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这一章里,我们用蒲伯所比喻的那种一句一英里长的话,作一场血战的引子, 在不动刀枪的战斗中,这场血战可算得是最血肉淋漓的。 在发情期间(这是一个很丑恶的词儿,下流之人用它来表示汉姆什尔郡林树丛 杂里野兽之中对对情侣互相温存的挑逗戏弄),一只犄角在头上高耸的公鹿,正琢 磨逐雌为戏的时候,如果有一对小狗,或者任何其它怀有敌意的野兽,会漫游到VenusFerina 的庙宇附近,因而使柔驯的母鹿,由于天性中生来的恐惧之心,或者是好捉弄人之 情(这是自然对一切女性所赋予的,或者对她们教以使用的),躲开那个地方,以 免由于公鹿不雅的举动,使随玛斯的秘密被未入门的俗人所窥视,像举行这种秘密 仪式的时候,女祭司在维吉尔诗里自己大声喊的那样(那时候女祭司对于这种仪式, 十有八九,着意用心,尽其职守),举行。秘密仪式为奉祀天神仪式之一种。参加 此仪式者,须经一定介绍参加之仪式,成为“门里人”,方许参加,普通由女祭司 喊。但在维吉尔诗中,则为引导伊尼以斯探地狱之女先知,借用此警告之语,以阻 止伊尼以斯之随从,使勿走近地狱。故前言女祭司,而引诗则作女先知。天后既为 司婚姻之神,故此处之秘密实指已订婚而未结婚之青年男女交媾而言,所以不许门 外人窥视,而在此引以为喻。Proclamat 原作conclamat 。 我说,这种神圣的仪式(这是通行于Genus omne animan-tium)正在一只公鹿 和它的情妇之间发动进行的时候,如果有其它异类或怀敌意的野兽冒昧地走近来, 那只公鹿只要刚一从那只受惊的母鹿那方面得到一丁点儿启示,就凶猛而颤抖着冲 到树林的入口处;在那儿给它的情妇作站岗守卫,用脚乱刨土地,把犄角在空中高 高晃摇甩动,骄傲十足地向可疑的敌人挑战。 我们这位男主角,一看到敌人快要来到眼前,就像这只公鹿那样,而且比公鹿 还更凶猛,一跳而出。他往前走了好几步,为的是好把打哆嗦的母鹿掩护起来,同 时,如果可能,叫她安全退却。现在,斯威克姆先从他那火红一般的眼睛里射出暗 灰色的蓝电来,跟着如雷之鸣,大声呵叱道:“啊呸! 啊呸!琼斯先生,真没想到,竟会是你跑到这儿!”——“竟会是我跑到这儿, 你这不是看见了吗?”琼斯答道。“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个万恶的烂污货是谁?” “如果有什么万恶的烂污货跟我在一起,”琼斯说,“我不告诉你她是谁,也没什 么不可以的吧。”“我命令你马上就告诉我,”斯威克姆说。“我还得叫你懂得, 你这个年轻人,不要认为,你现在的年龄可以把你有志于学的期限缩短,同时也可 以叫你把我这个师父的权威完全取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生的关系是磨灭不 了的。这实在也和一切别的关系一样,因为这一切关系,根源都来自上天。因此, 我要叫你明白,你现在有义务服从我,就像我刚一教你ABC 的时候那样。”“我相 信你要叫我那样,”琼斯喊道,“但是除非你仍旧能用桦木条子的力量来叫我服你, 这种事不会实现。”“那样的话,我就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斯威克姆说,“我 下定决心,非把这个可恶的烂污货搜出来不可。”“我也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琼斯回答说,“我也下定决心,非叫你搜不出来不可。”斯威克姆于是就要拔步往 前,但是却叫琼斯一下把胳膊抓住了。卜利福一见这样,就要前来解救他师父,同 时嘴里说,他不能眼看着他这位开蒙老师受到侮辱。 琼斯一看,他得同时对付两个敌人,就想,一人难敌四手,得先把敌人之一打 发开,越快越好。因此他先对付那个最弱的下手;他放开牧师,朝那个年轻的乡绅 胸部猛击一拳,这拳击中了之后,一下把那个年轻的乡绅打了个仰面朝天,长身卧 倒在地。 斯威克姆一心想要找到那个女人,所以他刚一脱身,马上就一直往凤尾草丛奔 去,一点儿也没好好想一想,他的朋友同时会落到什么境地。但是他还没往灌木丛 那儿走多少步,琼斯就把卜利福打倒了,赶上了牧师,揪住了他的袄襟,把他拽了 回来。 这个牧师当年年轻的时候,是斗拳名手,不论在中小学里,也不论在大学里, 都使他仗着那两个粗拳头,取得了本少的荣誉。他现在固然不错,有好多年把那种 高尚的技艺撂下了,但是他的勇气之大,也不下于他的信仰之坚,而他的身体之强 也不下于他的勇气之大和信仰之坚。他的脾气里,像读者也许可以早就想到的那样, 有一股暴躁之气。因此,他回头一看,发现他的朋友长身卧于地上,同时自己又让 一个向来在冲突中只扮那个被动角色的人这样粗暴地推来搡去(这种情况,是使全 局更大为恶化的重要因素),他到底忍无可忍了,马上采取一副进攻的架式:他现 在运足了全身的劲儿,朝着琼斯的身上前部尽力打去,其力量之凶猛,也和他从前 朝着他身上后部捶打一样。 我们这位男主角,毫无惧色,接受了敌人的猛击,他的前胸受这一击,发出砰 然的巨响。他对这一击,毫不怠慢地还手回击,其力之猛也不亚于他受的那一击, 并且也是朝着敌人的前胸打去的。但是牧师却巧妙地把琼斯的拳一挡,这样这一拳 可就没打到他的胸前,而打到他的肚子上了;那时那个肚子里正装了两磅牛肉和同 样多的布丁,因此结果是,那儿可就发不出空穴来风的声音了。坚强有力的拳头, 像雨点似的欢管齐下,看起来,足够悦目赏心,还不用费气耗力,但是读起来或者 写起来就不见得也能那样了。后来斯威克姆来了个“泰山颓矣”,琼斯就趁此机, 把膝盖顶在斯威克姆的胸脯上,这样一来,斯威克姆的力气就大为减弱,因此胜负 之数,已经不再模棱两可了。但是正在这时候,卜利福已经气力复原,再一度挺身 而起,童新引起战斗;他这样一跟琼斯交手,可就给了斯威克姆一个喘息的机会, 使他能抖身甩耳,举首龇牙。 现在他们两个一齐向我们这个主角进攻,而他的拳头下去得可就不像战斗刚一 开始那样有劲儿了,因为他和斯威克姆打这一仗,使他气亏力弱;这个塾师,虽然 在人体上乒乒乓乓奏乐的时候,总是来一场独奏,并且他一向对于独奏也习惯了, 但是他旧日学来的武艺,却仍旧并没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表演起双重奏来,也一样 能运用自如。 现在这场战局,按照现代的规则,看来是要以多为胜的了,于是忽然一下,第 四双拳头在这个战场上忽然出现,并且连个见面礼都不下,就一直朝着斯威克姆奉 敬献纳。同时拳头的主人大声叫道,“你们这两个该死的,两个打一个不害臊吗?” 这场战斗,因为瞩于特别殊异而叫作是王者之战;现在这场王者之战,有好几分钟 的工夫,打得穷凶极猛,于是卜利福叫琼斯第二次打得伏地不起,斯威克姆也不得 不纾尊降贵,向他的新对手讨情告饶;这时才知道这个新对手,就是威斯屯先生自 己,因为刚才战斗正打到最热闹的中间,战士们没人认出来原来是他。 事实是,这位正直的乡绅同一伙人下午散步的时候,碰巧从一块地里走过,就 在这块地里,血战正在进行。他看到三个人一块儿打架,心里一想,准是两个打一 个,就急忙甩开他的伙伴,只凭义勇,不顾利害,负起拥护弱者的义举。他这样仗 义行侠,也许把琼斯救了,否则在斯威克姆雷震电击般的愤怒和卜利福忠于老师的 情谊之下,他一定要成为牺牲品无疑。因为,除了二对一这种不利的情势,琼斯原 先折了的那只胳膊,还没恢复原有的力气。但是这支新援军一来,不久就使战争停 止,琼斯和他的“同盟国”,得到了胜利。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