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果司法考试及格,我会把订婚戒指放在堂的教堂内。” 达郎的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苇持续地拉着大提琴为了想摆脱它,但越是逃避,那 声音越是清楚。 音乐室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早上十点,差不多是放彷的时候。 不要再看时钟了,熏调整椅子的角度。 今天傍晚有场音乐会。为了填补尚人留下的空洞,管弦乐团的全体团员莫不卯足了 劲地一再演练。熏也在其中,她对自己说,少了尚人还真不行。演奏曲目中有箫邦的 ‘离别曲’,蛮讽刺的。 ※ ※ ※ “看不出你还是个大好人,特意送她去机场。” 坐在河堤斜坡的草皮上,眺望着河川新生地的运动场,千惠一睑怪异地笑着。坐在 她身边的纯平一听,气得喊起嘴。 “你简直就是疯了!还亲自送人过去。看尚人和她那个样子,可能会开始通信,爱 苗很快就会增长了。” 或许吧,纯平坦白地承认。然而,看到一脸落寞,连送个行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和尚 人分别的凉子,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我觉得超情敌不在的空隙追求,有点卑劣。看了哥哥后,尤其有这种感觉……。 总之,我认为应该往对手阻挡的方向猛力一踹才对。” 行不通的,千惠噗嗤地笑了。纯平也害臊地回笑着。 “噢,对了,你喜欢的家伙是谁啊?” “耶?” “我哥听拉大提琴的家伙说的,他说你现在的目标好象已不是他了。” “……谁都可以呀。” “不好吧?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纯平的视线犹疑不定地望向河川新生地。今天少年棒球好象休息,运动场上没半个 人影。 “喂,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耶、混蛋,谁喜欢你呀……。说不定是你喜欢我吧?” “谁喜欢你!” 二个人互相投鬼脸。纯平为了掩饰难为情,一骨碌向后躺下。晴天,万里无云。 “……我哥差不多该知道结果了吧!” 千惠点头响应。 “你姐打算怎么办?” “唉,我只有这个不知道。” “今天音乐会之前,我想去后台看看。” “若是我哥和熏小姐完全失败的话,我们以后大概就不能这样谈话了。” “……是啊。” 短暂的沉默。 不经意往运动场一看,好象要开始比赛了,骑脚踏车的孩子们开始零星地聚集。脚 踏车的行李架上,载着手套和球棒。座垫上则是小小的身躯和充满活力的笑睑。 纯平缓缓起身。 “呃,如何?” “耶?” “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下去,好不好?” “嗯。” 千惠拿掉占在纯平T恤背后上的草,微微地笑了。 ※ ※ ※ 时间就像和缓流过的河川,静静地流逝。 ※ ※ ※ 放榜的会场中,达郎紧握着护身符。 ※ ※ ※ 熏以随身听听着真壁所弹的‘离别曲’,打发午后时光。 ※ ※ ※ 桃子直到音乐会要开场之前没多久才到了后台。 熏把和藤井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皱脸苦笑道:“我真是个过份的女人!” “不过,我认为这样很好。也算为真壁着想。”桃子答道,之后她以如鳗在喉的口 气说着。 “……那,星野先生的事怎么办?今天放榜对吧?” “不要再说了。我是个受别人吸引而毁弃婚约的女人。” “……”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脸回头。” “看来终究是没有缘份……” 千惠站在低喃着的桃子身边。 熏本想出声招呼她,但因听到刚才的谈话而摇摇头,一张欲言又止的睑。就和桃子 一样,喉咙仿佛哽住般,复杂的表情。 “请准备上舞台。” 打开后台大门的职员喊着,管弦乐团的团员们鱼贯走出房间。熏也抱起大提琴从椅 子上站起来。 “我去啰!” 尽管她刻意以轻快的语调说着,但桃子和千惠的表情依然没变。 已经步出房门的熏,听到背后千惠大声嚷着。 “什么脸都可以啊!” 熏惊讶地回过身,桃子则安抚似地搂着千惠的肩。千惠的感情一发不止。 “没有人那么坚强的!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的弱点……。星野先生不是把他的弱点, 全部暴露给姐看了吗?” “……” “姐姐有弱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我也是差劲的人啊,只要以原来的面目去见他 就可以了呀……” 说到一半时,已经泪水模糊了。 熏一语不发地走出后台。 桃子擭着忍住鸣咽的千惠,轻声说着“谢谢你”。 ※ ※ ※ 同一时刻。达郎手插在口袋走进途堂的教堂,然后又手插在口袋地走出来。 他慢慢坐进停在停车场租来的车内,朝海的方向驶去。 ※ ※ ※ 音乐会即将进入尾声,‘离别曲’开始奏起。 拉着大提琴的熏的脑海,响的不是现在正在演奏的‘离别曲’,曲目相同,但却是 另一种旋律。 最初她以为是随身听中真壁所弹的‘离别曲’。 不过,脑海中的旋律却非常笨拙。 那是在“etude ”达郎只弹过一遍的‘离别曲’。 待发觉时,达郎的模样逐渐和旋律重叠在一起。 把奖金全部拿去赌马的达郎。说要取代真壁的达郎。满睑油污到乡下接她的达郎。 跳到卡车前说自己不会死的达郎。真壁墓前紧拥住仍思念真壁的她的达郎……。 还有,“五十年后,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爱你。” 那不是真壁的声音,而是达郎的。 ※ ※ ※ 达郎朝夜晚的海面丢出戒指。 ※ ※ ※ 音乐会结束后,熏仿佛反弹般地飞奔出大厅,拦了一辆出租车。 二个小时后。熏紧握着空无一物的戒指盒,茫然仰望教堂的彩色被璃。 ※ ※ ※ “哟,哥竟然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纯平往已经空了的达郎杯内倒着啤酒,边说道。 “傻瓜。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中。” 达郎戳着纯平买来,庆祝万一他考中时用的带头尾鲷鱼笑着说。 “我以为你会在哪个地方上吊了,好担心哟!” “多余的担心,多余的。” “那,你完全对熏小姐死心啦?” “嗯。完完全全!” 达郎的语调中似乎没有沉重或瞒骗。 大概自知没有办法了,纯平心中的安心和落寞均等地渗出,边点了点头。 “不过,哥……” “嗯?” “我不太会说,不过你一开始就不装模作样的,反而帅多了!” “最近的小子,又化妆又穿金戴银的,想藉此吸引女孩子。反而没有人追女孩子了 嘛!” “对对!从这方面来看,哥哥本身所表示出来的正是原本男人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尽管已经身败名裂。” “了不起!” 纯平不但打趣地说着,还热烈地鼓掌。 达郎把剩下的啤酒痛快地喝干,起身说他要去打工了。 ※ ※ ※ 走出公寓,正要朝车站去时,他听到后面有人追来的脚步声。 达郎急忙回过身。 瞬间的笑容中夹着叹息,比早先的笑容多了那么一点郁闷。 追上来的不是最期待的对象,而是纯平。 这小子……。 达郎在心中描绘着纯平从小到大的脸,重新跨步出去。 “达郎,加油、加油!达郎加油加油!老哥加油加油!” 纯平在达郎背后助威地叫着。 达郎没有回头。 还加什么油,都已经被甩了。 他在嘴边无声地说着,生气地朝车站方向前进。 “老哥加油加油!老哥加油加油!” 纯平一直叫着,直到看不见达郎的背影。 ※ ※ ※ 达郎把睑贴在驶往工地现场的电车车门上。 以夜街为背景的玻璃上映有自己的脸,他一直呆呆地望着。 我喜欢你。请给我幸福。 熏的声音响起。 达郎把额头靠在门边的扶手上。 无声地哭着。 ※ ※ ※ 当晚,达郎的工作是在施工现场指挥变成单向通车的马路上的交通。 “你怎么一副发呆的样子,受伤了可就不好了耶!”现场监工说道,达郎只是无力 地笑了笑。 失魂落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有时间如此自我观察,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而已。 在挥着红色的灯棒指挥车子走走停停当中,他的虚脱感越来越强。 ……呼。只要一吐气,立刻就会漏出叹息。 一旦重新振作时,又会想起所有和熏有关的回忆。 隔着施工现场,站在对面停止线上的作业员,正在头上左右挥着灯棒。这是开始停 止汽车通行的信号。 达郎在确认对方的来车全部都已通过之后,把灯捧在腰部一带直向挥动,开始引导 停在自己这边准备通过的车子。 在徐行穿越施工现场旁的车前灯照射之下,达郎不经意地抬起头。 就在这个时候。 达郎看到幻像。 穿着结婚礼服的熏,正往这个方向跑来。 幻像逐渐接近达郎。 熏把脸挤成一团,好象在叫着什么般痛苦地张开口。 达郎睁大眼睛二步、二步地迎向幻像。 幻像已站到达郎面前。不,那不是幻像。 是熏喘息不已地站在自己眼前。 “我……” 达郎以尖锐的声音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存款、辞了工作、外表又难看……!只是一个没有用的 中年男人。” 熏温柔地笑着点头。达郎尖锐的声音加入颤抖。 “连考试都没中,正如你所说的,只是个无法改变的没用男人。” 熏的微笑仍未消失。 “而且……” 熏接着达郎已说不下去的话说道。 “请接受……我。” “……” “我不要什么线,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 相对凝视的沉默持续着。 灯棒从达郎无力的手中掉了下去。 两边被堵住的汽车车前灯,彷如聚光灯般地照向熏。纯白的结婚礼服,在达郎的眼 中,看起来就像天使的翅膀。就连怒吼的喇叭声,听起来都像某种音乐。 感觉自己在做梦的达郎突然清醒,如呓语般说道:“戒指……” “戒指……丢到……海里了……” 我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达郎可怜得想哭出来。 然而,熏却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只见她当场蹲下去,捡起一个占了污泥的螺帽交 给达郎。 达郎尽管犹豫,却仍用衣服拭去螺帽的污泥。 熏把左手递到达郎面前,伸出无名指。 螺帽缓慢却平滑地穿进熏的手指上。 达郎的脸上露出微笑。 熏也是相同的微笑。 言语都是多余的。 熏慢慢将睑里进达郎胸前。 达郎以颤抖的手环绕熏的后背,战战兢兢地拥住熏。 熏悄悄地闭上眼睛。夜风轻拂她的长发,左手无名指的螺帽,经车前灯照射,正泛 出柔和的光芒。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