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魔鬼的帽子带 洗完杯子和碟子,鲍勃把椅子放回到阁楼上,把工作台拆了。拉封用吸尘器把 剩下的布头、线头打扫干净,然后鲍勃又把原来的家具放进来,把她的盒子、书、 资料放回原地。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拉封说起了吉德。斯特迪,那个很多老太太都 还记着的店主。 “我爷爷说起吉克(”吉德“之昵称。)。斯特迪,故事有好几十个呢。我们 最喜欢的是铁丝网推销员和艾伯。斯格尔蒂打赌的事儿。艾伯是早些年这地方的大 牧场主。鲍勃,我想我该从阁楼上拿个书架下来。上面应该有个绿书架。能否劳你 大驾?” 等鲍勃把书架放好,拉封用吸尘器彻底地吸了一遍,以防有什么蜘蛛隐士躲在 夹缝里。然后,她又接着说了:“要知道,发明铁丝网之前,这里的牧地是开放的。 得克萨斯是他们把铁丝网试用在放牧上的第一个州。艾伯。斯格尔蒂手下有毛桶牲 畜公司,他和他的工头布鲁依。克拉克当时可是毛桶郡响当当的人物。他们俩都对 铁丝网进行了调查。 艾伯。斯格尔蒂长着黑黑的八字胡,长得拖到胸前;布鲁依。克拉克是个专横 而挑剔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要管,长着大圆脑袋,狗熊一样的圆耳朵,嘴里老是嚼 糖蜜板烟,嚼得牙齿黄黄的。 “有一天,这两人骑马到了商店,把马拴在商店前的桩上。 两个人都是一身尘灰。说话很粗的老斯格尔蒂说,‘咱们买把什么样什么样的 钳子,’当然他的原话很粗,我就不照着说了。 斯特迪商店柜台的一部分是个给特殊顾客用的酒吧台。两人一口把威士忌灌下, 然后布鲁依。克拉克去看店里的存货,突然注意到一捆铁丝。他是个喜欢搞恶作剧 的人。威尔。罗杰斯跑到希金斯当牛仔的时候,布鲁依和他认识了。 “所以布鲁依说,‘要是把你裹在这铁丝网里,从山上滚下去,滚到山脚,你 身上就剩不了什么肉了。我可不愿让牲口靠近这么残酷、这么不友好的玩意儿。’ 他说。‘准会有不少给扎伤了,把牛蝇招来。’”老斯格尔蒂把酒喝了,然后开始 发表他的看法。他看着斯特迪的眼睛说,‘卖这种像魔鬼帽子带的东西!你的面相 上难道不羞耻得刺痛吗?’我爷爷说这故事时,特地强调‘面相’一词,故意模仿 他那自负、卖弄的口气,把我们大家笑得在地上打滚。对一个牧场主来说,这词也 忒高深了点。 “斯特迪说,‘干吗不,斯格尔蒂先生?我想你也得熟悉熟悉这玩意儿——这 里有一百英里的铁丝网呢。听人说,以后就没啥敞开的牧场了。都会被分开,围上。 再过十年就全没了。’”这话斯格尔蒂昕了很不受用。他说,‘臭农牧工,臭农夫! 这帮家伙我早受够了。我现在让他们上蹿下跳几天,过几天就把他们的铁丝网给剪 了,绕在他们脖子上。只要我还活蹦乱跳的,这些牧场就得给我敞着。’“斯格尔 蒂的故事很多:有人说他有一次嘴里咬着绳子把一辆装得满满的车拉了半英里。还 有个可怕的故事,说他把一个芬兰裔的农民活活炸死了。 “斯特迪先生让他别说话,说,‘别说得这么离谱。有个铁丝网推销员过来了。 ’他看着窗外,看到有个穿条纹西服的家伙,正从车座上拿他的推销员背包。‘就 是他了,比利- 盖茨。 给伊利诺斯州迪尔卡布的铁丝篱笆公司跑推销。‘“妈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斯格尔蒂说,‘他应该在家帮妈妈捡柴火,别这么跑出来丢人现眼,装得跟个正 经八百的推销员一样。’”那推销员,比利。盖茨,进了屋子,向大伙儿点了点头, 要了一瓶菝葜汽水。 “嘿,娃子,这么大还喜欢喝汽水呀?‘斯格尔蒂对他说,激动的老眼斜看着 他。 “是啊,天这么热嘛。‘比利向斯特迪先生点了点头。’你还好吗,斯特迪先 生?‘”’我刚才正劝这位斯格尔蒂先生多熟悉熟悉你们的铁丝网呢。他是支持牧 场敞开的,发誓不接受铁丝网。‘“魔鬼的帽带子,’斯格尔蒂吼起来。‘你看那 什么样什么样的东西——你是想让我相信这玩意儿能把一千头狂奔的长角牛给挡住? 别看那上面带刺儿,那刺儿就和缝衣针一个样。你让这些畜生跑起来,把你的铁丝 网冲破,那还不像冲个蜘蛛网似的。你做这生意,是误上北方佬的贼船了,注定要 失败的。因为得克萨斯的很多好男人都一心一意要支持天地正道,支持开放草地, 才不会买北方佬的鬼铁丝网!’当时他们说话就这口气。 “推销员回答说,‘斯格尔蒂先生,你的感受我理解,但是自由草地的日子屈 指可数了。很多美国农民都想耕种这片肥沃的得克萨斯土地,但是又怕家畜不受拘 束,肆意践踏他们种下的作物。这种篱笆,是世界上领先的,全是钢铁的,绵延数 英里,能解决农民的心腹之患。它能阻止走失的牛践踏他们的劳动成果,先生,越 是往后,在大草原上恣意走动的家畜就越要被人当成讨厌的动物。这种一流的铁丝 网能把最野蛮的牲口挡住。这种铁丝网将把得克萨斯变成农民的天堂。’”如果有 人撒谎,我是不会揭穿的,但是我怀疑这帽带子铁丝网能不能把两只绵羊挡住,长 角牛咱们就不说了。它也压根儿不能把得克萨斯变成什么天堂。‘“推销员把剩下 的菝葜汽水喝了。 “想不想打个赌,先生?要是你安排好长角牛,下个比较好的注,我们不妨做 个试验,看看这铁丝网能不能挡得住它们来冲。‘”吉克。斯特迪想警告斯格尔蒂。 ’别下注,‘他说,’肯定是他赢,他要把你赢得很惨。‘“但是斯格尔蒂听不进 去,他下注了。他们决定在斯格尔蒂牧场外面的畜栏装上铁丝网,然后把牲口赶进 去。 “推销员说,‘如果它们冲出去了,我给你五十块钱,我远走高飞,到讲理的 地方去。如果冲不过去,你给我五十块,还要买我一车皮的铁丝网。我会教你的手 下如何安柱子,并把铁丝绷得比小提琴琴弦还要紧。不过我要花两天时间才能把试 验的铁丝网畜栏建好。’”即便有人帮手,下柱子、拉铁丝这些活还是花了三天时 间。铁丝都是用车轮子拉得直直的,一共用了八股。斯格尔蒂派来的两个帮手都是 肮脏的老怪人,都快奔六十岁了。他们干得很费劲,又是吐烟草,又是嘀咕,还骂 着把他们手割得很厉害的铁丝网。有一卷铁丝从车背上滚下来,把其中一个老家伙 的靴子从上到下全都划开了。 “‘有朝一日你们会为这铁丝网唱赞歌的,’推销员说。 ‘它是牧牛人的好帮手。“’拉封不说了,开始整理餐具柜。 过了一会儿,鲍勃问:“铁丝网推销员有没有赢?”照他看来,拉封似乎又像 以前一样,又要把故事说到半截就打住。 “是,”她哼了一声,把盒子在工作台上摆好。鲍勃以为她不说了,但是沉默 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又接着说了:“他们开展试验的地方是块空地,只有架风车, 上闸了,停住不动,还有水罐。知道吗,那是斯格尔蒂的花招。 “到了试验那天,人们全从城里跑了出来,在离铁丝网畜栏有段距离的安全地 方看着,他们都觉得那畜栏很单薄。老牛仔们骑马走了,一小时后费劲地把一群暴 躁的长角牛赶过来。斯格尔蒂先生也和他们在一起。他可不敢马虎大意,已经两天 没有让这些牛喝水了,它们个个都渴坏了。等这些牛都进了畜栏,斯格尔蒂到了风 车那边,故意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然后把风车闸打开,水开始灌进水罐里。当然了, 这些牛都闻着了。 “这些渴急了的牛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一个劲冲出去,撞到铁丝网上,被尖 刺戳着,猛跳回来,然后又冲,血开始从它们身上流下。过了十五分钟,这些牛只 是乱转,或者站着,身上一起一伏的,不肯冲了,那推销员用长棍子在它们身上戳, 它们也不肯动。推销员大声叫好,兴奋地拍着帽子。斯格尔蒂大叫大吼一气,最后 不得不认账。” 鲍勃被拉封的闲扯迷住了,说:“我想你不肯把你爷爷背上的伤疤告诉我吧, 现在说说怎么样?” “迟早会告诉你的,”拉封神秘地说。“还有,多谢你帮忙。” 鲍勃回到土星车,开到毛桶郡邮局外面的付费电话边。 一家电话公司的卡车停在旁边,电话公司的一个中年职工正在松里面地上的螺 丝。 “你在修电话吗?”鲍勃。道乐问。 “修?我在拆。电话公司要把长条地所有的付费电话都拆掉。维修费太高。你 用手机吧。” “我没有手机。” “最好买一个。这些宝贝都要拆掉了。有一个咱们不拆,在咖啡馆那边,如果 你非要打的话。” “那个你可不要拆。那电话一天起码有五十个人打。” “嘿,你可别怨我。可不是我做主的。”他熟练地把鼻涕擤到鲍勃脚边的地上, 接着干活。 在老狗餐馆鲍勃打通了电话。 “喂,泰姆舅舅。他们要把附近付费电话拆了。我得买个混账手机了。” “听说这边也快拆了。说这是‘进步’。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我这儿一个人, 还真够孤单的。好了,得克萨斯那边伙食咋样?” “炸鸡排。没别的。一伙老太太织被面,我在边上待着。 但是泰姆舅舅,你真该看看这些老太太戴的艺术塑料胸针和项链。漂亮得不得 了。“他描述了弗莱达‘比提鲁斯的胸针,听到舅舅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老太太?你能不能出个价,给买过来?你知道,比如五块钱?老太太手头总 是需要点钱,买些药啊拖鞋啊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可以试试,但你也别这样大气不出的呀。 这些老太太都是人精。大部分都有钱。她们可是长条地的老太太,看样子要活 到一百五十岁呢,而且一年比一年有钱,一年比一年精明。“ “那么,你就出个价吧。看二十块怎么样,如果不得不出这价的话。总之,你 试试。或许我该自己跑一趟?” “不,已经够复杂的了。这些人疑心大得很。我啥也没有干,就是在路上跑跑 步,就被人报到警长那里五六次了。好像在路上跑步的事情这边人不去做,好像这 些人过去不做的事,现在也不会去做。我跑到一个时间扭曲的地方来了。” “鲍勃,你能不能认得出人造树脂?有很多丙烯、赛璐珞和它很相似。” “是气味不同,对吧?” “是的,鲍勃。知道这个对你不错。但你要快,要用手指很用力、很快地摩擦, 然后很快去闻。人造树脂有种有趣的霉味,那是苯酚味。另外一种方法是放在热自 来水下面冲三十秒钟,然后去闻。再或者放热水里蘸一下。还有声音也不同,如果 你把它和另外一块碰在一起,会发出小小的、闷闷的声音,但是要经常练习才能听 出来。其它塑料和赛璐珞都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这需要经常听才辨得出来。” “好,听着,泰姆舅舅,你还和开胃来往吗?” “是啊。我们常聊。”他的话音里有所警惕。 “下次和他聊的时候,麻烦问他有没有别的书,他上次送的那种。那本艾伯特 的报告蛮有意思,但是我都看一半了。 我不知道,所有这些东西,比如奔茨堡、圣达菲老通道,能否对我有所帮助。 “ “这个,当然,我会问他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度度周末?” “事实上,很快了。我得找些不同的衣服。这边很热,而且越来越厉害。再说 我也想看看你,说说最近的事情。奥兰多还在吗?” “我最近没什么新鲜事。你这位大朋友,也就是你走后来过一次,此后再也没 有见过。如果你能早点回来度周末那会很好。我要教你怎么认人造树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