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渡边君,有人找,找过你,这是他留的电话。”他说着,从桌子上拿过一张 纸。 我拿过来一看,是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一个东京的号码,加上本身已疲惫至极, 便没作理会。将纸条放在一边,脱掉鞋袜,倒头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又被人推睡了。睁眼一看,敢死队正俯身摇我,不由 得因为睡眠被打扰而有些恼怒。 “渡,渡边君,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电话。”敢死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讲 话就更结巴起来。 “谁?”我揉揉眼睛问他。 “还是昨天晚上那个。” 我忙翻身下床,趿上拖鞋,三步并两步跑下楼,走到传达室,抓起话筒。 “不好,渡边君,我要遭人算计啦。”永泽用慌张的声调在那头说。 “什么?”我右手紧握话筒。 “还是在新宿见面,快点儿,我等你。”对方在那头说。 时隔两个多月未见的永泽,一见面便让我大吃一惊。他面容憔悴了许多,往日 气宇轩昂的形象荡然无存。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站在新宿的夜色之中,完全是一 个流浪汉的架式。 “永泽君,何苦要这种打扮?”我开玩笑说。 “哪里,”永泽苦笑一声,“我已有一个多月没上课了!上这里来见你,不知 冒了多大的风险!” “为何?” “此地非说话之处。”永泽拉着我,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拐出繁华的新宿夜 街,永泽指挥司机东扭西拐,净往偏僻处走。 “搬家了?”我一脸疑惑地问永泽。 “搬了半个多月了。”永泽一边眼望前方给司机指路,一边回答。 汽车终于在一处完全黑暗的地方停下来,永泽给了司机一张大票,告诉他不用 找零,司机收下钱摇上车窗,掉转车头绝尘而去。根据汽车灯的光线,我判断这里 是一处贫民区。 随着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我逐渐看清,面前是一座三层的筒子楼,只有几家亮 着昏暗的灯光。可是,楼门在哪里呢?我探头探寻了半天,也没发现。永泽拉着我 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楼底下有一个地下室的出口,往下走去,地下楼道昏 暗无光,静无一人,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令人不寒而栗。 “永泽君,谁在找你的麻烦?”我一边试探着往下迈步,一边提出心中的困惑。 “还不是以前勾引我的一个富婆。”永泽在黑暗中叹口气。 走下楼梯,两人又沿着一面墙在黑暗中摸索着踉踉跄跄往前走,走到快令人绝 望的时候,永泽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黑咕隆咚进去,“啪”的一声,日光 灯闪了几闪,室内顿时灯光大亮。 “见鬼,连口热水都没有。”永泽让我在床上坐下,转身在一个破旧的橱柜摸 索半天,递给我一罐啤酒,便向我讲起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找了一个有钱的女人,也花了对方不少钱,但现在自己感到厌倦,想撤 出,可对方不同意,威胁永泽说如果离开她,就要“派人收拾他”。 “对那个肥猪,我开始就不想搭理,都是她主动贴上来的。”永泽气愤地说。 “那你就降低自己的品位,顺水推舟了?”我调侃他说。 “无关品位的问题。”永泽说,“玩嘛,图的是新鲜,可现在新鲜劲过去了, 她还死缠住我不放。” “所以就搬到这种地方?” “那女人心狠手辣,黑白道上都有人,一翻脸,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永泽叹 口气,“原来住的地方,连家具都没敢搬出来,只带了被褥和几本书。” 我这才注意,屋内设施极为简陋,用过的一次性饭盒在床头地上堆了一地。 “看来,还是找女孩省事些。”我笑着说,“初美知道吗?” “哪里敢告诉她?!”永泽说,“再说即使她肯原谅我,我也不敢跟她接触, 被那老母猪知道,初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看来,你还蛮关心初美的嘛!” “别开玩笑了,渡边君。”永泽苦笑着说,“能否帮个忙?” “尽管说。” “我如今雇了个人为我送一日三餐,吃住不用出门,但一个人太寂寞,以后周 末能来陪我聊聊天?这里闷死啦!连所有的小说都读完了,无聊透顶。” “这没问题。”我说,“不过,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这要看老母猪的发情期何时过去。”永泽叹口气,“请保镖也不一定安全, 只有躲了。” “初美会不会着急,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你?” “我经常会在她生活里暂时消失,这个她早已习惯了。” “对了,那女人是个什么人?” “你猜猜。”永泽一脸神秘。 “这个如何能猜到?” “在东京资产过十亿的女老板没几个。” “什么?”我惊呼,“你说的是那个女老板?一脸高雅端庄,媒体上不是都报 道她家庭和美幸福吗?” “报纸电视上那些无耻之徒的话你也相信?!”永泽看我一眼。 “电视上人家的形象可是端庄秀丽、风韵犹存的呀。” “那都是做给人们看的。”永泽愤然把易拉罐往小桌上一横,“那女人狼一样 欲无止境,还喜欢受虐,手法变态得要命,当情妇偶尔玩玩还不错。老想把我养起 来,我可不想放弃自己的前途当小白脸。” 我于是不由感叹起来。永泽说的那个女人,在东京可是鼎鼎大名。出身贫寒、 白手起家拼出一片天下,家庭幸福,儿女绕膝,这个电视、报纸塑造出的光辉形象, 不知是多少渴望成功者心中的偶像和榜样,私生活却是如此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