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布雷迪在没有成人,力气还不足以打翻他父亲之前,曾经被迫学过水暖工的 手艺。于是,现在他重操这门光荣而有用的行业。不过他只当了一名助手;要知道, 戴着冰雹那般大的钻石,不把克拉克参议员私邸的大理石柱廊放在眼里的,是水暖 业的老板,而不是助手。 八个月顺顺溜溜、稳稳当当地过去了,正如戏院说明书上写的那样,“一晃而 过”。小布雷迪整天同铅管焊药打交道,并没有倒退的迹象。烟囱帮继续在大街上 干抢劫的勾当,砸破警察的脑壳,拦劫深夜的行人,发明和平掠取的新办法,摹仿 五马路的时装式样和领带花色,一举一动都按照它自己的不法的法则。但是小布雷 迪对他的莫利仍旧信守不渝,尽管他的指甲失去了光泽,尽管他要花上十五分钟, 才能把那条紫色的丝领带打得看不出磨损的地方。 有一晚,他带着一个神秘的包裹,来到莫利家里。 “把它打开,莫儿!”他象往常那样大大咧咧而又平静地说,“送给你的。” 莫利急切地址去了包装纸。她尖叫了一声,引得三三五五的小麦基弗和麦基弗 大妈都跑了进来。麦基弗大妈正在洗盘子,弄得湿漉漉的,但无疑也是已故的夏娃 夫人的后裔。 莫利又叫了一声,一条又黑又长,蜿蜒卷曲的东西象蟒蛇似地窜了上来,绕住 她的脖子。 “俄罗斯貂皮,”小布雷迪得意扬扬地说,他看到莫利那丰满的脸颊衬着那条 柔顺依人的毛皮,心里乐开了,“货真价实的东西。即使是俄罗斯最华贵的东西配 你也合适,莫儿。” 莫利把手伸进皮手筒里,带翻了家里的一排小孩子,飞也似地跑到镜子面前。 报纸的美容广告栏有了一个好题材。若要眼睛明亮,脸颊红润,笑容迷人,请购俄 罗斯貂皮围脖带手筒。不妨一试。 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莫利觉察到她那幸福的满潮中漂浮着一小块常识 的冰。 “你真是个大好人,小布。”她感激地承认说,“我一辈子没有用过皮货。可 是俄罗斯貂皮不是贵得要命吗?我仿佛听人说过。” “我何曾拿廉价品来搪塞过你,莫儿?”小布雷迪镇静而自尊地说,“你几时 见到我在处理品柜台上靠过,或者在五分一角的便宜货橱前张望过?把围脖估作二 百五十元,手筒一百七十五元,那你对俄罗斯貂皮的价钱才算是懂行了。不是第一 流的货色我不买。啊,它们配在你身上真美,莫儿。” 莫利狂喜地把貂皮搂在胸口。接着,她的笑容逐渐消褪,她悲哀地、直勾勾地 盯着小布雷迪的眼睛。 他明白莫利每一个眼色的意义;他脸皮有点儿红,笑了起来。 “别往那上面想。”他说,口气里带着疼爱的粗鲁,“我对你说过,我早就不 干那一行啦。是我花钱买的,用我自己挣的钱买的。” “用你干活挣来的钱吗,小布?用你每月挣的七十五块钱?” “当然啦,我一直在积蓄。” “我们算算看——难道八个月里能攒四百二十五元,小布?” “啊,别刨根问底了,”小布有点儿冒火地说,“我开始工作之前手头还有一 些钱。你以为我又在拦路行劫吗?我告诉过你,我早已洗手不干了。貂皮是老老实 实来的。把它们戴上,出去散散步吧。” 莫利压下了疑虑。貂皮是消愁解闷的。她骄傲得象皇后似地,同小布雷迪一起 上街。在那个地势低洼的区域里,谁也没有见过俄罗斯貂皮。消息飞快地传开了, 门口窗口簇拥着人头,都想见识见识小布雷迪送给他女朋友的了不起的皮货。满街 尽是“哦”、“啊”的赞叹声。貂皮惊人的价格经过口口相传之后,越来越高。小 布雷迪带着王孙公子的神气大摇大摆地在她右边走着。工作并没有改变他对派头和 体面的喜爱,也没有减低他对货真价实的贵重物品的热情。在一个拐角上,他们看 见一群衣冠楚楚的烟囱帮成员在闲荡。这帮人向小布雷迪的女朋友脱帽致敬,然后 继续平静地、懒洋洋地闲聊。 总局的探员兰森,在这对受人啧啧称羡的男女背后逛着,相隔三个街口。在警 察局的探员中间,只有兰森一个人能在烟囱区公开行走而不会遭到危险。他一向公 平交易,无私无畏。他去那儿时总认为那儿的居民也是通情达理的。不少人喜欢他, 甚至有人会提供他一些办案的线索。 “街那头为什么这么热闹?”兰森问一个脸色苍白,穿红运动衫的小伙子。 “人们都想看看小布雷迪送给他女朋友的一套水牛皮袍。”小伙子回答说, “有人说他花了九百块钱呐。货色确实漂亮。” “我听说岂有此理雷迪在干他的老营生,几乎有一年啦。”探员说,“他已经 不同那帮人厮混了,是吗?” “不错,他是在干活,”穿红运动衫的说,“可是——喂,朋友,你是不是在 找毛皮方面的线索?水暖行业的工作同小布女朋友身上的皮货总不大相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