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山中的家园(1)
15 格林山中的家园 我们在梅里昂住了大约两年之后,德林克先生有个机会
出售他的小房子。特拉普一家不得不寻找另外的夏季住所。全家就租房还是买地的
问题进行了冗长的讨论。对我们来说,租房似乎并不现实,也不经济。每个月,我
们都要支付辛苦挣来的金钱,然后还是一无所有。如果买地,那么我们一次支付金
钱,然后就拥有了土地,于是我们决定买地。
1933年银行破产,家里一下子变得没钱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接着,我们就面
临挑战,要自己打理以前由别人为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很快了解到每个人面对挑战
所拥有的巨大潜力,我们也成为一个自力更生的家庭。另外,一种拓荒者的精神也
在我们身上滋长。我想爸爸是失望的,因为我们没有渴望去南方海域航行,却讨论
了农场的事情,那儿我们可以一起劳动,建造我们自己的木屋,种植蔬菜和果树。
我们的头脑里有个坚定的念头,要买下一处农场,甚至第一次带我们到美国的那艘
船的名字都叫作美国农民,我们认为这是上天发出的信号。当然,我们来美国的主
要原因是举办音乐会,可这并不影响我们要拥有农场的梦想。
虽然我们从两岁到30岁不等,但大多数人都已长大,健康、强壮,我们考虑买
个农场并自己耕作。这是我们的梦想,而且这也意味着我们可以待在一起。我们还
住在艾根的时候,爸爸曾经跟我们谈起过凝聚团结的话题。我们坐在壁炉前,他拿
出一根小木棒,说道:“你们认为我能把这根木棒折成两段吗?”我们说:“没错,
爸爸。”他把它折成了两段。接着,他把几根木棒拿在手里,又问我们:“你们认
为我能把这些木棒折断吗?”我们说:“不知道,爸爸。”他试了试,当然他肯定
不能把这束木棒折断。他就此作了个类比:如果我们各走各路,那么每个人都可能
迷失方向或遇到困境,可如果聚在一起,我们就很强大。虽然这堂课在我们的脑海
中可能并不算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我们感觉应该为整个家庭买一块共同拥有的土地。
1941年夏天,我们在佛蒙特州的斯托镇附近租了一座小小的、名叫“斯托之家”
的旅行者之家,在那里待4 个月直到下一个音乐会旺季开始。那次巡演过后,我们
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可去了,因此明白自己得在再次踏上巡演路途之前,找到想要购
买的土地。我们在佛蒙特度夏,知道自己喜欢格林山区,因为这里让我们想起奥地
利。
母亲在纽约和我们的经纪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全家决定为找到要购买的土地而
祈祷。我们在斯托之家设了神坛,放上一个十字架,两根蜡烛和两瓶鲜花,每个小
时都轮班祈祷了三天三夜。三天过后,一个名叫阿尔弗雷德·毛佐尔夫的人来了,
说他听说我们正在寻找合适购买的地产。他认识一个农民,在斯托附近有一处农场,
可能想出售,因为农场太大而他一个人没法打理。他家里有七个小孩子,妻子又病
着,没人可以帮手。毛佐尔夫先生提出开车送我们去农场看看。那个农场在斯托往
上3 英里的地方,坐落在俯瞰三个山谷的小山上。它三面的景色都非常美丽。落日
在田野和草地上撒下金黄的色泽。这比我们梦想的和希望得到的更美好!这里有爸
爸想要的所有阳光,他爱上了这个地方。
母亲从纽约回来以后,我们带她看了农场。她同意这是我们想要的地方,于是
我们在1942年把它整个的——用贷款——买下了。
我们的梦想实现了。农场包括大槭树林、草地、马厩、奶牛棚、猪圈和鸡窝,
统统一副破落模样。屋子里,到处散落着空啤酒罐、瓶子和几件破损的农具。但我
们可以看那夺人魂魄的风景,那儿很快就成了我们的家。
整个音乐会旺季,我们都坐在巴士、轿车或火车里,现在,在佛蒙特清新的高
山空气里走来走去,清理新近买来的土地,真是件令人精神振奋的事情。我们不介
意早上6 点起床一直工作到晚上10点。我们正在建设自己的新家!鲁珀特和沃纳清
理老房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得非常辛苦,可他们帮不了我们太久了。1943
年3 月9 日,他们不得不动身去科罗拉多的黑尔营地,在滑雪部队第十高山师服役。
他们两人在得克萨斯进行了一些深入训练之后,便被送往意大利贝尔韦代雷山区,
参加对德作战。鲁珀特被分配到战地医疗队,他后来告诉我他曾经离德国人非常近,
可以听到并明白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们的兄弟进了军队,家庭合唱队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声部,男高音沃纳和低音
鲁珀特。可这并没有阻碍我们举行音乐会,继续我们的巡回演出。瓦斯纳神父把我
们的节目由男女混声合唱改成了女生合唱,他有时候也配合我们唱一下低音声部。
男孩子们离开之前,沃纳发誓如果他们平安归来,他要在我们的土地上建造一
个小教堂感谢上帝的眷顾。男孩子们参军的时候,我们虔诚地祈祷,请求上帝在他
们为给我们提供避难之所的国家服役期间守护他们。1945年,鲁珀特和沃纳回到我
们中间,他们在我们举办的夏季音乐营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鲁珀特很快又离开,
继续自己在医学方面的学习,而沃纳在我们房子下面的小山上建起了一座小教堂,
那建筑至今仍在。男孩子们离开的日子里,小约翰内斯和我们女孩子一起劳动,在
旧房子的一翼在雪暴中坍塌之后建造新的住房。
爸爸、母亲和约翰内斯住在旧房子至今仍旧挺立的另一翼,而我们其他人则睡
在林边搭起的帐篷里和马厩里堆放干草的顶阁里。这种住宿的方式叫露营。露营对
我们并不新鲜。好多年前,我们就在亚得里亚海沿岸的一座小岛上露营过。我们知
道该怎么做。这是个美妙的经历。
佛蒙特自然保护部门的人说他们会为我们提供松树、落叶松和果树的树苗,只
要我们愿意自己栽种就行。我们很愿意,于是他们给了大约1000棵松树苗和我们想
要的许多小果树。他们甚至向我们解释栽种如何方便:“把铁锹竖直插进地里,撬
开土壤,放进树苗,然后在撬开的土地上踩两脚,它就会自己长起来了。”我们这
样种了,它们就长了起来!现在,50年过去了,一座生长着高大美丽的松树的树林
站在特拉普家庭旅馆后面的小山上。当我去旅馆拜访我的家人时,几乎不能相信是
我们自己种植了所有这些树木。
除了树以外,我们还种了一个蔬菜园和一块很大的草莓地。爸爸和男孩子们学
会了做槭树糖浆,并在早春时节打理槭树园。我们女孩子们也一起帮忙,树林中又
是一段美妙的时光。结果,第一年收获了300 加仑A 等的槭树糖浆!
一项设施不可避免地要成为极其重要的必需,特别在乡村更是这样——化粪池。
不管人们给它安上怎样好听的名字,它总归是化粪池,需要沟渠与之配套。我们向
克利夫学习,他是一位被军队评估为4 -F 的村民,我们很幸运,他当时在家也无
甚事可做。克利夫知道乡间生活的种种基本要领,懂得化粪池的所有细节及其重要
性。他晓得它得多宽、多长、多深,还有最重要的,沟渠要往哪个方向流。这一切
刚一定下来,我们女孩子就开挖了。
最初的几年,我们没有也不想有电。可后来,客人们来了,在天色渐暗的时候,
他们习惯扭亮电灯而不是点燃煤油灯,于是全家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使用现代的方式
照亮新家。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得到县里的许可,并支付相应的费用。县里的官员说,
如果我们自己挖好埋设电线杆的坑穴,那他们就来安装电线杆并铺设电线。多大的
挑战啊!因为战争的缘故,男劳力短缺。好吧,我们来挖。我们女孩子挖好坑,县
里给我们通上了电。
房子最终完工的时候,它看起来很像一座类似外婆的埃尔霍夫的奥地利农舍。
阳台下面的绿色花格里栽种着红白两色的天竺葵,门口的屋顶上小小的钟楼里挂着
一只钟,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宽敞的起居室有个舒适的凸窗,我们可以在那里彩排。
这儿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我们庞大的家庭和开始到来的客人们。我们再也用不着在借
来的房子里度过假期了。我们有了家,我们亲手建造了其中的一部分。
现在,我们拥有了一片土地,一个家园,还有钟爱它的热情,却没有多少时间。
我们在那里只能从7 月工作到8 月底。然后,我们不得不准备下一个巡回演出。当
我们结束那次巡演回到家中,付掉经纪人的费用、宣传代理人的费用和食宿交通费
用以后,已经不剩多少钱来对付整个夏季的用度了。我们怎么办呢?
母亲有了一个主意。为什么不开一个音乐营呢?还在奥地利的时候,她、我的
妹妹玛丽亚和家里的其他成员都曾参加过在山区举办的音乐营。他们在那里知道了
古乐器雷高德,学会了如何演奏,晓得了哪儿能买到等等。在音乐营项目中也包括
歌唱。为什么不在佛蒙特为音乐爱好者在夏季举办类似的活动呢?音乐营对休假的
人们来说会很美好,而且也能让我们在演出淡季有一些收入。全家都喜欢这个主意,
于是特拉普家庭音乐营就出名了。万事又是顺顺当当。
就在我们考虑开办音乐营的时候,我们农场下面山谷里废弃的Civilian Conservation
Corps (CCC )就要被拆除了。爸爸和母亲申请了使用权,于是我们得到了15年的
租用期。那个地方棒极了,有为客人们准备的营房,有紧邻厨房的巨大餐厅,有露
天的圆形剧场,而其他的一些建筑正好能住下我们一家。那儿还有一间做礼拜的棚
屋,一个礼品店和一个娱乐厅。正合适我们的音乐营!1943-44年度的巡演结束之
后,我们为客人们收拾好了营房。广告传单发出去,客人们进来了。
瓦斯纳神父领导歌唱组,三天之后,从来未曾谋面的人们的嗓音融合成了美丽
的和声。他们简直不能相信可以把一队陌生人变成和谐的合唱组。可事情就是这样。
一些客人回家以后还组成了自己的合唱队。来自波士顿的客人们组成了这样的一支
合唱队,纽约市的组成了一支,纽约州罗彻斯特的也组成了一支。这些合唱队在各
自的城市每月聚会一次,一起唱歌,一起重温在佛蒙特格林山中特拉普家庭音乐营
的美好时光。
每个歌唱周为期10天,组织营员们进行两次野餐:一次在佛蒙特的最高峰曼斯
菲尔德山顶,另一次则在我们农场的大草地上。野餐的食物并不是由食品供应商提
供,而是由约翰娜,后来是洛丽领衔的营地厨房准备。厨工们是10位来自纽约市的
神学院学生,他们正在佛蒙特度假。野餐过后,我的妹妹玛丽亚领着大家唱小组唱,
并教授雷高德课程。
每天傍晚吃过晚饭,客人们就在餐厅和娱乐厅中间的草地上聚集起来跳民族舞。
每个人在进行健康锻炼的时候都享受到了乐趣。我们家的人则提供音乐:爸爸演奏
小提琴,玛丽亚拉手风琴,沃纳吹黑管。有时候,客人们也会加进其他的乐器。一
天在小教堂里举行的晚祷中结束。所有的客人、员工和家人都参加祷告,唱感恩的
歌曲。
这只是特拉普家庭音乐营活动项目中的亮点。很多人年复一年地回来。我们的
营地经营了12年,直到巡演日程不再允许我们继续开办音乐营为止。
现在,音乐营的场地长满了树木、杂草和灌木丛。没有参加过音乐营的人经过
那里的时候不会知道曾有个音乐营在此驻扎,人们熙来攘往,在音乐、欢愉和笑声
中散发着勃勃生机。那儿再也没有客观存在的念想让人记起音乐营了。只有来参加
过夏季音乐营的客人们才会记得在那儿歌唱、奏乐的快乐。
1946年,我们刚结束圣诞假期,还未动身穿越整个大陆去加利福尼亚巡演,一
封来自奥地利的信到了。信是萨尔茨堡美国占领军的随军牧师写来的,他讲述了战
后奥地利人民窘迫的生活境况。他知道我们家在美国举行音乐会,便询问我们是否
能为帮助自己的同胞做点事情。我们立刻就成立了特拉普家庭援助奥地利社团。
在接下来的巡演中,母亲向观众们发出呼吁。我们称之为“母亲的援助奥地利
演说”。每次音乐会结束,她就会讲述奥地利人民生活的艰难。她会请求大家捐助
罐头食品、衣服、鞋子、孩子的玩具和任何有用的物品。她也募捐阿司匹林之类的
药品和其他一些外国没有而这里能随时随地买到的东西。
反响热烈得让人不知所措。音乐会后的第二天清晨,我们的巴士还未离去,捐
助的物品就来了。观众们大包小包,装满了食物、衣服、玩具、鞋子、毛毯、外套
和毛线衫。在加利福尼亚,一个学校送来了整整一卡车物品,那都是学生们在两场
音乐会之间从家里搜罗来的。这些努力和人们给予我们的信任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在巡演的每一站,母亲都要发表同样的演说,然后我们收到捐赠,全都堆在巴
士的后面。我们利用一个机会要到了崭新的干净面粉袋,于是在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的途中,沃纳便站在巴士当中,把所有物品装进袋子。在下一个火车站,我们把它
们托运到佛蒙特的沃特伯里。家里的员工中会有人去那儿拿,并用轻型货车运回当
前空置的音乐营地。我们把这些捐助物品贮藏在音乐营期间唯一一间不使用的棚屋
里。袋子和箱子一直堆到屋顶,要存放到下一次音乐营开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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