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像往常一样,七点起床。是星期三,我已经约好和我的合作伙伴爱德华多一 起在小白店吃早饭。 爱德华多比我更像律师。鬓角比我短,肚子比我小,手提箱比我的大,蓝领带 也更漂亮。爱德华多的举止比我更柔和又更坚定。他的车比我的车大点。他比我更 熟谙法律。他常常跟我说起正在销售的新式手机和便携录音机( 我只是听,不久前 他还向我出示了一个可以照相、有五十种颜色屏幕的手机) 。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看不起这些东西。我感谢爱德华多。他在办公室里对工作的 严格要求,他同大公司的良好人际关系,当然还有他的诚挚,近乎是友谊。不过有 一点他让我愤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这么幸福和完美,就想以某种方式伤 害他;我想从他身上找到某根线路,然后割断它,看他倒下来。 早晨八点,小白店里已经挤满了我们这样的人。穿着三件套的男人们,聊天或 抽烟,还有的人埋头看报纸。 那天爱德华多和我约定在那儿见面,确定律师事务所的人员辞退问题。我们谈 到了几个人员的问题:女秘书迟到,还出现了书写错误,信使出去办事两个小时还 不回来,有一个青年律师总想早退。 我到那儿的时候,爱德华多正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边等着我。我要了杯咖啡, 对他说,“你注意到了在这儿坐着的所有人吗,爱德华多? 大家都互相注视着,说 着话,忙着自己的事情,大家都对自己所处的角色很满足,都如此平静地做着自己 的事情,而大街就在旁边。你不觉得有点滑稽吗? ”爱德华多说他不明白我说的意 思,并问我是否感觉合适。“自从你母亲去世后,你已经历了很多事,知道吗? ” 他一边对我滔滔不绝,一边又摆动着手臂,好像在忍受肋部的疼痛,还把手机举到 了头上。他在餐巾纸上写了个电话号码。 “你注意到数字的含义了吗? ”我在想。“7 代表着生活中的很多希望,就像 一个高雅的图形树立着,与虚空相对。 9 和ll却十分丑恶,而2 如此天真,让人直想保护它。行了,行了,别瞎想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我为什么说傻话,我得去看看心理医生,你认 识心理医生吗? ” 爱德华多看着我。“你好像心神不定,听我说,别想那些破事了。咱们干咱们 的。” 我低下头,呷了口咖啡,咖啡烫了下我的嘴唇。“行,咱们干咱们的。” 我们一致商定了即将辞退的所有职员。我们列了个名单,写了一些朋友和熟人 的名字,以便问问他们是否有合适的替代人选。我并没有感到那个罪恶夜晚给我留 下什么痕迹,可是出于小心,我还是喝了三杯咖啡和两杯橙汁。我本来还可以喝伏 特加。 我向爱德华多谈到我兄弟回来的事,不过当然没有谈更多的具体情况。 我们告别了。我上了车。 我断断续续地开着车,沿着帕尔多大街的缓慢车流漫游。我想到了比尔马·阿 古尔托的信。 坐在车里,手抓着方向盘,我感到爸爸那天临死前说的话已经渗透进早晨的寒 冷空气中。他的话语就像小妖魔,沿着轨道在我周围跑动。他已经警告过我,已经 非常明确地对我说了。有人在我后面按喇叭,我体会到了父亲在军事医院去世那天 那些话的轰鸣。“有个女人,在万塔,在阿亚库乔,我必须告诉你那个女人的事, 你得找到她。我求你在我临死前找到她。” 我看着他对我说话。他的声音生硬沙哑。 帕尔多的大树把我径直带到了海边。我迎着海继续向前走,来到堤坝上。 几年来,我丝毫没有重视那些话,以为那是一个男人临死前说的胡话。 我向右转。我已经过了埃斯皮纳尔大街的两个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