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人文学科(7)
7 星期天上午,才八点半,可是,太阳已经很刺眼了。中午,司机会来带她去
德班,然后她将飞回家乡。
两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俗丽,光着脚,跑到钟绳边,开始用力牵引。那钟像痉挛
似的,发出刺耳的高音。
“你愿意过来吗?”布兰奇问道。
“好,我会过去的。我是否需要把头蒙起来?”
“就这样,过来吧。这儿不是正儿八经的场合。不过,要警惕:一个电视节目
组要来采访我们。”
“电视?”
“从瑞典来的。他们在拍一部有关夸祖卢族祖鲁人的艾滋病情况的纪录片。”
“那牧师呢?是否已经有人告诉牧师,祈祷仪式正在被拍下来?到底谁是牧师?”
“来自宽谷山的米西芒古牧师将来做弥撒。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米西芒古牧师是个年轻人。在他到达某个安静而又非常漂亮的高尔夫球场时,
他往往戴着眼镜,显得身材瘦长。他到诊所里去,换穿法袍去了。在众人面前,伊
丽莎白加入了布兰奇和修道会的其他六个姐妹的行列。照相机的闪光灯已经就位,
正对着她们在试拍。在她们悲苦的目光里,伊丽莎白不难看到:她们都已老态龙钟。
姐妹们都属于垂死的一类,已快耗尽生命。
在金属屋顶下,小教堂非常闷热。伊丽莎白不知道,布兰奇穿得整整齐齐,是
如何忍受这炎热的。
米西芒古带头做弥撒时用的是祖鲁语,尽管这儿那儿伊丽莎白能听出个把英语
单词。开始时极为安静,可是,等到第一次集合时,人群中已经有了嘈杂的声音。
在米西芒古进行冗长乏味的布道时,他不得不提高嗓门,好让别人听见他说话。他
是那样年轻,却拥有一副男中音的嗓子,真令人称奇。这声音似乎来自他胸腔的深
处,毫不费力。
米西芒古转过身,跪在了祭坛前。接下来是一片沉默。在他上面,一颗戴着王
冠的脑袋隐约可见,那是受难的基督的脑袋。随后,米西芒古又转过身,拿起“圣
体”。信徒们爆发出了快乐的叫声。大家开始有节奏地顿脚,使木板都振动了。
伊丽莎白发现自己在摇晃。空气中充满了汗味。她抓着布兰奇的胳膊。“我得
出去!”她低声说道。布兰奇瞥了她一眼,表示同意。“再稍微待一会儿吧,”布
兰奇低声答道,然后便走开了。
伊丽莎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力图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可是,不管用。一股
寒意似乎由她的脚趾往上升起,一直升到她脸上。她的头皮被这寒意冲破,旋即她
失去了知觉。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平躺在一个空房间里,她不认识这个房间。布兰奇站在那
儿,目光向下凝视着她。还有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女子。“真抱歉,”她喃喃
说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刚才晕倒了吗?”
那年轻女子安抚似的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没关系,”她说,“不过,您应该
休息。”
伊丽莎白抬起目光,看着布兰奇。“真抱歉,”她重复着说道,“我经过了好
几个洲。”
布兰奇惊诧地看着她。
“好几个洲,”她又重复道,“好累的旅途啊。”在她自己听来,她的声音非
常微弱,并消失在了远处。“我吃的东西也不合口味,”她说,“应该是这原因。”
不过,原因真的是这个吗?两天的肠胃不舒服就足以使人晕倒?布兰奇应该知
道,因为她肯定经历过禁食,体验过眩晕。在伊丽莎白自己看来,她怀疑,她的身
体不适不只是由身体原因造成的。如果她受到布兰奇那样的安排,那么,她也可能
乐意接受这些在一个新大陆上的体验,并把这些体验变成文字。可是,她没有受到
那样的安排。这是她的身体说的,以其自身的方式说的。一切都太奇怪、太繁杂了。
她的身体抱怨道:我想回到我以前的环境中去,回到我熟悉的生活中去。
想回去:这是她现在受苦的原因。眩晕:想回去的症状。这使她想起了某个人。
想起谁呢?想起《印度之行》中的那个身体虚弱的英国女孩。女孩无法适应印度的
生活,使大家感到恐慌和耻辱。她无法承受印度的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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