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单子 鲍勃一个人开车行进在漆黑的长条地上。想到把奥兰多丢下,他感觉良心上很 不安。但他又想,要说自己照顾自己的话,谁也比不上奥兰多。他第二天准会过来, 把他的“保时捷” 开走,然后到奥斯汀去,继续他的事业。让他更操心的是他发现了伊夫琳。佳 恩,环球猪肉皮公司的顶尖销售员。她就在他的地盘上,而且在打泰特尔- 克劳彻 的主意,而鲍勃还认为泰特尔的线索是他找来的呢。还有,她在打弗莱达。比提鲁 斯的主意——鲍勃才不会信什么论文的鬼话呢!不过,这里究竟是不是她的地盘呢? 她最大的业务不都是在俄克拉何马成交的吗,在盖蒙附近?她跑鲍勃的地盘上干什 么来了——抢他的单子?没错,鲍勃断定,她是在抢单子。她看到鲍勃是个新手, 所以闯过来,要抢他的单子。他早上一定要去把泰特尔- 克劳彻搞掂,他一定要说 服泰特尔出手。除非昨天开着绿色多功能箱式跑车跑到泰特尔家车道上的伊夫琳。 佳恩已经先行一步,骗老人在合同的虚线上签了字!鲍勃毫不怀疑,她一定在这些 老头子身上施展了女性的花招,露点肉,做些暖昧的暗示等等。如弗莱达所说,这 女人狡猾如蛇。好在他还有艾斯。克劳彻和吉姆。斯肯恩。吉姆肯卖,这他知道, 但是艾斯呢? 他鬼使神差地开到了毛桶镇外面的库佩奇路。他看到一块孤零零的牌子,里面 亮着,门内还有个玻璃窗户的小亭子。 这牌子和亭子打破了长条地沉沉的黑暗。金。卡罗莱纳农场公司。他把车开过 去,才看出这些字。他踩住刹车,睁大眼睛看。没错,是养猪场,门大开着,门卫 亭也是空的。真是天赐良机!他把车开进去,停在一辆银色的货车边,上面的保险 杠贴纸上写着:得克萨斯的农民喂养全世界! 鲍勃蹑手蹑脚地沿着碎石子路,走向门口。屋子没有窗户。突然间,屋后的排 气扇打开了,声音就像发动机,那轰鸣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离门口只有十英尺了, 突然自动感应的聚光灯亮了,照到他身上。他还昕到里面的警报器响了起来。他转 身迅速跑向他的土星车,发动,倒车,还没退出去,那自动金属防护门就关上了。 上面的红灯开始闪烁。没有别的出口。他被困住了。 屋子里没有人出来。过了五分钟,他开始按喇叭。还是没有人出来。他下了车, 走到门口,使劲拉门把手。门是锁着的。他抬头一看,发现上面有监控摄像头。这 说明他们知道他在这儿。他敲门,朝里面大声喊。没有任何动静。他拼命打门,还 是设有任何动静。他终于回到土星车上,坐在那里等。换白班的时候他们总该放他 出去吧。 但是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他看到路远处有闪烁的红灯。 车还没有开过来,他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警长的车靠近的时候,大门的铁闸松开了,门向两边滑开。几秒钟后,警长就 下了车,看到鲍勃的脸。 “瞧瞧!瞧瞧!瞧瞧!看我把哪个闯养猪场的人给拿下了?想来干吗,多拉尔? 你想给自己偷几头猪吗?” “等等,说来挺傻的,不过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野生动物保护人士想硬闯进去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人道主义对待动物组织也 是这么说的。你到底在给谁做事,道乐,别提什么环球猪肉皮公司这种屁话了。我 有你的号码。你是一家动物保护组织的前锋。另外你喝了酒,干出这些事,还酒后 驾车!” “我没有!”鲍勃火冒三丈地大叫。 警长对着手机说:“是的,我认识这家伙。我把他关进去。” 他把鲍勃从土星车上拉下来,戴上手铐,让他坐到警车后面。接着他把土星车 开到路边停住。然后他把鲍勃送到监狱。 “你和这些猪,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工作,这是我的工作。我想我如果了解到养猪场内部的运作状况,对我 的工作会有帮助,但是我的老板,就是你上次打电话的那个,说公司规矩不允许选 址员参观这些养猪场。我想我干脆自己干了。” “肯定。如果他真的是你的老板,而且你真的不是记者,也不是嗜血成性的激 进分子,那他不让你参观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想是不是?” 到了早晨,鲍勃头昏眼花,头痛得厉害。警长和吕贝页。 克鲁克谈了好长时间。直到中午,他才被放了。警长送他去他的土星车,然后 把钥匙给他。 “你的老板对你好像有些恼火。” “是的。”鲍勃说。 “我早就叫你另找个工作。你不适合做这事。好,别再给我惹事了。” 晚上下了雨,一切都湿漉漉的,云低垂着,仿佛是灰色的盖子罩在头上,银色 的水珠为四周的风景平添了一层澄净。 鲍勃直接赶到棚屋去煮咖啡。咖啡热热的,味道很好。他的头渐渐清醒,感觉 舒服了一些。他想着警长,想着阿马里洛老人俱乐部,想着马上要和泰特尔。克劳 彻见面;想着怎么开口说。 他穿上干净衬衫,梳了梳头,然后动身了,还把艾伯特中尉的书带上。他准备 见完泰特尔。克劳彻以后,要在加拿大河边找棵阴凉的树,坐下来吃个三明治。一 个半世纪以前,艾伯特中尉本人说不定就在那种地方停留过。在路上,他看到仙人 掌开出了蜡黄色的花,丝兰的秆上也吐出一串串乳白色的花儿。 “怎么,又是你?”老人见了他颇为不悦。 “是的,我有事和你商量,”鲍勃说。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我想收购你的土地,建养猪场。我是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业务 代表。” “这挺直接,”泰特尔。克劳彻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地卖了,为着这么 肮脏的目的?” “因为,先生,你这儿现在就已经有养猪场的气味了,而且这味道也走不掉。 你很为它犯愁。除了养猪场,你这地卖给谁都不会有人要,就是因为那气味。你再 想想,如果你住到镇上去,就可以天天上老狗餐馆,吃塞伊的特色菜,见到你的老 朋友。你还可以去图书馆搞你的研究。”毛桶图书馆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鲍勃想任 何写牧场历史的人去那里,都能愉快地待上几个小时。从克劳彻脸上的表情来看, 鲍勃知道他这回把话说对了。 图书馆在老拓荒者银行大楼里,高高的天花板,阳光充足,四周镶了木板,里 面放着胡桃木的书架。这些书架是在一九00年加尔维斯敦被一场大龙卷风几乎摧毁 之后,从一幢倒塌的大厦里搬出来,运到长条地的。多少年来,图书馆的董事会总 是不肯把旧书卖了,换成爱情小说、西部小说或者神秘小说。这图书馆的书架上有 几百册得克萨斯的珍本书籍,但是最大的宝藏,鲍勃认为,是图书馆的储藏室。那 里面有无数箱关于本地牧场的资料和记录,还有无数卷地图、照片剪贴本、装订成 册的旧报纸:得克萨斯长条地的,俄克拉何马长条地的,堪萨斯的,新墨西哥的, 比如《克如克利边界之星》、《西部卫士周报》、《毛桶评论者》、《西部卫士周 报》、《赖夫巴格蜜蜂》、《康恩萨树林进程报》之类。 “到那时,你就可以一门心思整理你的牧场历史了,”鲍勃说,他还提到他特 别喜欢艾伯特中尉,还说如果换成他,早就跑到毛桶去写一本关于艾伯特中尉的书 了。 泰特尔看着他,表情渐渐显得愉快起来。“你知道,艾伯特中尉到长条地的几 年后,地形勘察队又派了个家伙来,叫詹姆斯。H.辛普森中尉。他们让他找一条通 向加利福尼亚金矿的路。那是一八四八年。我喜欢的是他。他聪明。他觉得长条地 人口太稀少,不宜修铁路,说该先修堡垒和军用公路,然后建城镇,修马车路—— 后来这些都一一实现了。是运货马车和驿站打开了长条地地区,而不是猎人、赶牲 口人,更不是铁路。马车路成了一条供应线——货物、邮件、通信来往。火车是十 九世纪八十年代才有的。沃斯堡和丹佛城是一八八七年有的,后来是堪萨斯那边的 罗克岛和其它地方。好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搬到毛桶去啊?” “我想,”鲍勃脑子飞快地转着,“你可以把你这房子整个搬到镇上的一个停 车场上,要是你不喜欢镇上房子的话。”这“当然我想有一幢镇上的房子,有自来 水,不要每个夏天都担心井干枯,也不用担心电一会几有一会儿没有的。我还可以 弄个卫星电视。我妹妹也住在城里,艾维‘诺姆,我想有空就看看她;离艾斯的地 方也近一些。不比当年了,这一把老骨头从牧场搬出去,是个伤筋动骨、伤心劳神 的事情,不过我已经计划了很长时间。惟一的问题是艾斯。我没有问题,这你知道, 但是哥哥嘛,我得做做工作。这地方有一半归他,他要是不同意,我什么也做不成。” “我听说他也有吉姆。斯肯恩那牧场的一半股份,在俄克拉何马界线上。” “是吗?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艾斯撒尿的尿壶都没有。,他是好人,不过一 生都荒废在风车上了。所以我才把这牧场一半让给他。我爹本该一分为二,把地传 给我们两个人,但是他没有这样做。我老婆死后,我把一半分给了艾斯,所以我要 是先死了,这地就归他。” “你要我去和他谈,还是你自己去谈?” “我去,我去。艾斯很拗,你知道。我和他处得不错,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处 得来。他一生从来不求人。有次从那该死的风车上掉下来,落到支杆上,一直挂在 那上面,直到一个钟头后,有人过来把他救了。他一个谢字都不说。他喜欢凡事靠 自己,不喜欢袖手旁观。我和他去谈谈。还有,你知道艾斯是老大,但是我能和他 谈。你出什么价?” 好了。到了论价码的时候了,鲍勃一无所知。 “出价的人并不是我,”鲍勃说,“丹佛的公司里会派人过来。” “这么说,你根本不是找豪华住宅来的。” “不,先生,那是幌于。” 老人拍了一下膝盖。“我就知道嘛,我就知道是幌子。你脸上有撒谎的表情。 昨天来的那个矮墩墩的女的,她也在撒谎。” “什么女的?‘’鲍勃问,他知道是伊夫琳‘佳恩。 “你前脚走,她后脚就来了,说是在写一篇什么长条地人的毕业论文。她直盯 着我的眼睛,我就是这么知道她在撒谎的。看你的眼睛,那就是撒谎的标记。然后 她开始问问题——这些问题以前也有人问过我——所有问题都汇集到一点上,那就 是把土地卖了。我是不是喜欢去达拉斯?我是不是考虑有朝一日住到老人院?当然, 不是现在。我有没有子女? 我有没有结婚?等等。我就知道她在把话往地皮上引,但是我不知道她要这地 做什么,多少钱。最后,我干脆告诉她,‘你给我滚吧,小姐,我不会把地卖给你。 ’那女人的脸一下子红得像西红柿,走了。“ 鲍勃为伊夫琳。佳恩感到难堪。她的手腕也不怎么高明。 不过,她是怎么把俄克拉何马的六千公顷土地弄到手的?赢得了那诱人的短途 旅行包、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便携式收音机,还有百万像素的照相机? “你知道。" 泰特尔看着窗外牧场的地平线说,”这整个地区是由这些南北向 的路联系在一起的。长条地就是这布局。 这边就这布局,但是铁路却是东西向的。这是他们的想法。 大家相信,把铁路铺在过去的运货马车路边,那才是正道。但是他们没有这么 做。过去那些重要的城镇——莫贝蒂、艾普顿、托斯可萨、威尔伯恩——都被灭了。 新的城市是迈阿密、毛桶、加拿大、长条地城,全在铁路线上。等这些地方全和道 奇连上,那就完了。那时候大家就不会互相认识同一长片土地上的人了。那时候大 家就会开始说‘过去的好时光’了。“ 泰特尔。克劳彻答应和艾斯商量一下,本周之内给鲍勃打电话。 “你不要和吉姆- 斯肯恩鼓捣什么生意,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管吉姆。斯肯恩怎么说,艾斯是不会真有什么股份的。不信你去郡府大楼查 查。这样你就不会听到什么信什么。你给我出个价,我去找艾斯谈。“ 鲍勃- 道乐采纳了泰特尔。克劳彻的建议。他发现那块俄克拉何马土地的地契 上只有詹姆斯。罗伯特‘艾尔蒙多’威廉‘斯肯恩的名字,并没有提到艾斯。克劳 彻,也没有别人。他先是去邮局,又看到吕贝页。克鲁克的一封信,闷在他的信箱 了。 然后他去老狗餐厅找吉姆。斯肯恩。但是正在给烤牛扒涂油的塞伊说,吉姆刚 才来了,吃了两块菠萝核桃仁巧克力饼,见鲍勃来,赶紧从后门溜走了。 “不知你做了什么,总之是招惹他了。吉姆。斯肯恩聊起来腮帮子都能聊掉, 不比拉封好多少。我还以为你们俩处得不错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鲍勃说,“不过我想是我问起他在俄克拉何马的地,把 他吓着了。” “哦,你是说老斯肯恩牧场?听说一家天然气公司也在和他谈,说要出钱买下 来。哪怕是一公顷五块钱,他估计也会接受。你不会要这种地方搞高档房地产开发 的。那地方就跟火星一样。” “是啊,”鲍勃说,他恍然大悟,原来吉姆。斯肯恩是拿“姑丈”艾斯这个权 威当挡箭牌,私下在和天然气公司谈呢。“是的,我想这地方做养猪场挺好。” 塞伊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快到黄昏的时候,他开车到了陨星,浑身疲倦,满身汗水,巴不得马上就能坐 在门廊上,喝上一杯冰啤酒,接着看艾伯特中尉的书。奥兰多的“保时捷”还停在 拴马柱前面。拉封跑到门廊上,手里挥着洗碗布。 “鲍勃,鲍勃,我想问你能不能帮个忙?” “当然,什么事?” “是库尔布罗斯。他不知怎么惹上了警长。警长把他带到——”她说不下去了。 “监狱?”鲍勃接上去说。他心想,警长可真没闲着。 拉封点了点头。“他是个冲动的小子,有时候做些违反常规的事情。鲍勃,要 是你能去,把他接回来,那我真是感激不尽。他要搭车,因为警长把他的自行车没 收了,至少我知道是这样的。库尔布罗斯烦得很,电话里话都说不清楚。警长可不 是什么善类,讨厌得很,心肠不好,而且是个好撒谎的没用东西。他家没什么好人, 他也不是什么好货。” “等我换件衬衫,拉封,我去好了。” 鲍勃发动了土星车,他想他等会儿要去毛桶买块大比萨,等把库尔布罗斯打发 了,就一个人美美地享受享受。就在这时候,一辆大型斯尔瓦多货车靠到了他的车 后。这车有双排轮子,顶上安着翻车保护杆,上面的灯简直比远洋货轮上的还要多。 奥兰多从车上跳了下来,方向盘后面不是那个啤酒肚的金发女,而是个黑发白肤的 女子,个子很高,戴着牛仔帽,穿着红色的宽松上衣。 “再见,亲爱的,”奥兰多大声说,那女人灿烂地咧嘴一笑,发动了她的车。 奥兰多对鲍勃喊道。“嘿,等等。你把我送过河。送到你那里。我得把我的东西拿 走。”他跳到鲍勃身边。 “什么东西?”鲍勃问。 “我把我的包丢在那里了,在你门廊上。我正准备刮胡子,洗洗澡,然后去阿 马里洛会会那个小甜甜。” “金发的那个你怎么打发的?” “金发的?哦,你是说她,德拉。她见我和弗伦尼克——就是刚才开卡车送我 回来的那姑娘——见我和她攀谈上,她就和那油不拉唧的家伙——‘鲍勃’——走 了。我可是被她给掏空了。” “在那老人酒吧?” “不是,我们开车到了那一身油的家伙认识的一个地方。 没事儿。你有时候真该出去走走,看看阿马里洛。要是知道怎么找的话,你会 看到很多坏事。“ 到了棚屋,鲍勃充满渴望地看了看冷却箱,他的啤酒就放在那里。 “该死!,,奥兰多说。”你没有冲澡的地方?没有插座插我的剃须刀?“ “没通电,”鲍勃说。‘’所以没有插座。你要不要我给你烧点热水?我有个 不插电的普通刮胡刀,你可以借用。“ “好啊,鲍勃啊鲍勃,你可真够先进的啊。是不是那种老式的折叠刮胡刀,加 上一根皮带?不,谢了,我还是找个阿马里洛的汽车旅馆,好好洗洗。或许明天或 者后天去奥斯汀,懒鬼的城市。那里有不少漂亮的女大学生和傻乎乎的得克萨斯小 子,斯莫克也在。我们得把生意做起来。对了,你考虑考虑销售经理这职位。你跟 我一起可以正经八百地挣大钱。你又要出去啊?”他问。他看鲍勃在换衬衫、梳头。 “是啊。我要去把拉封的儿子从警长那边接回来。出了点可题。” “哪好,你捎我过那条该死的河,这样我就不用趟过去了。”奥兰多说,“很 高兴能见着你,鲍勃,我希望你考虑考虑那职位。你和我们一起干很不错。” “多谢,奥兰多。我会考虑考虑。但我可能要回去上学,或者别的什么。不过 我们保持联系,好不好?” “那也不错。再去长长脑子。你说得他妈的对极了,我们一定得保持联系。” 他们开始过河的时候,奥兰多开始在他的包里面翻。“我想我有一张多余的cD, 只想让你——啊——啊——啊!” 鲍勃在水中猛踩住刹车,看着奥兰多,见他死劲地靠在座位靠背上,由于过分 用力,椅子的铁架都在吱吱作响。一只灰色的东西从奥兰多的包里爬出来,跳到他 胸口,跑上他的脖子,然后爬到他肩膀,顺着背部,爬到另一只胳膊上,然后爬到 车座位和门之间的空隙里。托尼亚找到了。 鲍勃紧张地把车开过河,不时看着脚下,看蜘蛛在不在那里待着。 “咬着了吗?”他问奥兰多。 “天,我哪里知道?我得出去。那是什么玩意儿?狼蛛?” “是的,”鲍勃说。“是拉封的宠物。已经丢了好几星期了。你再检查检查, 看有没有被咬着?” “我不敢动。” 但是鲍勃已经把车开到拴马柱前,两个人都从车里跳下来,像玩杂技的一样, 在灰土地上滚起来,让车门大开着。拉封从门廊里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 “你好好检查一遍,”鲍勃对奥兰多说。奥兰多小心谨慎地拉开袖子,看着光 胳膊。“是托尼亚,”鲍勃对拉封叫道。 “不知怎的跑到奥兰多的旅行包里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过河的。” “它是树栖动物,”拉封说,“它现在在哪儿?” 鲍勃刚说在土星车里,座位下面,这时就看到托尼亚爬到了乘客座上,也就是 奥兰多刚离开的那座位,仿佛是等着它的司机来给它开车。 “我去拿盒子,”拉封说,跑到了里面。奥兰多立刻捡起石头砸过去,没砸着, 倒把土星车的门砸了个坑。 “别伤着它,奥兰多。她待会儿就来捉了。这蜘蛛挺有价值。” “我对它深恶痛绝,”奥兰多愤怒地说,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侥幸脱险,还不禁 心惊肉跳。他又看了看胳膊,确认自己没有被咬。 “要是咬了,你现在就应该感觉到了。”鲍勃说。“拉封说这蜘蛛很危险,咬 着了毒性很快就发作。” “老天在上,怎么会有人养只毒蜘蛛做宠物?” “它们有趣,”拉封愤怒地说,她正从门廊上走下来,手里捧着狼蛛的旧窝。 狼蛛伸出两根吓人的前爪招呼拉封,后面六根爪子绷得紧紧的,仿佛是要跳起 来。“可怜的东西,”拉封说。“她脱水了,我能看得出来。”她把喷雾器折腾了 一阵,让那舒服的雾水洒在蜘蛛身上。突然,就像看到一个避难所一样,托尼亚跳 回到盒子里,拉封立刻把盖子盖上。她看着奥兰多。“你干吗不开着你的‘保时捷 ’滚开我们家?”她提议。 “巴不得,你这老母狗!”奥兰多说。他言行如一,说走就走了。见老朋友离 开,鲍勃并不感到难过。监狱已经把奥兰多,还有很多其他人,变得更坏了。 在监牢里,警长在逗库尔布罗斯。弗荣克。共有两问囚室,库尔布罗斯在其中 的一问里坐着,气呼呼的。 “为什么他们叫你‘冷汤’(库尔布罗斯(coolbroth )的意思是”冷汤“。)? 干吗不叫‘热汤’?” “这是爱尔兰名字,是我曾叔祖的名字。” “是啊。不过我听着像立陶宛名字,像中国名字,或者是塔加路族、火地岛的 名字。” “见鬼,我跟你说是爱尔兰名字。” “别嘴里不干净,小子,否则等一会儿我让你好看。还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大家传闻说你被得州科技大学开除了。” “我没被开除。” “我们听到的说法是,你在学校实验农场对公牛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听说你 把管子往牛屁眼里塞。学校无法容忍这种变态的行为。现在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 对公牛做什么? 你是同性恋还是怎么的?“ “你是个脑子肮脏的大淫棍。如果这里有人是同性恋的话,那就是你。我把情 况告诉你可以,就怕说了你也不懂。好了,我不是被开除的。我在休假,在做一个 项目。这项目和牛没有关系,是猪。我知道艺术你一窍不通,但我是搞艺术的。 我现在在做一个项目,叫《怀疑之陈词滥调》。你听说过‘猪屁股里’这个说 法吗?“ 警长点点头。“我妹妹集邮,”他说,在杜乌家和艺术的所有联系中,他也只 能想到妹妹集邮这一项。 “嗯,这个……我现在在雕刻猪屁股的内部;接下来还要雕蓝月亮,还有上面 空无一物的锡版照相,叫《不在你的锡版照片上》——还有很多。是抽象艺术。好 了,我的电话怎么办?我能不能打几个电话?” “你只能打一个电话,但是一个小时前,你已经给你妈妈打了。我看她也不急 着接你出去。”警长又用恶毒的眼光瞪了他一眼。“我还听说你做了一些别的坏事。” “别的什么坏事?而且我也不觉得把自行车停在人行道上算是什么‘坏事’。” “怎么?是坏事啊。在毛桶这地盘上就算。不过不是这事儿。我想说的是你对 道恩。克劳彻做的好事。”他把脸凑近库尔布罗斯,发出嘘声说,“是你把她搞大 的,是不是?你是那个匿名的爸爸,对不对?” “我要找个律师,”库尔布罗斯说,脸气得通红。 “好啊,你干吗不早说,”警长说。“我即刻就给你打个电话。,,他走到办 公室,库尔布罗斯能听到他打电话时忽高忽低的声音。过了很长时间,前面的门开 了,库尔布罗斯听到警长和谁在一起笑。走廊里有脚步声,警长正和一个老人一起 走过来。那老人长了一个肉嘟嘟的大鼻子,步履蹒跚地从边上走过,看也没有看他 一眼,然后又折回去,走过来,回到前面。 他又听到警长的大笑,接着听到大门打开,然后关上。警长回到库尔布罗斯的 牢房。 “注意到那家伙了?” “是啊,那又怎样?” “那就是律师,你要见就见他。黄土埋到脚脖子了。你给我睡觉去吧,做个美 梦,梦见个大屁股的肥猪,再梦见些小娃娃饿得快要死了,因为他们的混账爸爸不 管他们。我们不希望再听到你的声音。” 休。杜乌警长把灯闸关了,黄昏降临牢房,虽然在外面自由的蓝天下,太阳两 小时后才会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