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弗兰克今天很恐怖地意识到 弗兰克今天很恐怖地意识到,这个蠢女人已经不像是蠢女人了,倒像是位贤妻 良母。 格蕾塔坐在椅子上,一条大腿搭在另一条上面,高耸的胸脯,丰满的屁股,神 态优雅从容,手中拿着一本《大都会》,头上别着发卡。弗兰克想起了詹妮·艾勒 门托,那个杰克·格拉瓦努洛娶的艳舞女郎:他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年轻漂 亮,”杰克对他最好的朋友说,“而且你还能得到好处,詹妮进到房间里,屁股直 接就坐到你大腿上了。” “梳妆打扮一下,我们现在出去,”弗兰克很烦躁地对格蕾塔说。 格蕾塔心想:他之所以表现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他爱上我了。所有恋爱中的人脾 气都不好。比如说那些丈夫,他们脾气就都很坏……当然了,最好不要让他们表现 得太过分了! 因此,她说:“我头疼,弗兰克。” “什么! ”弗兰克说。“你一直坚持要去看看那个什么夜莺桥,现在你又头疼 ……” “我知道,弗兰克,可是我的头疼得要炸开了,这又不是我的错。你和查兹去 吧,好吗,亲爱的? ” 这个蠢女人对我说亲爱的! 弗兰克心想。他坐到格蕾塔椅子的扶手上,用手摸 了摸她的头。 这个蠢女人抹了多少发胶啊! “我的小可怜头疼了! ”弗兰克说。“咱们现在 吃点药,好吗? 这样,这该死的头疼就消失了,好吗? ” “不用了,弗兰克,我现在觉得好像好些了。” 弗兰克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像椅子很烫屁股一样。 “好! 那我们出发去夜莺桥! ” 格蕾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眉头也舒展开了。她用右手中指的指肚把嘴角边 的口红印擦掉,然后叹口气说:“好吧,弗兰克,我们走! ” 一个矮个子,秃头,穿着白衣服……另一个高个子,浓妆艳抹,好像一个大块 头妓女:在克罗齐费里大街上,一位很有名气的记者确信,这两个刚从阿莱西台阶 上走下来的人——后面还跟着一个标准的美国保镖——就是他一直等待的人。所以 他第一个开始拍照,当时格蕾塔正在弄自己的胸部,因为胸罩的钢托把胸部勒得太 紧了。接着便是一片闪光灯伴随着相机快门的声音。 天啊,切卡罗利,你看明白了吧,弗兰克心想,他们会把结婚的谣言登在卡塔 尼亚黄页上的。 然后,不知为什么,弗兰克变得激动起来……为现在的情景激动,为他身上高 雅的服饰激动,为他身边艳丽的美女激动,为他的保镖激动,连鲍勃·德·尼洛身 边都没有保镖! 他回想起在萨拉哥饭店的时候,修车工詹姆斯·菲洛嘉莫搞到了一 部照相机,卡米内·夸里亚鲁洛就把他叫到饭店来,当时弗兰克是那里的大堂经理。 卡米内把脱衣舞女郎叫了过来。他说这些脱衣舞女郎看到闪光灯就疯狂,她们会觉 得置身上流社会,然后跟你搞的时候就会更有激情。卡米内根本不管有没有胶卷: “我不管什么照片,你只要把闪光灯弄亮就行了! ”但是詹姆斯还是会放上胶卷。 有一天那些脱衣舞女郎缠着卡米内,因为她们想看到她们的照片在报纸上登载出来, 于是卡米内就给《纽约新闻日报》的广告部打电话,花钱登了他洗衣连锁店的广告, 同时还附带一篇短文。在那些照片里,有时候还能发现弗兰克自己,手上托着托盘, 托盘上放着海鱼,或者是卡米内给某个长腿美女交代工作时,弗兰克小心翼翼地站 在旁边。有一次,他们还把弗兰克带到夜总会里拍了照片,照片里,弗兰克坐在小 沙发上,正在给卡米内倒酒,只是卡米内和琳达玩得正欢——琳达是刚刚从圣·乔 尔乔来到克莱马诺的——所以看上去就好像弗兰克在给自己倒酒一样。 我,我,弗兰克想,我现在已经到达这个阶段了。 为了不让自己过度激动,弗兰克就努力想一些坏的事情,从小他就是这样做的。 这个夜莺桥算什么桥啊,不是一座桥,只是一个架在空中的走廊,阴暗得像阴 沟一样,还不让你进去,你只能站在下面想:这能看到什么,我都在干些什么蠢事 啊! “看呀! ”他对格蕾塔说,笑着对着摄影记者。“在那里,则菲雷利拍下了电 影中最美的一个镜头! ” 格蕾塔想笑得幸福些,实际上她笑得已经很幸福了,只是她觉得还没有笑出完 全的幸福。卡梅隆曾经对她说过,当你到了那个位置的时候,成为中心点的时候, 也就是,不是你不知所措地在世界上乱转,而是整个世界兴高采烈地围绕着你在旋 转,这时候你就要偶尔表现出伤感,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而遥远,甚至是你的男人 和亲人。 格蕾塔看着弗兰克,弗兰克看着桥,而这桥又不算是座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 不妥。 当然,她看的是弗兰克的侧面,每一个人的侧面都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不知 道你们是不是近距离地看过你们心上人的侧脸,那样总是有一种疏远陌生的感觉: 这就是我爱的人的侧脸吗? 然后,当然,如果你转过来看他的正面,一切又都正常 了。 因此格蕾塔把眼光从弗兰克的侧面转移到正面。上帝! 怎么还是一张陌生的脸 !弗兰克左手按在额头上。 于是格蕾塔说了一句当一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说的话:“太美了,弗兰 克! ”或者“真漂亮! ”或者其他类似的一句屁话。 突然弗兰克一只手放到了她的右边乳房上,用力抓,然后又去抓她的胸罩,嘴 里小声说:“啊,我的上帝哪! ”然后跪了下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格蕾塔想: 上帝哪,他想干什么? 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 她根本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因为弗 兰克的指头拉着她的胸罩,把她慢慢地拉倒在了地上。有什么东西从弗兰克的额头 上流出来,或者说喷出来,就像挂钟里报时的布谷鸟,但更像是个喷泉。 格蕾塔张大嘴巴,“啊”的一声,双手抓住头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 鼻尖擦过去,她转过头,看到查兹满脸是血,也像弗兰克一样慢慢地倒了下去。 躺在地上,在昏厥的前一刻,格蕾塔发现查兹的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 奴乔笑着摇起了汽车车窗。他把步枪夹在两腿中间,枪管还在冒着烟。布鲁诺 ·帕里内罗也在笑,他发动了被撞损的梅赛德斯,随着轮胎和路面的摩擦声,车子 一下子冲上了加里波第大街的上坡路段。一分钟不到,他们就到了圣·克里斯托弗 广场。车子急转弯,蹭到了停在那里的一辆汽车,进了一个敞着门的黑漆漆的车库 里。车库的金属帘门在他们身后缓缓放下。奴乔、布鲁诺还有另外两个人从车库另 一个小门出来,上了一辆白色大货车,车上很脏,都是各种蔬菜。大货车不断喷着 尾气,开动了。在一个装满了面包和炸薯条的卡车前面,货车停住。司机伸出一只 手。 那个卖面包和薯条的家伙放下了手中的面包和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