我就截获了所有那些公司上网人员的地址。说真的,我是偶然发现的。 我原以为这是一份西姆公司客户的账户清单,后来才发现是这个。就在同一个目录 中, 还有西姆公司正式的信笺抬头。于是我意识到可以把那个SC SI驱动程序放在 一个更新磁盘上,然后像西姆公司那样从容地发送出去。他们总是这样做的,修改 驱动程序,然后发送。有时是为了修补臭虫,有时是为了进行改进。清单上的公司 要为这项服务付钱,他们想要刚出来的最好的和最新的驱动程序。没什么能阻止我 准确地将邮包发送到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如果程序包显得足够好,接受到的人就丝 毫都不会怀疑,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呢?” 威尔逊也想不出个理由。 “我重新进入系统又发现了一块西姆公司制磁盘标号的模版。找就出去花了八 百美元买了一个彩色打印机,打出的标号很逼真,看起来酷似真的,信笺抬头也是 一样。” 餐桌上放着一张信笺抬头,威尔逊把它拿了起来看了看,这个摹本真的是再真 实不过了。 “我拷贝了他们的新邮件的内容, ”马可说,“当中要求客户换出SmartStar 服务器上的一个文件,步骤很简单。德雷珀先生解释了在七月二十五日那天那个文 件怎样生效,并使网络冻结一分钟。我寻思,如果我们将冻结西姆公司的网络,为 什么不能捎带上其它一些公司呢?我认为寄送磁盘是个绝妙的主意,于是我就照着 西姆公司的样子于昨天以航空快件寄出了二十多封信,实际上,我使用的是西姆公 司的账号。” 威尔逊盯着手中的信,信上的地址署名是寄给可口可乐公司一个部门的鲍勃· 司徒亚特先生。纸上有波纹样标记,马可在其一角注明:翻印件。是威尔逊曾从赖 斯大学教职员信箱中取到了那个磁盘,他知道磁盘上设计的文件远不止仅仅冻结网 络一分钟那么简单,它会扫遍所有文件,并且删除整个磁盘驱动上的东西。它还可 以沿着连线蔓延到网中的每个用户,波及到每个桌子上的个人电脑,还会殃及那些 威尔逊不是很在行的机器,如服务器,那些Sm artStars高档服务器。 威尔逊开始对这其中的种种可能性明白起来,爱克森公司,通用汽车公司,美 洲银行,他刚才仅仅是将思路局限在西姆公司。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奇才,是天生 的一块好材料。你打击了这一带的许多公司——数百家公司——这全都是西姆公司 的责任。产品是西姆公司的,邮件似乎也是他们的一个邮件。等到人们辨出个真伪 究竟时,西姆公司的信誉,那些大客户对他们的信赖也就成为过去的事了。这是一 枚氢弹。 “哪些公司呢?” “清单上的前二十家左右,从字母A到字母C。我合并邮件的地址文件从而得到 了给其他所有公司的信,但是我认为二十家足够了。” “真令我吃惊,马可。是真的。你小子真是猴精猴精的。我这就下楼到我的车 里给你取来你花在打印机上的现金,你说是八百块?” 马可满心欢喜,“加上标签、纸、色带盒、空白磁盘、购物税等,共花了一千 元。” “我想这不成问题,你等一会儿,我去取钱。”威尔逊说完就回到楼下停车场, 要通了杜普雷的电话,向他说明了情况。五分钟后他回到公寓,点了十张百元钞票 递给马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折起钱,塞进了自己的前胸口袋。 “正像我说过的,钱是不会成问题的,我们对你非常满意。真的。” 听了这话,马可龇了龇牙,目光垂向地板。 威尔逊接着又说,“事情是这样,我们得尽力施展我们的力量。老板想要我们 去把其余的信也发掉。有多少?有二百多封吧?” “不算我已寄出的,是二百八十二封。” “我来帮你装信封。看看还能帮你干些什么。我们得尽快把信投进邮筒,最好 今晚就能将它们发掉。我们去联邦速递公司或联合邮递公司,尽力而为,并且……” 威尔逊算计着该给马可开个什么价,“就今晚这事,你能得到一万美元的奖金。” 杜普雷就是这么交待的,只管给他许些愿,反正事实上也无关紧要。 马可欣喜地“哇”了一声。他环顾着屋子的四周,下意识地拽着下嘴唇。这种 搂草打兔子, 顺手捎带的事竟值一万美元, 他转过身来,给了威尔逊一个评价: “你必须得学会怎样印标号。” 他们错过了当日最后一次邮筒邮件的收取时间,威尔逊只好直接驱车到州际机 场去发信。 柜台上的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星期六大晚上的,要发满满五大食品袋的快 件。 “我是邮递总管,我们今天耽搁了,没能将这些信按时寄出,你能保证今晚将 它们都发出吗?”威尔逊说。 他是个邋遢的胖子,可似乎还配得上邮递总管这个职位。这位小姐从未听说过 有这样的头衔。“西姆公司,嗯?”她重视地说,“我们会尽快发出的,你可以只 管放心,星期天收不到的话,星期一他们也一定能一大早收到。” “我正需要那样,好极了。你真是个天使。” 威尔逊疾步出来走到车前,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开车回城的路上,他一边听 着收音机里播出的一首老歌,一边用手指伴着歌曲的节奏敲着拍子。 到了马可的公寓,他径直走了进去,“走,请你喝啤酒去,”威尔逊边说边四 下张望,好像在找是否还有其他的人要请,“然后把钱付给你。” 换了平时,马可会婉言谢绝的,他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他的监督 人,可今晚啤酒听来是那样诱人。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了数日。就连监督人员也厌倦 了,或许威尔逊正试图使气氛活跃。 “好吧,我把鞋穿上,再拿点钱。”马可的头朝厨房摆了摆。 “由我请客。”威尔逊说。一边在想,好,现金在厨房,这就很有希望拿回上 次那五千块的余款。这样一来,他威尔逊的户头上又可以加上可观的一笔存款了。 马可换上网球鞋,两人从前门离开了公寓,威尔逊开的是一辆白色的“五十铃” 轻型货车。他轮流使用杜普雷提供给他的三部车,只是他用来撞威廉·邓恩的那辆 车现已封存。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辆小卡车。他只有弯着腰才能钻进车的驾驶室, 路面不平,车颠簸时头就会撞到车顶。 “你搞了部小卡车,满不错的。”马可说。 “真受不了它,这鬼东西跑起来倒是比我用过的其它车好,可我不喜欢它。” “你新买的?”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威尔逊想,车身已经旧得一塌糊涂了,这小子纯粹是在没 话找话,“不,这辆车是别人用过的旧车。” “那,你认为人家会给我们钱吗?我是说西姆公司。” “不知道。”威尔逊盯着窗外的挡风玻璃,他不想谈论工作,也不想谈论任何 别的事情。他拐进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斜穿过几栋公寓,然后经过一个棒球场。 他的左手从座位旁探了下去,摸到他预先放在那儿的一把刀。他打开刀片,咳嗽了 一声好掩住开刀片的响声。 “经过这些公寓有一家名叫OK的酒馆,”马可说,“在下一个停车标记处左拐。” 威尔逊对他的话没加理睬地将车照直开了下去。威尔逊感到自己的脸一直向上 红到了额头。“我想找一家出售酒类的小店,”他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泄露出什么, “我想那里有一家,我们能在他关门前赶到。” “噢。”马可的手指轻轻地敲着车上的仪表盘。 威尔逊从下边把刀挪了上来,放在了左腿边,然后换用左手把着方向盘。为了 筹划具体的步骤,今天他在这段路上已跑过两趟了,他将右手向左边探下,好像是 要把右手放在膝上。他握住了刀柄,刀尖朝下,就像握碎冰锥那样。 车开到了球场边上的那段路,这里只有两栋楼,楼前仅有一盏路灯,四下没人。 “你打过棒球吗?”威尔逊问道。他用手向右指了指窗外,马可转过头去。 威尔逊飞快地将刀举到齐胸的高度。下面这一幕他早已演练过了,当时是徒手 猛地击中乘客座椅。而这次他亮了真招,猛地挥刀刺中小伙子的胸膛。 马可也许看见什么东西过来,他在最后一刹开始转头,但已经于事无补了。刀 子刺进胸膛。马可的头转向威尔逊,一只手拼命伸向门把手。 威尔逊没有停手。在马可的那只手停止挣扎前一直没有将刀抽出。车已经驶离 道路进入路边的一个停车处,他在镜子里观察着车前灯。最后他将刀拔出,在马可 的牛仔裤上擦了擦。 接着他从座位底下拿出个大垃圾袋,打开塑料袋口,套住马可的头和肩,使劲 将袋子拽到他的腰际,然后推倒在驾驶室的车底板上。 “妈的。”威尔逊喃喃自语着,在一块小毛巾上擦了擦手。他一边咕哝着一边 将那肥大的身躯倾过座椅。手伸进塑料袋,摸到马可的牛仔裤,将两只肥嘟嘟的手 指插进口袋,找到了公寓钥匙和一个皮夹子。接着又将手伸进去乱摸,直到找出一 小沓百元美钞。 威尔逊一脸厌恶地重新放置好那个大包。他早已选中了一个地方,车从这里再 跑五分钟,就能处理掉这个讨厌的包袱了。 白瑞又花了一个钟头写完了那个通告。十一点他疲惫不堪地走出空荡荡的技术 部行政管理办公室,去停车场。回家睡上四五个小时就得回来,他已经感到懵懵懂 懂了,一句话读上五遍都没什么印象。 克罗迪娅还没睡,等他回来,现正在用厨房的一台便携式电视看一部老掉牙的 片子。白瑞热了些剩饭,端到桌上。他示意她不必关电视,但只又看了四分钟的卡 里·格兰特①,电话铃就响了。白瑞走过去,用冰箱旁的一个分机应了电话。 ①美国电影演员(1904—1986),好莱坞喜剧中最有成就的演员之一。最著名 的影片包括《她负了他》、《就是寂寞的心》等。 “白瑞吗?我没在办公室找到你,我想让你了解了解情况。” 好在这是格雷格·米切尔的电话。白瑞已不能忍受再听赛德勒或斯巴考夫斯基 为黛安·休斯的事打来的电话,那些电话里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政客的狡诈和并不 难以捉摸的含义。 “我几次都想打电话给你,可都被别的事绊住了。”白瑞说,心中却在想:诸 如像发现常务副总经理和总监卷入众神之战的冲突中之类的事。要是四十万台电脑 会被毁掉会怎样呢?让他们都去为黛安和吉姆继续摇旗呐喊吧。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程序代码深奥得连我自己也无法搞明白,我不 得不去依靠其他的人,真是能抓住谁就得找谁了。” “我理解。”电冰箱启动了,发出了嗡嗡的噪声。白瑞走到了餐台的那边。 “保安协会的人帮了大忙。我们在程序指令中找到了控制日期的指令,并明白 了它是怎样运作的。现在我们正在仔细检查,当它激活时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我们 目前的进展情况,虽然有了些进展,但很缓慢。我们不得不努力穿越隧道代码,但 它已被编码加密。这是桩伤透脑筋的棘手事。” “那么它所做的一切是依照文件分配表进行的吗?” “它可以被写入文件分配表,且破坏分区表,这就是为什么会造成硬盘驱动器 故障的原因。我一直都在想找到一个像开关那样的东西,也就是他们内装的停用该 程序段的东西,这样就能关掉这个程序代码。” “真够聪明的。”或许方便的做法是花上五百万元弄清它。格雷格自从十小时 前离开吉姆的办公室就一刻不停地努力干到现在,这就是目前的进展情况,“找人 整夜盯在那儿干,如果你需要休息的话,回家睡一会儿,可我想你知道,搞定这事 可是事关重大。” “吉姆过来了一趟。他有一些建议,并给我们打了打气。” 白瑞愁眉苦脸地盯着冰箱的一侧。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通知计划上了,“如 果吉姆有主意的话,你们应当格外给予注意。他可是个比我强得多的工程师。” “恐怕故障排除会很慢。”格雷格·米切尔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这可与在 我们自己的工作中找错不同,你可以想象,那样的话我们有文件和人,而这些人只 要看一下就能够辨识这个博弈方案。” “我应该告诉你这点,格雷格,有人提供给我们机会去买条出路,我们将打算 接受。如果有内装的关键字,那样或许可以找到。从另一方面来说,”白瑞自言自 语道,“就是我们给了钱也可能一无所获。我们必须坚持依靠自己的力量,无论是 在应急措施还是在损坏了的机器的补救方法上。” “我们会继续努力的,”格雷格说。然后,似乎是在等待听到宣判他死刑似的, 他平静地加了一句,“有多少台机器?” “四十三万一千六百零六台。” “天哪!” “你明白了吗?今晚我们没人能睡个安生觉。” 白瑞挂了电话,转过身,发现克罗迪娅正注视着他。 “我很吃惊你告诉了他。” “告诉他什么?” “关于给钱的事。” 白瑞还有一半的饭在桌上,可他没有胃口。他走到冰箱前,倒了杯开胃水用来 开胃,他敲着冰箱的一侧直到冰箱的马达声停了下来。 “我还说要他继续工作是至关重要的,事实也是这样。我想那不合适,要格雷 格绞尽脑汁,考虑着要么成功要么死亡,与此同时我们却出钱去买条解决问题的出 路。我想他理应知道可能性是存在的。” “难道那不会挫了锐气?” 为什么她就这个来反驳他呢?“我不这样看。仅仅因为要打官司,并且认为对 方也许能平息,你不会停止准备,对吗?事实上,你做的工作越多,你就越可能无 需受审了。当我告诉他机器的数量时,你应该听听他的声音。” “也许如此,”她若有所思地说,“什么时候你们决定给钱的?” “是通过黛安的电话,但吉姆和迈克都支持这一决定。我也支持。我们正面临 的损失——”白瑞摇摇头,“不仅那样,董事会显然也炸了窝,黛安不得不给予答 复。我们俩今天晚上碰了个面,她显得闷闷不乐。我想她永远不会料到这些人能折 腾到什么程度——我们没人能料想到。我在跟她谈如何通知我们的客户,她却根本 没听进去。九个月来,克罗迪娅,你知道吗,我还从没见她心不在焉过。” 克罗迪娅想了想,说,“我倒乐意你们给钱。” “我是既乐意又不乐意。” “会在今天夜里给钱吗?” “今夜我哪儿都不去。” 白瑞伸着脖子看看窗外门前的路边上停着的那辆车,“外面那两个人怎么样? 一整天都干了些什么?” “他们一直坐在车里,有时抽抽烟。我去取邮件时,跟他们说过一次话。其中 一人注意到我走过去,便摇下车窗。我猜他以为我过去是为了同他说话。‘你好,’ 他说。可当他见我是在取邮件,就又把车窗摇上了。” “他们吃东西了没有?到哪儿去上厕所?” “不知道,”克罗迪娅说,“这是他们的工作。相信他们做事有自己的程式。 起初一想到门口有两个人盯着你的房子就感到不自在。我可以告诉你这点,现在我 已经变得对此习惯了,甚至有点儿喜欢这样了。” “那就好,我也喜欢这样。邻居们有没有打电话来问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里查德,克莱恩和伯顿夫妇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接到了几个恐吓电 话,所以就雇保镖巡逻几天。” “因为几个电话?他们对此怎么说?” “多数是些机械式的回答。我同瑞克说后,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他说如果有 什么人进了他的院子,科尼非将他们撕成碎片不可。他还说如果我们需要的话,可 以把它借去。” “一只达克斯猎狗?” 两人都笑了,可白瑞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用一只手捂在了身体的一侧。 “怎么啦?” “你可能不相信,我今天在办公室摔了一跤。”白瑞抿了一口开胃水想掩饰不 自然的表情。克罗迪娅怀疑地注视着他。 “你摔了一跤?” “是的。” 她目光锐利地逼视着他。 噢,真见鬼!他屈服了。无论如何最终她都会让他说出事实真相的,“有人在 公司楼后的慢跑道上把我撞倒了。我原打算去生产中心,听见身后有人,紧接着我 已经躺在地上了。” “故意的?你是说那人故意把你撞倒了?” “当然是故意的,他一直在跑,早该在我们撞上之前就闪开。”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人那样干?” “恫吓呗。起初,我确信他们那样做是为了拿回那部手机。楼里的一位女职员 说她认为那男人在草里找什么东西,我的手机不见了,于是我想他们一定把手机已 经拿回去了。” “可手机还在呀。”她瞥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那部手机。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已经认定这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小小的警告,是想表示无 论何时何地,就是在你自己的办公楼的外面我们都能找到你。再没有其它的解释了, 那人一个字都没说。” 克罗迪娅倚坐在椅子的边上,将那些零星的细节串在了一起。白瑞被人撞倒, 他雇了两个保镖守在房门前。 这后一个举措现在看来完全是个明智之举。 特里·威尔逊把车停在维斯特伍德公寓的另一侧。 他现在开的是一辆蓝色的 “卡特拉斯”车。他溜达着穿过公寓周围的场地,又经过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游泳池, 走上了通向马可公寓的楼梯井。 刚上了一半,他听见什么动静,那是一种皮鞋底发出的咯吱声。他的眼光投向 右侧。糟糕,有个臭小子和他的女朋友正坐在楼梯的平台上,这会儿他们也正朝他 这个方向张望。于是威尔逊亮出了他每遇到这种情形就使用的招数——镇定自若, 就像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套把戏已不止一次使他化险为夷。 只有两把钥匙,他试的第一把就轻松地插进了锁孔。最后一瞬,他将头转向那 两个年轻人。他们正注视着他,不像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仅仅是出于好奇罢了。 他朝他们的方向点点头就进了屋。 他四处摸着电灯开关,膝盖撞到了一把椅子,痛得他紧咬牙关。这只膝盖自从 他在谢帕德的家门口摔倒之后,直到现在还疼。威尔逊断定那杂种当初可能是挥动 棒球的球棒打了他一下。另一只球棒曾在外面的地上,所以一定是那么回事。 起先他曾怒火满腔,可随后,当他发现自己安全无恙,也就作罢了。反过来还 想谢帕德做事已够有分寸了。换上自己如果发现有人试图越窗而过的话,也会这么 做的。你会迈向本垒,一记重击,啪地来个本垒打,穿越草坪。 他屈了屈膝关节,缓解了一下疼痛。就单凭这,杜普雷也该好好地犒劳犒劳他。 他凶残贪婪地龇了龇牙,就开始四下搜寻。 厨房里没有多少可搜的地方。大约三分钟后,当他拿起一盒薄脆饼干时,感到 掂在手中的重量与应有的重量不大相符。盒子里面有个信封,威尔逊贪婪地把信封 里的东西都倒在了餐台上,飞快地数了数,有三千四百美元。另外十六张哪儿去了? 住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费用还都已经被支付过了,怎能花掉一千六百美元呢? 打印机。对,是花在打印机上了。他记得那小子是自己掏腰包买的打印机。威 尔逊把信封塞进裤口袋,开始检查房问。他察看了五斗橱、卫生间的陈列柜、沙发 坐垫;接着又检查了起居室地毯下几处铺得有些松的地方,最后他才来到电脑前。 电脑还开着,他疑惑又反感地看了看它。杜普雷曾对此下达了明确的指示,所 有信息,所有磁盘——凡是与电脑有关的东西——都要清除掉。但由于那两个年轻 人在外面,如果搬着台电脑走出前门恐怕不大对劲,他只好把东西删掉。 威尔逊犹豫不决地走近桌子。目前正在向西姆公司敲诈一笔十万美元的款项— —他怀疑杜普雷或许撒了谎,索要的钱财恐怕有两个那么多——最起码他们还用了 一部西姆公司的电脑呢。对威尔逊来说,这些个闻所未闻的牌子根本不显得有什么 高级,这就好像抽普通牌子的香烟一样。杜普雷曾管电脑叫克隆,那究竟是什么意 思。这些电脑字就是个完美的例子,它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隐语。克隆?听起来好 像这鬼东西是乘飞船从外星来的。电脑实际上意味着什么,威尔逊的理解是,它是 复制品,甚至是廉价复制品。同样,他认为他也可以看一眼某人的腕部后说,“那 不是块劳力士,那是个克隆。” “让那小子买个克隆,软件,还有一切他想要的东西。”杜普雷曾说。派威尔 逊拿了五千块现金去商店,杜普雷还要求开发票,这事倒是够刁难的,因为他本想 趁机偷偷捞点儿。 威尔逊坐了下来,敲着键盘。他的心在跳,这是个施展他所学过的那些本事的 机会,因为他曾一直在学。他为自己超前一步而感到骄傲,他设法比杜普雷学会更 多的电脑技能,或者甚至比自己曾经想象的要多。 他知道怎样进入不同的目录,怎样删除他所找到的东西。那样似乎就足以完成 任务了。接下去的二十分钟,威尔逊费力地进入了根目录,等把根目录下的文件删 除完时,他已是大汗淋漓。 最后,他用块毛巾把碰过的每样东西都擦了一遍,不是因为他预料到了麻烦。 那具尸体暂时还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公寓也不是以死者的名字租用的。不 过,有时警察会很聪明,他不想存有侥幸心理。 白瑞半夜就醒了,考虑那部手机的事。那部手机并没从他这里拿走,有没有可 能在手机上做了什么手脚呢?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人会在草丛里弯腰寻找呢?还会有 别的什么原因?那倒能解释为什么他又能找回它。手机是找到了,可也许被掉了包。 他躺在那儿,似睡非睡,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过了十几遍。他的心绪转到了吉姆、 黛安和迈克·斯巴考夫斯基,他们相互之间尔虞我诈且又费尽心机周旋于公司董事 和彼此之间以谋得一席之位。 白瑞在众多的场合曾与董事们谋面。但他并无意于去献殷勤而博得注意。公事 之外,他也从未同他们泡过时问。董事会是所有公司不可缺少的副产品,可它的存 在会令人耗费精力和时间,也不是总那么受欢迎,其运作也未必有什么效率。他打 定主意,要是公司能是他白瑞·谢帕德自己的,他就会去想着制造和生产些实实在 在的东西。他经常产生这样的念头。这几个钟头睡不着,使他又开始重温这个想法。 有大量的有代表性的小产品,西姆公司都由于过于瞻前顾后而未能去生产。凭他掌 握的生产和销售学知识,更不用说他在公司中的关系,他应当是能揽到当中的一份 合同。一旦他揽到合同,他就永远不会丢掉它。因为他白瑞·谢帕德的代表性小产 品将是最棒的。 他会给予工作质量高,表现颇佳的人奖励。他会建立起一种企业文化,在这种 企业文化的环境中,如果有人在别人的背后捅刀子的话,那就请他滚出门去。 白瑞辗转反侧,昏头胀脑地看了一眼闹钟:四点十五分。脑海中又浮现了那部 手机的事。如果有不止一部手机的话,毫无疑问其余的也会是以他的名字登记的。 他没有去查过户时间,但是可能还有很多部手机是登在他的名下的。杰伊·司达恩 斯应该能查出它们来,正像他曾查过的上一部那样。 白瑞记得同杰伊谈过,并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写下了传真号码。难道他没记下手 机编号?他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克罗迪娅被惊动了,翻了个身。他拿起床头 柜上的手机,关掉了闹钟,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日程表在写字台上。他一页页地翻着,在写得最乱的一页找到了。左上角有他 曾潦草地写下的司达恩斯, 传真号码旁边好像是个编号:034LD2598。他记得曾有 几个号码,起初他给对方的号码不对。他抖落机套,翻到背面,撬开后盖。读出号 码:3153G,另一行:13459D12。 第一行的号码是: 3153G,看来像是型号。另一行只能是编号了。事实上,这 并不重要,因为没有一个号码能对得上他在日程表上写下的号码。他翻到新的一页, 从电池舱里的标牌上抄下新的编号。 白瑞静坐了一会儿,仔细地把手中的电话翻来转去。这部手机看起来好似一模 一样,但它确是不同的一部。吊扇在头顶上唰唰地响。他们费了那么大劲儿拿回那 部手机,这意味着一定有人出了什么差错。无论那是个什么差错,他都不得不去弄 清楚,而这想法使得他的感觉好受些。西姆公司自身出的差错也太多了。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