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这个主意很危险 唉,我的双眼。虽然有外婆帮她化妆,但琳茜依然面临同样的问题:每个人都 从她的双眼中看到了我的双眼。每当她从邻座女孩的小镜子,或者商店橱窗的映像 中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双眸,她总是赶紧把目光移开。和爸爸在一起时更是难过, 她知道只要一谈到我,不管是哈维先生、我的衣物、我的背包、我的尸体,甚至仅 仅只是我的名字,都会令爸爸警觉起来,他总是显得特别小心——千万不要把琳茜 和苏茜悲哀地混为一谈,琳茜就是琳茜,而不是苏茜的化身。但他越小心,琳西越 不自在。 “这么说,你想到他家里看看喽?”她说。 他们互相凝视着,两人都知道这个主意很危险。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随便 闯入别人家是违法行为,他也从未打算这么做,但是妹妹知道爸爸说的不是真话, 她也知道爸爸需要有人帮他完成这件事。 “亲爱的,你该刮另一只腿了。” 她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刮腿毛,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外婆在感恩节前一周的星期一抵达家中,她的观察力像往常一样锐利,一进门 就检查琳茜脸上有没有青春痘。她注意到妈妈恬静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了些什么, 也注意到每次一提到费奈蒙警探或警方的工作,妈妈的神态就不太一样。 当天晚上吃完饭之后,外婆看到妈妈委婉地拒绝爸爸帮她收拾,凭着敏锐的观 察,外婆当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外婆马上宣布她要帮妈妈清洗碗盘,口气之 坚决让大家吓了一跳,琳茜知道这下不用她帮忙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艾比盖尔,我来帮你忙,这是母女俩该一起做的事。” “你说什么?” 妈妈本来打算早早打发琳茜,然后她可以站在水槽前,一个人慢慢收拾。她可 以一个人盯着窗外,直到夜幕低垂,自己的影子出现在窗前为止,届时客厅里的电 视声也渐趋沉寂,楼下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昨天才修了指甲,”外婆一面把围裙系在驼色的连衣裙上,一面对妈妈说, “所以你洗我擦。” “妈,真的,你不必帮我。” “心肝,相信我,我一定要帮你。”外婆说,在叫“心肝”时口气显得有点严 肃,过于干脆。 巴克利拉着爸爸的手,两人走到厨房旁边的房间看电视,暂时获得自由的琳茜 则上楼打电话给塞谬尔。 外婆围着围裙的样子实在很奇怪,非同寻常,她手上拿着擦碗的毛巾,看起来 像拿着红旗的斗牛士,等着碗盘冲向自己。 妈妈双手伸到热水里,溅起阵阵水花,厨房里只有洗碗声,和碗盘的碰撞声, 外婆和妈妈沉默地工作,令人窒息的气氛似乎一触即发。隔壁房间传来转播橄榄球 比赛的噪音,我听了更觉得奇怪。爸爸只喜欢篮球,从来不看橄榄球比赛转播;外 婆只吃冷冻或是外卖食品,从来不洗碗盘。今晚大家好像很反常。 “唉,老天爷,”外婆终于开口了,“把这个盘子拿去,”她把刚洗好的盘子 递给妈妈,“我想好好和你谈谈,但我怕打破碗盘,来,我们去散散步。” “妈,我必须……” “你必须去散散步。” “我们洗完碗再去。” “你仔细听好,”外婆说,“我知道我是我,你是你,你不愿意和我一样,你 高兴就好,我无所谓。但我是明眼人,有些事情一看就明白,我知道正在发生一些 事,不是什么好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妈妈的表情莫测高深,她的脸庞倒映在洗碗槽的泡沫中,脸上的神情也像泡沫 一样飘浮不定。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有些疑惑,但我不想在这里谈。” 行啊,外婆。我心想。我从未看过外婆那么紧张。 妈妈和外婆找个理由单独出去散步并不难,爸爸膝盖受伤,绝不会想要跟她们 一起出去,再说,这些天爸爸走到哪里,巴克利就跟到哪里,所以爸爸不去,巴克 利也不会跟着去。 妈妈一语不发,她别无选择。两人想了想,走到车库解下围裙,把围裙放在车 顶上,妈妈弯腰拉起车库的大门。 时候还早,她们出门时还没天黑,“我们可以顺便带‘假日’走走。”妈妈提 议。 “别带‘假日’了,就我们母女两个吧,”外婆说,“想到我们两人一起出去 散步,真够吓人的,是不是?” 妈妈和外婆向来不亲,虽然两人都不愿意承认,但她们心里都很清楚,有时甚 至拿这点开玩笑。她们仿佛是一个大社区里仅有的小孩,虽然彼此不怎么喜欢,但 不得不和对方一起玩耍。以前妈妈总是朝着她自己的目标拼命前进,外婆向来无意 追赶,现在外婆发现自己必须迎头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