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先生涉案的传言 雷时常帮吉伯特夫妇跑腿,吉伯特夫妇相当喜欢他,也觉得大家错怪了他。吉 伯特先生不确定雷知不知道大家要去玉米地,所以他打电话到辛格家,卢安娜说她 儿子八成已经去了,她自己稍后也会过去。 琳茜站在窗边往外看,她看到葛蕾丝·塔金挽着吉伯特太太,葛蕾丝的男友搀 扶着吉伯特先生,四个人一起穿过欧垂尔家的草坪。 “妈,玉米地里有些情况。”她说。 妈妈正在看莫里哀的小说,她大学时曾认真阅读莫里哀的作品,但毕业以后就 再也没有碰他的小说。她身旁摆了一摞萨特、柯莱特、普鲁斯特、福楼拜的小说, 大学时就是因为这些小说,大家才认为她思想前卫。最近她把这些书从卧室的书架 上搬下来,她许诺自己今年要把这些书重读一遍。 “我没兴趣,”她对琳茜说,“但我相信你爸爸回来之后,一定会想过去看看。 你为什么不上楼陪你弟弟玩呢?” 琳茜这段时间一直很听话,不管妈妈说什么,琳茜都百依百顺。她相信妈妈冷 漠的外表下一定有着一些不愿言说的感觉,因此,她决定留下来陪妈妈。她坐在妈 妈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邻居。 晚来的人颇具先见之明带来了蜡烛,到了夜幕低垂之际,蜡烛照亮了整个玉米 地,每个我认识的人或是从小学到初中坐在我旁边的同学似乎都在那里。伯特先生 准备好第二天的年度动物解剖实验,从学校走出来时,看到玉米地里有些动静,他 慢慢地走过去看看,知道大家为什么聚集在这里后,他马上回学校打了几个电话。 我的死让学校一位秘书非常难过,此时她和她儿子一起来到玉米地,还有一些老师 没有参加学校主办的悼念仪式,现在他们也加入了这个自发的行列。 哈维先生涉案的传言已在感恩节晚上传遍整个社区,邻居们莫不议论纷纷。到 了次日中午,这件事已成为附近惟一的话题。真有这种可能吗?那个不爱说话、举 止有点奇怪的人可能谋杀苏茜·沙蒙?但没有人敢到我家询问细节。过去一星期以 来,我家朋友的表兄弟或是帮我家割草的男孩们的父亲都成了众人追问的对象,在 上一星期内任何可能知道警方侦查进展的人更是广受奉承。大家聚集在玉米地中不 只是为了悼念我,也是借此彼此安慰。一个杀人犯居然和大伙住在同一个社区里, 与大伙在街上擦肩而过,他向他们的女儿们买女童子军饼干,还向他们的儿子订杂 志,想来真令人后怕。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玉米地中,我在天堂看了浑身发热。大家点燃蜡烛,欧垂 尔先生依稀记得当年在爱尔兰的祖父唱过的一首类似挽歌的民谣,他带头轻轻哼唱, 邻居们刚开始觉得不自在,但学校的秘书随即跟着唱起来,欧垂尔先生的男高音中 多了她不甚悠扬的歌声。卢安娜僵硬地站在外围,离儿子很远,她刚要出门就接到 丈夫电话,辛格博士说他今晚要睡在办公室,不回家过夜,但社区里其他人家的父 亲一下班就把车停在车道上,跟着邻居来到这里。他们怎么才能一面赚钱养家,一 面确保孩子不会出事呢?社区里做父亲的都知道不可能,无论他们立下多少规矩, 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依然可能发生在他们的孩子身上。 没有人打电话到我家,大家都不想打扰我的家人。我家的柴堆、烟囱、车道和 篱笆就像雨后气温骤降的树木一样,覆盖了一层透明的冰霜,令人难以穿透。虽然 我家看起来和街上其他人家没什么不同,但毕竟还是不一样。大门背后,“谋杀” 二字将门面染得血红,没有人能想象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夕阳西下,天际逐渐染上一层玫瑰花似的粉彩。此时,琳茜终于明白大家为什 么聚集在玉米地里,妈妈的眼睛则始终没有离开书本。 “他们在田里悼念苏茜,”琳茜说,“你听。”她推开窗户,迎面吹来一阵十 二月的寒风,远处飘来阵阵歌声。 妈妈勉强打起精神说:“我们已经举办过悼念仪式了,我觉得算是了结了。” “什么了结了?” 妈妈的双臂搭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灯光照不到她的脸,琳茜看不清 楚她脸上的表情。“我不相信她在那里等我们,我也不认为点点蜡烛或是做些诸如 此类的事情就能缅怀苏茜,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来纪念她。” “例如什么?”琳茜说,她双腿交叉坐在妈妈面前的地毯上,妈妈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莫里哀的小说,用手指按住刚读到的那一页。 “我不想只当个母亲。” 琳茜觉得她理解妈妈的话,她也不想只当个女孩。 妈妈把莫里哀的小说放回咖啡桌上,她再往前靠,身子一低坐到地毯上。我看 了非常吃惊,妈妈从不坐在地上,她一向坐在付账单的书桌前,有靠背的扶手椅上 或是和“假日”一起缩在沙发的一角。 她握住琳茜的手。 “你打算离开我们吗?”琳茜问道。 妈妈不停地颤抖,答案了然于心,但她怎么说得出口呢?她只好撒谎:“我答 应绝不离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