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他坚持他是无辜的 “他为什么这样做?” “我怎么知道?可能他根本就是个混账,或者他想给哪个上级一点颜色看,或 者他想让法福里上尉当替死鬼,什么都有可能。如果哪天有人跟我说,特赦令下达 时,他正在大宴宾客,没时间发布命令,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至于查多罗夫 人的信,也就是他顶头上司查多罗下士母亲的信,让他看了相当迷惑不解。“黄昏 宾果”事件以后,他还常常见到查多罗下士,一直到一九一八年春天以后,他们两 人才因为战争的各种未知数分开来。查多罗从来就没有跟他提过对“黄昏宾果”事 件的任何疑点。他相信查多罗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脑海中的疑问。如果他这 样做的话,他一定会知道,因为任何谣言在营地或战壕里都传得飞快,他一定会听 到别人谈论这样的事。“你们之间常常提起这个特别的星期日吗?”“对,有一段 时间,我们常常说起。我们谈到双方的攻击,牺牲的兄弟们,还有那些因为负伤而 终能解甲归田的伙伴们。时间一久,这件事也在我们记忆中慢慢变淡了。我不是告 诉过你吗?战争中烦恼不断,日复一日,再大的伤痛也变得无关紧要了。”“你们 谈到这个星期日时,就完全没提到这五个死刑犯吗?” 他低下头说:“谈又有什么用?连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伙伴,我们也不忍心谈 论呢。” 说完以后,他把查多罗夫人写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就是查多罗放假回家跟他 父母谈论“黄昏宾果”的那封信:你们说得对,我看到的一定都是梦中的事。虽然 我看到雪地上有五具尸体,可是其中有一具,甚至可能有两具,不是我意料中应该 在那里的人。 他说:“这一段我实在不懂。我不知道查多罗星期一早上又回到' 黄昏宾果' 战壕去了。我们那时候在德军的第三战壕,约在' 黄昏宾果' 右方三百公尺,前方 一公里左右。如果我们要到后线去,一定会抄近路,而不会跑回' 黄昏宾果'.” 玛蒂尔德问他:“还有谁在那个星期天晚上星期一早上回到后线去过?” “我不记得了。我自己就回去过。有时候是为了运送伤兵,有时候是为了找填 饱肚子的东西。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自己是绝对不会在炮火下还特别去绕远路 的。” 他想了一阵,然后说:“其实,很多人在星期天晚上都必须回到后线去。不是 把犯人解押回去,就是回去拿火药子弹,帮炮兵队的忙。当法华尔中士长担任起指 挥任务时,我们大家都有点弄不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其实,他是个头脑清醒、临 危不乱的人。后来,我们在' 圣母道路' 战壕一带作战时,他是我们的上尉指挥, 处事从容果断,很有大将风范。”“你告诉过我,有人说星期一早上看到玛奈克躺 在雪地上的尸体,背上被一颗' 信天翁' 的子弹穿过。这个人绝对曾回到' 黄昏宾 果' 才能这样说。他是谁?” 塞莱斯丁绝望地摇着头。在那段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大大小小的 事件。他只记得天又开始下雪,可是他想不起来是哪个战友告诉他这件事的。他甚 至不能确定跟他说起这件事的人是不是那个亲眼看到尸体的人,还是只是复述别人 的话而已。 他又想了一阵,然后补充说明:“你知道,查多罗的母亲很可能误解了她儿子 的那句话。我们了解的很可能跟查多罗想说的有很大距离。查多罗也许要说,在那 五个死刑犯里,至少有一个,或有两个,根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处分。查多罗指的 可能是你的未婚夫,因为他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另一个指的可能是' 爱斯基摩' , 因为他坚持他是无辜的。” 玛蒂尔德同意查多罗那句话也许被误解了,但不可能被误解到这种程度。如果 他不同意的话,只需要看看维罗尼卡。帕萨望的信,还有玛蒂尔德记录下来的,有 关维罗尼卡和丁娜。隆巴迪一九一七年三月见面时的谈话,就会明白。丁娜去找维 罗尼卡时,只距“黄昏宾果”事件发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塞莱斯丁说他已经看完 这两封信了。他说,各种各样的女人到各个营区去,都是为了寻找她们失踪的心上 人。她们经常上营区士兵或当地居民的当。那些人随便捏造一些她们想听的消息, 然后用这些假消息跟她们交换几个硬币,一个表,或者一些好处。塞莱斯丁不愿意 讲粗话让玛蒂尔德听了不舒服,可是,战区的那些人的确用一个极为肮脏下流的名 字来称呼这些可怜的女人。他常常听到那些人跟别人吹牛卖弄,说他们如何免费和 一个轻信他人言词的上流社会小姐睡觉,或是某个像丁娜。隆巴迪这样的年轻女人。 他在那堆纸里找了一阵,抽出一张玛蒂尔德的画图纸来说:“你看,你自己也 说丁娜。隆巴迪一定搞错了。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她那宝贝安琪跟另外四个 死刑犯一起被押解到' 黄昏宾果' ,那四个人中的一个脚上穿着从德国佬那里抢来 的军靴。然后她不知道从哪儿又打听出来,穿德国军靴的是' 爱斯基摩'.之后她又 打听出来,星期一早上,一个在' 黄昏宾果' 受伤、穿着德国军靴的士兵被送到巩 布勒的救护站,而且跟他一起被送到救护站的,还有一个' 黄昏宾果' 的年轻士兵。 因此,她推测那个穿军靴的,一定就是' 爱斯基摩' ,那个年轻人可能是她的情人。 她的推测完全错误。你说对了。穿着德国军靴的是班杰明。高尔德下士;至于那个 年轻的,我知道是谁,是一个从夏朗德来的。跟我一样,是一个一九一六年入伍, 绰号' 拉侯歇尔' 的人。我可能从来没听过他的真名。那天夜晚,他们两个的任务 是把德国战俘押解到后方去,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被机关枪的散弹射中而负伤。 我在战壕里时,听到在路上遇见他们两人的救护兵问我们,高尔德下士是不是属于 我们这个大队的。救护兵说,他头部中弹负伤,血流如注,可是,他肩上驮着一个 情形比他还要糟糕的年轻人,那个人的绰号叫做' 歇尔' 还是' 拉侯歇尔' 什么的。 高尔德下士脚穿一双德国军靴,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救护站走去。” ---------- 经典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