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4 问:(沉默) 克:问问题最简单不过了。我讲话的时候,可能有的人一直在想我们的问题是 什么。我们关心的是问题而不是“听”。我们必须问自己的问题,不只是现在,什 么时候都一样。问“对”问题比得到答案重要多了。解答问题,在于了解问题。答 案不在问题之外,在于问题之内。如果我们关心的是答案,是解答,我们就无法仔 细地检视问题。我们大部分人都急切解决问题,所以看不到问题里面。要看到问题 里面,必须要有力、勇猛、热情,而非怠惰、懒散——但我们大部分人是如此。我 们若想解决问题,必须变成另外一个人。不论是政治、宗教、心理,我们的问题不 是由谁来解答。我们必须先拥有极大的热情和生命力,精进地看待问题,观察问题, 然后你会发现答案其实清楚地显现在那里。 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们绝对不要问问题。你们要问问题。你们必须怀疑每一 个人说的每一件事——其中包括我在内。 问:检讨个人的问题会不会有太过内省的危险? 克:为什么不要有危险? 十字 路口就有危险。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因为“看”有危险,所以就不要“看”? 记得 有一次——容我叙述一件事——有一个有钱人跑来找我们。他说:“我对你们谈的 事情很认真,很关心。我要解决我所有的‘这个和那个’。”——你们知道,就是 一般人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说:“好,先生,让我们来解决吧! ”于是我们开 始谈。他总共来了几次。第二个星期,他对我说:“我一直在做噩梦,很吓人的梦。 我看身边的事物好像都在消失;所有的东西都走了。”然后他说,“这可能是我探 索自己的结果。我看这很危险。”从此再也没有来过。 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安全,都希望自己的小世界是“秩序井然”的世界,其中平 安无事。但这个世界就是没有秩序。我们的世界是某种关系的世界,我们都不希望 这种关系受干扰——先生和妻子的关系使他们紧密结合;但这一层关系里有悲伤、 疑虑、恐惧、危险、嫉妒、愤怒、支配。 但是,的确有一种方法可以看待我们自己而无恐惧,无危险。这种方法就是不 要有任何怨恨,任何道理。你就是看,不要解释,不要判断,不要评价。要做到这 一点,我们的心必须渴望看到“实然”。那么,观察这些实然,根除这种恐惧会有 什么危险——是因为我们带来另一种社会、另一种价值观吗? 观察实然,心理上、 内在地看见事物的实然,有一种高度的美。这并不是说事情是怎样我们就怎样接受, 这也不是说我们对实然应该怎样或不该怎样。因为,光是认知实然,就会产生突变。 但是我们必须先懂得“看”的艺术,而“看”的艺术绝非内省的艺术、分析的艺术, 而是不作选择地观察。 问:难道没有一种自发性的恐惧吗? 克:你说这是恐惧? 你看见火烧起来,你 看见悬崖,你就跳开,那是恐惧吗? 你看见野兽,看见蛇,你就逃走,那是恐惧吗 ?——那是不是知识?这种知识是制约的结果,因为你一直受制约要避开危险的悬崖 ;因为如果你不避开,你就会掉下去,那么一切都完了。你的知识告诉你要小心, 这种知识是恐惧吗? 但是,我们大家分别彼此的国籍、宗教的时候,那是知识在运 作吗? 我们在分别我和你、我们和他们的时候,那是知识吗? 这种分别,这种造成 危险、区分人的分别,这种造成战争的分别,其中运作的是知识还是恐惧? 那是恐 惧,不是知识。换句话说,我们分裂了自己。我们自己的一部分,必要的时候会依 照知识行动——譬如避开悬崖、汽车等。但是,我们却没有明智到懂得民族主义的 危险,人与人之间有所分别的危险。所以,我们身上有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很明智,其余的则不然。分裂的所在,即有冲突,即有悲惨之事。分裂、我们心 中的矛盾,即是冲突的本质。这种矛盾无法整合。我们要整合的是自己心中的某种 “毛病”。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怎么说。将两种分裂的,对立的质素整合起来的,会 是谁? 这个整合者难道不是分裂的一部分? 我们只要看见全体、认知全体,不做任 何选择——就没有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