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结婚前的情侣,特别是女性这方,心情常常会变得不稳定。专家称此为“婚前忧郁 症”。今后将会获得的幸福,和因此而失去的幸福,被分置于天平的两边。所以,会突 然地陷入不安,或是莫名奇妙地发怒……。 达郎和熏都了解此点。不过,了解和体会虽然非常相似,但的确是不同的。二人返 家后,不自觉地向各自的弟妹倾吐起来。 “熏小姐真的要我吗?” “我想了想,我从来没和星野先生吵过一次架。” “我在一瞬间也曾想过,我真的要熏小姐吗?” “星野先生八成对我做的任何事都不会生气。” 担任配角的那二人,也各站在伙伴的立场,表现出适当的反应。 “女人嘛,都是爱思考的生物。如果你事事都介意的话,会没完没了的。老哥,不 要想太多。”纯平。 “姐,你真的有和星野先生结婚的意思吗?怎么,好象大地震一来就会都毁了的感 觉。”千惠。 当然。大地震藤井的出现,除了熏以外,没有其它人知道。 ※ ※ ※ 达郎继续钢琴的练习。凉子每周一次会来达郎的公寓,确认一周的进步,并指正缺 点。尽管笨拙,但还是慢慢地进步着。 某日,自大学返家的途中,纯平在车站前巧遇凉子。 纯平当然不会让这种机会流失。他立刻向凉子打招呼,并肩往公寓走去。他也想趁 机促使二人的交情有所进展。 “不好意思,每周都让你来。”纯平一说完,凉子笑着回说:“哪里,我是喜欢才 来的。” 喜欢。好话,纯平心想着。 “股长的婚事决定了真好。” “嗯……哥哥的婚事已定,我们也该更进一步……” “……我也曾经喜欢过。” 是吗?大概是吧!纯平难为情地笑了。 “我了解。我对女人的心很敏感。” “……我认为还不到恋爱的感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一样。” “我从小对可怜的人就很难招架,总会被挑起母性的本能。” “嗯,我从小总会被那些喜欢照顾人的女孩迷上。八成是激起了她们的母性本能。” “所以,一听到结婚时,心情不知怎地变得很复杂。”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不会寂寞。因为……” 有你。这句是决定性的话语,纯平停顿了一会儿。 然而,凉子寂寞地叹口气,断续地说着。 “……我,很喜欢……股长。” “啊?” “啊、嗯,当然也没到那么……” “……啊?眼睛进了沙子……” 凉子说着,悄悄用手指碰了碰眼皮。泪不经意地流下,虽然只有一滴。 纯平哑然无语,根本接不上话地看着凉子。 ※ ※ ※ 当天,达郎买了订婚婚戒。 ※ ※ ※ 同一天晚上。 音乐会结束后,一个捧着花束的小女孩跑向刚步出大厅的熏。 “给我的?” 弯腰接受花束的熏问道,看不出是否已上小学的女孩点点头。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藤井……美加。” “藤井……?”难道是?熏抬起头。 站在视线前方的正是藤井。 “还记得我吗?”藤井微笑地走过来。“……嗯!”熏点点头,一面感受到背后尚 人的视线,和心中达郎的模样。 “今天是小女的生日。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去吃饭如何?” “……”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常这样强邀人的。” “……” “总想和你再见一次面。” 熏把两手捧着的花束改成握着。包着花的玻璃纸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嘿,我已经五岁了耶!” 女孩高兴地跳着,一手抓着熏的套装衣摆。 熏慢慢地向藤井走近。 ※ ※ ※ 头一胎希望是个女孩。 达郎抓着电车的吊环,望着座位上的一对母女。还是很年幼的女孩,一和达郎对看, 即发出咯咯的笑声。 装着钻石订婚戒的天鹅绒珠宝盒正在皮包内。他试着想象递出戒指的情景。熏的笑 脸、闪耀的钻石。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为那一瞬间所创造的形容词吧! 想要很多孩子。达郎环视着车内其它的家族。 常听人说,头一胎生女孩较好。 他希望有个完全得自熏的遗传因子的女孩,而非像自己。 ※ ※ ※ 翌日。尚人来到达郎的公司。 在接待处,他向凉子说明“想找星野先生”。 “好的,请问大名是……”凉子。 “噢,泽村尚人。” 泽村尚人。在哪听过的名字。没错,纯平曾……。 “嗯,请问你是那个和矢吹熏小姐同一个管弦乐团,拉小提琴的泽村先生吗?” 尚人对凉子的问话有点惊讶,但仍点头称是。 “老早就听过你的传言了。” “啊?” “噢,不,是从股长的弟弟那听过你很多事。” “败给星野先生的可怜男子?” 尚人说完,难为情地笑了。感觉不讨厌,远比想象中正经的人。凉子赶忙修正之前 先入为主的观念。 “你要找股长,请等一下。” 在拨内线电话的同时,凉子以不失礼的程度观察尚人。毕竟是音乐家,很纤细的气 质。大概依场合不同,也会有令人讨厌的时候吧!不过,至少像现在这样心情不好的站 姿还算不坏。 嗯,不错。相当优秀的年轻人……。 凉子把善意的笑脸朝向尚人。不过尚人却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到底该不该把藤井 的事告诉达郎?昨晚他考虑了一整晚,决定还是不可以隐瞒,所以才会来到这。 ※ ※ ※ “你、你、你……” 达郎从咖啡店的椅子半站起来,脸色大变地反驳着。 “你、你,八成是因为自己被拒绝了,想对我和熏小姐兴风作浪吧!说什么熏小姐 和别的男人会面,你这样做是没用的,没用!” “……我可以了解你不愿相信的心情。” 尚人啜着咖啡。达郎的膝盖从桌下往上顶的弹力,使咖非从杯内洒出了许多。 “首先,熏小姐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你和她在相同的管弦乐团,到底是怎么看她 的!” “由于我已退出战局,只要能给熏幸福,对方是谁都无妨。只不过,天然婚约破灭 也未免太可怜了!” “啰嗦!熏小姐不是那种女人!” 达郎的声音渐渐变大,店内的客人全都往这边注目。 尚人待达郎的激动镇定下来之后,才说。 “……你知道真壁的事吧?熏那死去的未婚夫。” “嗯,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双倍地付出,给熏幸福……” 尚人以眼光制止想要说话的达郎,继续说下去。 “……听说很相像。那个男的很像他。” “……” “熏自己说的。” “少胡说!” 店内客人的视线再度投注到二人的座位。 话就这么结束了。凝视着猛抓起帐单往柜台冲的达郎背影,尚人断断续续地嘟喃着。 “……熏毕竟是个女人……” ※ ※ ※ 同一时刻,纯平和千惠在大学的中庭随意地走着。 虽然是在校园巧遇,但一碰面谈起话,自然而然地就转到达郎和熏的事。 “不过,女人实在是会愚弄人的生物。尽管口口声声说喜欢温柔的男人,但是对我 哥那样不生气的性格也会产生不满。” 纯平发牢骚地说着。从千惠那听到熏得不满,不禁心生怒气。或许是对凉子的单恋 失败所引起的也不一定。 “男生还不是一样。一会儿说乖巧的女孩好,一会儿又说那种女孩很无趣。” 千惠不服气地反驳。说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尚人的睑。 “这,嗯,说得也是。” “唷?今天怎么如此干脆地撤退啊!失恋了吗?” “少、少胡说。只是还没有告白而已。” 耶,千惠睁大眼睛,眼光溶入了十足的好奇心。纯平匆忙移开视线,一副错上了钩 似的模样。 “嗯,看你说起女孩自信满满的样子,谁知却出乎意料的胆小。”千惠。 “少啰嗦!”纯平皱起眉头。 “我看就算说了多半也是没用的。厚睑皮硬追只适用在我姐的情况。” “……” “怎么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 纯平一脸认真。— 千惠突然退缩地低下头去,两顿发热,说不出话来。心脏如警钟般地鼓动,且逐渐 增强,直达到喉咙一带。 未料,纯平突然笑了起来。 “哪,吓到了吧?我如果认真的话,就会这样。” “你别、别傻了。” “没吓到?” “当然没有!” 千惠扮了个鬼脸,当场撇下纯平掉头就走。她说谎,心脏的鼓动仍是不规则的节奏。 ※ ※ ※ 侮恨、羞耻、动摇……。各种感情复杂地纠缠之下,千惠回到公寓。熏还没回来, 今早她明明说过会早点回来的。 “没办法,随便她了!” 千惠故意大声说出地走进厨房。 “姐,你被求婚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把锅加热时,她侧头想着。心中所想的一切若不以声音或动作表现出来,就无法平 静。脑中浮现的不是纯平最后恶作剧的笑脸,而是他说谎时认真的表情,怎么挥也挥不 掉。 电话响了。电话答录应该还没有解除。 不过,声音自耳朵传到脑,然后再转成行动的时间,奇怪地变长了。 正待拿起电话,第四次的电话铃声结束,录音机开始作动。 “……喂,千惠?是我啦!”熏的声音。 “我现在和桃子在一起,要聊一会儿,所以会晚点回去。对不起,晚餐请随便吃。” 录音结束的声音哔地响起,电话挂断。 ※ ※ ※ 从咖啡店后面的电话亭走出来的熏,回到桃子等待的窗边座位。桃子的表情很僵硬, 从叫出音乐室中的熏那时候起,就一直如此。 桌子上有二杯刚才打电话时送来的咖啡,和一张钢琴教室的入学卡。在类似屦历表 般的卡片最上方,学生姓名栏内写着‘藤井美加’。 “我吓了一跳。”桃子为难地笑笑。 “今天来办中途入学手续的,叫什么美加的?和他女儿一起来的……” “说是想弹钢琴,所以告诉他这边教室的地点。” “那倒是无所谓,只是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人。” “……嗯。”熏也同样地苦笑着。 “这也难怪,连声音都像。” 二人啜着溶入各自叹息的咖啡,几乎同时低喃“真为难”。 “不过,他不是真壁。”桃子。 “我知道。”熏。 “而且他已婚,又有小孩。” “不,已经离婚了,三年前。”—— “你倒很清楚。” “吃过饭,也打过电话。” “对方,藤井先生的心意如何?” “不知道。不过,他约我下次和美加一起去动物园。” “……真令人困扰。” 熏望着窗外笑了,而桃子则又回复到刚才僵硬的表情。 “喂,你不是喜欢星野先生吗?还说因为喜欢才要结婚,不是吗?” “……” “喂,熏。” 责备熏的沉默的语调。熏很了解她的心情,所以才不愿和她正视。熏仍面向窗外, 开始说话。 “……我以为自己心中再也没有那种心悸的感觉。那个人一直拚了命地说爱我……。 也一直用爱慕的眼光看我。所以,我才想不喜欢他不行……。心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应该 会得到幸福……” 桃子一言不发,以难过的表情听党所说的话。 熏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地说道。 “我认为很对不起星野先生。我也知道藤井先生不是真壁。” “……” “不过,还是无法避免地被吸引。每次见到他,心都会怦怦跳。” 熏说到这,重新望向桃子。 这次,轮到桃子移开目光。 ※ ※ ※ 回到公寓,迎接熏的是二张留言。 第一张是千惠的留言‘有点头痛先睡了’。 接着是第二张。 ‘八点多,星野先生来TEL。明晚想见面。’ 熏把二张留言叠在掌上,缓缓地擦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熏的耳边,巨大的响 着。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