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根本的改变3 我怎么知道我的心迟钝? 是因为你告诉我的吗? 因为我看了一些异常智慧、复 杂、微妙的书吗? 因为我见过一些优秀的人,和他们比较过,所以我说自己迟钝吗 ?我必须弄清楚。所以,我不比较,我拒绝拿自己和别人互相比较。这样的话,我会 知道自己迟钝吗? 这个字眼会妨碍我观察吗? 这个字眼会取代“实然”的地位吗? 你了解这一点吗? 所以我不用字眼。我不叫它迟钝,我不说它太慢,我不叫它什么。 我只找出“实然”。所以我去除了比较。比较最微妙。我的心因为不比较,所以变 得很聪明。它不用字眼去看“实然”,因为它知道事物的描述不是事物本身。所以, 到底“实然”的事实是什么? 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吗? 我注视着我的心,我的心注 视它自己的运动。现在我要谴责它、判断它、给它评价,然后说“应该这样”、 “不应该这样”吗?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公式、理想、答案、结论——最后一定扭曲 “实然”的? 我必须探讨这一点。如果我有什么结论,我就没办法看事物。如果我 是道德家,如果我是德高望重的人,如果我是基督徒、吠檀多教徒、“悟者”,我 是这个徒或那个徒——这一切都会妨碍我看事物。所以我必须去除这一切。我在注 视自己有没有什么结论。所以我的心变得很清晰,然后会问:“有没有恐惧? ”我 注视它,然后说,“有恐惧,有追求安全的欲望、有追求快乐的欲望”等等。我知 道只要我事先有什么结论,有什么追求快乐的运动,我就无法看事物。所以我注视 自己,发现自己很传统。而我知道传统的心无法看事物。我深深关切的是看事物, 这深深的关切告诉我任何事先的结论都是危险的。所以,知觉这危险就是除去这危 险,这时我的心才不混淆,才没有事先的结论;不用字眼,不用描述思考,也不比 较。这样的心就能够观察事物,而它观察的其实就是它自己。这时必然就要发生革 命。这时你就消失了,完全消失! 问:我觉得这个革命并没有发生,今天我努力用 你说的方法看我的心,我的心敏锐了。可是明天我照样忘记怎样看我的心。 克:你忘不了,先生。你会忘记蛇吗? 你会忘记悬崖吗? 你会忘记标明“毒药” 的瓶子吗? 你忘不了。这位先生问说:“我怎样清洁这个工具? ”我们说清洁这工 具就是了解这工具为何迟钝、阴暗、不干净。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工具为什么不干 净。我们也讨论过事物的描述不是事物本身,所以不要陷在文字里面。要与事物同 行,事物就是给弄迟钝的工具。 问:你用你所说的方法看自己,你当然有所期待。 克:我不期待转变,不期待悟,不期待突变,我无所期待,因为我根本不知道 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是很清楚一件事:这个看的工具不清晰,这个看的工具涂污了, 有裂缝。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其他一无所知。我只关心这个工具如何才能够完整、 健康。 问:你为什么要看事物? 克:这个世界水深火热。但这个世界其实就是我。我 非常苦恼,非常混乱。这一切总得有一个秩序。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看事物。当 然,你可能会说:“这个世界又没怎样,干吗为它苦恼? 你身体健康,有一点钱, 有老婆有孩子,有房子,别管它。”这样,当然,世界是不水深火热。可是这个世 界不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一样水深火热。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看。不是看某 些知识的概念,不是某些令感情冲动之事,而是世界水深火热这个事实——是战争、 憎恨、欺骗、假象、伪神这一切。认知外在发生的这一切,使我内心清楚。而我说, 内在状态就是外在状态,两者为一,不可分。 问:我们又回到起点了。事实是,迟钝的心不知道自己因为比较而认为自己应 该不一样。 克:不,完全错误。我不想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我只知道工具钝了。因为我不 知道怎么办,所以我才寻找,这并不表示我想改变工具。我不想。 问:用什么文字都妨碍看吗? 克:文字不是事物。所以,你在看事物时,如果 不把文字摆到一边,它就变成非常重要。 问:我觉得我不同意。我们看事物时,这看的工具有两个部分。一个是知觉, 一个是表达。这两部分无法切断。这是语言问题,不是迟钝不迟钝的问题。问题在 于语言,在于表达的随机性。 克:你的意思是说,“观察”之中有知觉和表达。而这两者不可分? 所以有知 觉必然有清晰的表达,有语言的了解,所以知觉和表达绝不可分,永远在一起。所 以你的意思就是引用正确的文字非常重要。 问:我说的是“表达”,不是“意图”。 克:我懂——表达。由表达又出现另一个因素——知觉、表达、行动。如果行 动不是知觉和表达——用文字表达知觉——就会支离破碎。所以,知觉不就是行动 吗? 知觉就是行动。我知觉悬崖时,我立刻产生行动。这行动就是这知觉的表达。 所以知觉和行动绝不可分。所以理想和行动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我明白理想的 愚蠢,这知觉就是聪明的行动。所以,注视迟钝,知觉迟钝,就是清洁迟钝的心, 这就是行动。 一九六九年八月六日 瑞士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