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在罗马,切卡罗利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在罗马,切卡罗利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在首映式后的晚宴上,在位于蒙迪 三一教堂台阶边上的哈斯勒·维拉·美第奇酒店里,真可以说意大利电影界的名流 悉数出席:德·安吉利斯、伦巴多、贝纳贝,重要的电影制作公司如提坦勒斯、美 杜莎、卢克斯,当红的男女演员,以及著名的作家、影评人士,还有新闻记者。西 恩本来也应该出席的,他只是在昨天才把哈斯勒的客房退掉。这可以说是切卡罗利 的一场胜利,一页由他书写的辉煌,他一个人。其实是切卡罗利在网上发现了一张 格蕾塔和卡梅隆的照片,她们两个光着身子,正用鞭子抽打一个练健美的男人。他 把这张照片向罗马各大杂志公开。其结果就是现在拥挤在哈斯勒外面的无数的记者, 当弗兰克和格蕾塔到来的时候,这些人失去了控制。 “格蕾塔,你和卡梅隆不觉得羞耻吗? ” “给我们讲讲卡梅隆! ” “一切都很好,”格蕾塔说,她容光焕发,“罗马太美了! ” 弗兰克穿着白色的夹克,打着黑色的领带,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格蕾塔的一只胳 膊,以防止她说出什么蠢话来。可是这个蠢女人却突然“哎呀”一声。弗兰克心想 :妈的,这婊子的皮还挺嫩! 然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她摔倒了,于是他蹲下来,轻轻 地揉着她的脚踝,同时努力不让自己的肚皮撑破自己的双排扣白色外套,他说: “摔疼了吗,亲爱的? ” “没事,弗兰克! ”格蕾塔说,表情显得更加兴奋了。 她穿这么高跟的鞋干吗? 弗兰克想。记者们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格蕾塔如此兴奋是有很多原因的。所有的这些闪光灯都意味着名誉和金钱,然 而此刻,名誉和金钱只是在她思想的最后角落里。 今天下午,在邀请她参加宴会时,弗兰克轻轻地……抚摸了她的脸……弗兰克 难道……难道……不可思议地……爱上她了吗? 弗兰克觉得格蕾塔在用力地挽着他 的胳膊。你干什么? 紧挽我的胳膊干吗? 蠢女人! 但是无论如何要装出笑脸。他也 用力挽了挽她的胳膊,眼睛看着她。 格蕾塔眼睛发亮。突然问,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么一次, 所有的、各个时候、各个地方的格蕾塔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难道我所要求的真的 就是这些吗? 像卡梅隆和查理兹一样的生活? 我真的就是想要一幢比佛利山的别墅, 或者第五大街的一个顶楼? 或者我只是希望身边的这个矮个子带我远走高飞,到乡 间的一个小屋里,他在那里劈柴,或者弄篱笆的时候,而我就在小屋厨房的窗口看 着他,手摸着自己怀了孕的大肚子? 所有那些想捞取各种实惠的人,就像那些花花 公子,或者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他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骗取格蕾塔,或 者跟她相似的女人的信任更容易的事情了。 当他们走进大厅的时候,切卡罗利很焦虑地走过来。 “至于座位的安排,弗兰克,我想……” “切卡罗,你肯定是已经安排得很好了! ” 弗兰克说。“你把格蕾塔安排坐在我的右边还是左边? ” 切卡罗利多年来筹备过各种各样的宴会,一些礼节他还是知道的。他原来想把 格蕾塔安排在那个知名影评家的旁边,坐在弗兰克对面。现在,他好像准备好了一 样,答道:“弗兰克,格蕾塔自然是坐在你的右边。” 在七楼,顶楼餐厅,弗兰克出于礼节,不得不握上几百只发了汗的手。之后又 跑过来一个傻蛋,一张脸就像扑克牌里的老K ,头发故意染成白色,一条蓝色泛光 的领带。他开始向你介绍,西班牙广场、万神殿、教堂、艾森豪威尔、英格兰王妃。 弗兰克突然有了个好主意,说:“谢谢你,但对于哈斯勒我已经很了解了,十几年 前,我的朋友约翰·戈第跟我介绍过,他曾经在这里呆过两个礼拜! ”三秒钟后, 这个笨蛋就消失了。 餐桌上尽是一些重要人物:德·安吉利斯家族的代表,提坦勒斯、美杜莎、卢 克斯电影公司的代表,还有莱昂纳多,他坐在弗兰克对面,还有一个意大利女作家, 她长着一张令人很不舒服的脸,还有她的丈夫,他是个导演或者是个演员,还有一 位很有名气的影评人,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流氓,包括那副眼镜,还有一位著名文学 奖的评审主席,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她一直对格蕾塔说:“要喝点水吗,小姑娘? 你累了吗,小姑娘? ”而那个小姑娘依旧容光焕发,她是第一次跟弗兰克一起吃东 西,餐桌上还有索兰托的沙拉挞荔加海鲜汁和菜花。 注视着自己的水晶酒杯,酒上面还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迹,弗兰克发现自己的心 情正在变得焦躁不安。通心粉,蠢女人,老太太,流氓影评家,而且还要劝格蕾塔 去卡塔尼亚,所有这些都令他心烦不已。 “您知道为什么我欣赏您的作品吗? ”流氓影评家纤细的声音打断了弗兰克的 沉思。 影评家觉得是到了该对莱昂纳多·特兰特说些狗屁恭维话的时候了,这样才能 表示他们邀请他来赴宴是正确的。“因为您从来不受职业的困扰。只要看看《整形 之爱》就会明白,您拍摄电影只有一个信念:电影是独立存在的,因此是可以简单 进行控制和把握的,可以融人其中,可以而且必须从中学习一些东西……此外,无 论在什么年代,真正的电影都应该是和传统的电影权威唱反调。比如我们说德·西 卡。你们觉得是什么使德·西卡如此优秀? 是一种信念的危机吗? 不是,就是一种 简单的渴望,渴望看到那些应该诞生或者灭亡的影像和信念的诞生或者灭亡。” 我更想看到你的诞生和灭亡,莱昂纳多心想,但是还是微微露出了假意的笑容, 就是那种对赞美欣然接受的笑容。 流氓影评家很满意,决定完成今天晚上的另一个任务:跟他左边的那位神似杰 恩·曼斯菲尔德的女士聊上几句。 “您喜欢德·西卡吗? ”他笑着对格蕾塔说,露出沾满了菜花残渣的黄牙。 格蕾塔正琢磨着她和弗兰克去西部乡村的马勃意大利餐厅——他肯定会带她去 的——想着那里的混着西西里粗麦粉的清蒸龙虾,奶酪,还有水牛鲜乳酪。于是她 不假思索地回答。 “非常好吃。我曾和德鲁、昆汀一起去过皇后区的达·西卡饭店。很时髦的餐 厅! ” 流氓影评家一时间不知所措,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流氓眼镜摘下来,用餐布的 一角擦了擦。弗兰克艰难地吞下口中的东西。他真想当众给格蕾塔几个耳光,他以 前在公共场合也打过女人。但是弗兰克最后选择了微笑,开始的时候低声微笑,后 来就像一个有意大利血统的美国人在饭桌上和在公共场合常做的那样。自然,所有 人都跟着笑了,所有人,那个文学奖评审主席老太太也说:“亲爱的,你知道吗,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去一家叫达·西卡的饭店,不过那是在那波利……" 弗 兰克觉得自己的烦躁已经到了极点。 他讨厌那个老太太,那个流氓影评家,还有那个蠢女人,他讨厌那个女作家还 有她那个长着一张傻脸的导演或者演员丈夫,讨厌那些应该被饿死的意大利制片人, 还有那个正在傻笑的蠢货莱昂纳多。忍着肠子的剧痛,弗兰克决定敬一杯酒来打断 这一切,但在最后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只打断那个蠢女人,于是把她的酒杯 倒满了酒,一直到了杯沿。好喝是吧? 给你,喝吧,婊子,喝死你! 然后,突然问, 他有了个好主意。 “对于我来说,”他对那个流氓影评家说,“最有才华的意大利导演应该是弗 兰克.则菲雷利。夜莺的故事,你看过吗? 那就是你所谓的应该诞生的影像……” “拙劣的唯美主义……”讨厌的女作家说。 “什么? ”弗兰克问。 “那个……”流氓影评家说,“我不知道则菲雷利是否被那些传统的电影权威 影响和左右……我觉得他全是靠了维斯孔蒂……” “则菲雷利是我们伟大的天才之一,”贝纳贝说,然后为了活跃一下现场气氛, 他高举起了酒杯。 “为伟大的则菲雷利! ”格蕾塔也举起了盛满了酒的杯子,酒差点洒在洁白的 桌布上。 “则菲雷利万岁! ”莱昂纳多也举起自己的酒杯,表情很愉悦。 “当然! ”弗兰克盯着格蕾塔微笑着的蓝色双眼。“在电影学校应该放映《夜 莺的故事》,发生在……美妙的卡塔尼亚的感人的爱情故事,一段感情的历程,一 段歌颂那个美丽的西西里城市如火般热情的颂歌! 就在那条大街上……那条街叫什 么来着? ” “那个修道院所在的大街吗? ”老太太说。 “正是,”弗兰克说,“那条满是教堂和艺术品的大街,上面还有一条画廊, 好似修道院的两只翅膀一样……”弗兰克用两只胳膊模仿了翅膀的样子……扑啦… …扑啦。 “夜莺桥,”老太太说,她的灰色无神的眼睛紧盯着格蕾塔蓝色的双眼,“直 到今天,恋爱中的人们还是会去那里相互接吻。” “正是,”弗兰克说,筋疲力尽了。 格蕾塔把双手放在弗兰克的手臂上,叹了口气,心想:为什么世界这么的不公 平,而有时候又是如此的美好……充满希望? 然后她说:“你会带我去那里吗,弗 兰克? ” “去哪里? ”弗兰克问,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很久以前,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 候,他把卡米内·卡卡切家比他大三岁的儿子痛揍了一顿,然后就一直取笑他,那 时候他的表情就如同现在。 “去夜莺桥,”格蕾塔小声说。 “当然了,小美人! ”弗兰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