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早已丝毫不会奇怪了。”永泽说,“比这更卑劣的小人举不胜数,他们担 任要职,外表道貌岸然,私下里早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企业界无论如何还 是靠自己打拼得天下,政界完全靠投机取巧,多阴险的手段都有。” 我默然无语。 “因此,等我进入外务省,一定要狂耍手段,不遗余力登上高位,把丧尽天良 的事干尽。” “这样不是与他们毫无区别了吗?”我不解地问。 “一种对社会的反叛而已,”永泽喝口啤酒,“再说,在那种尔虞我诈的浑水 里,洁身自好如何混得下去?!” 我惟有诺诺,点头慨叹。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渡边君。”永泽将易拉罐在手中把玩,背靠在墙上, “一个人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地在自己的圈子里怡然自乐,保证有一个满足安稳的 幸福人生。” “那就停下来,安稳地过吧。”我不无诧异地说,“这种日子对你不是唾手可 得吗?况且,初美同你,就是想过这种日子。” “这种东西哪里由得了自己?!”永泽叹口气,“即使自己拥有这种生活,过 一段时间又会厌倦,仍旧愿意回到原来的圈子。似乎只有在那种危机四伏、险象环 生地方,自己活得才精神抖擞,才能打起精神,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还没在官场上行走过,就有这种感觉?” “在睡女人这方面,我就能体会出来,明明厌倦,还要夜夜出去。政界和这是 一种道理。”永泽说,“渡边君,我早把自己看透了。现在这样做,不过是顺从命 运的安排而已。” “倒有些超然物外的味道。”我说。同时,对他把自己混乱不堪的生活看成是 命运的安排感到诧异不已。 “记不记得一位诗人的诗:”我高高在上/微笑着审视/自己的欲望?我感到 说的就是我。“ “能做到这样超然物外,也需要一定的修养吧?”我看时间已差不多,便决定 起身告辞。永泽将我送到门口,我正准备摸黑前进,他叫我等等,转身拿出一支手 电筒递给我。 “下次来带把剃须刀。”我打着手电筒上台阶时,他在后面喊道。 我走上地面,费尽气力,七绕八绕才走到大街上,再没力气坐公共汽车,只好 乘出租车回到住处。 与永泽见面后的下个周末,我在新宿一家餐馆又找了份零工,工作时间是每个 周末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辛苦是辛苦了点儿,但薪酬颇为可观。我的生活又如死 水般波澜不惊了。平日机械地坐在课堂,状如梦游,晚上便听甲壳虫的音乐,读点 儿小说,当然小说还是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主,其余只是偶尔涉猎。周六去和 永泽聊天,下午回来打工。永泽那人由于深居简出,备感无聊,告诉我他现在性欲 无法排遣,惟有手淫解决,让我为他找个妓女,被我断然回绝。 “现在保命要紧,你不要再为自己添麻烦,等事情过去,夜夜笙歌,狠补回来。” “另外几个老富婆,这会儿不知多想念我呢!”他摆弄着一个女人送他做留念 的内衣慨叹。 “那个企业巨头可恨你恨得牙根痒。”我说,“省省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永泽无奈地摇摇头,“以后少招惹这类女强人,做起事来太疯狂,不达目的不 罢休。活活要命。” “没有这种劲头,如何能奋斗成女企业家?!”我说罢,起身与永泽告别,走 出他狭小的避难所,奔赴自己无奈的现实生活。 四月初,又下了一场春雨,雨后嫩绿的叶子清新无比。春日的校园,一派万物 复苏后的喜悦之情,青春洋溢的女孩,早已穿上长裙,裸露如雪肌肤,准备迎接夏 天,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携春风飘入耳畔。校园内的情侣比任何时候都要如胶似漆。 我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内心抑不住地一阵阵失落。绿子姐姐的婚事早已完毕, 我和绿子依然没好好谈过一次。事态发展到今,似乎已经无可挽回。绿子现在与我 去年见的那个脚长得出奇的家伙在一起,我在校园里碰见过她几次。那家伙跟在绿 子身后,像个呆头呆脑的保镖。给绿子打过几次电话,她也始终不肯与我见面。 因为我一次次地伤害绿子的心,如今,她已忍受到了极限。 四月中旬,我接到永泽的电话,告诉我他已没事了。 “老头子出面,与那女人谈了,不再找我的麻烦。” 我木然握着话筒,“不再找我麻烦”,“与那女人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可以自由呼吸空气了。”那边说,“两人谈了一夜,说不定那母猪喜欢 上老头子了,老头子也满肚花花肠子,他们两个倒般配,强强结合嘛,还可以在一 起合伙投资。 “我又搬回去住了,以后找我,就打现在的电话。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助,不 过我近期要好好享受一番,暂不能见面……” 我“啪”地将电话扣上,想起下周是直子生日,准备回神户扫墓,散散心,顺 便去看望一下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