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好。”老先生说,“我很高兴见到,又一年的变千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 你仍旧很健旺地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逍遥自在。仅仅为了这一点幸福,今天这个感 恩节对我们两人都有很大的意义。假如你愿意跟我一起来,朋友,我预备请你吃顿 饭,让你的身心取得协调。” 老先生每次都说这番同样的自豪感。九年来的每一个感恩节都是这样。这些话 本身几乎成了一个制度。除了《独立宣言》之外,没有什么可以同它相比了。以前 在斯塔弗听来,它们象音乐一般美妙。现今他却愁眉苦脸,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老 先生的脸。细雪落到斯塔弗的汗水淋漓的额头上,几乎咝咝发响。但是老先生却在 微微打战,他掉转身子,背朝着风。 斯塔弗一向纳闷,老先生说这番话时的神情为什么相当悲哀。他不明白,因为 老先生每次都在希望有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事业。他希望自己去世后有一个儿子能 来到这个地方——一个壮实自豪的儿子,站在以后的斯塔弗一类的人面前说:“为 了纪念家父。”那一来就成为一个制度了。 然而老先生没有亲属。他在公园东面一条冷僻的街道的一座败落的褐石住宅里 租了几间屋子。冬天,他在一个不比衣箱大多少的温室里种些倒挂金钟。春天,他 参加复活节的。夏天,他在新泽西州山间的农舍里寄宿,坐在柳条扶手椅上,谈着 他希望总有一天能找到的某种扑翼蝴蝶。秋天,他请斯塔弗吃顿饭。老先生干的事 就是这些。 斯塔弗抬着头,瞅了他一会儿,自怨自艾,好不烦恼,要是又束手无策。老先 生的眼睛里闪出为善最乐的光亮他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深,但他那小小的黑领结 依然非常神气,他的衬衫又白又漂亮,他那两撇灰胡髭典雅地翘着。斯塔弗发出一 种象是锅里煮豌豆的声音。他原想说些什么;这种声音老先生已经听过九次了,他 理所当然地把它当成斯塔弗表示接受的老一套话。 “谢谢你,先生。非常感谢,我跟你一起去。我饿极啦,先生。” 饱胀引起的昏昏沉沉的感觉,并没有动摇斯塔弗脑子里的那个信念:他是某种 制度的基石。他的感恩节的胃口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这位占有优先权的慈祥 的老先生;因为即使不根据实际的起诉期限法,也得考虑到既定习俗的全部神圣权 利。不错,美国是一个自由的国家要是为了建立传统,总得有人充当循环小数呀。 英雄们不一定非得使用钢铁和黄金不可。瞧,这儿就有一位英雄,光是挥弄着马马 虎虎地镀了银的铁器和锡器。 [ 起诉期限法:英美法律规定,不动产遭受侵害的起诉期限为二十年,动产为 六年,犯法行为为二年;超过上述期限后原告不得提出诉讼。] [ 镀了银的铁器和锡器:指吃饭用的刀叉盘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