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为了买到一瓶老娄想要的黑达沃拉 为了买到一瓶老娄想要的黑达沃拉( “记得多看几家,不要见到就买,要买新 酿的,不要陈酒。”) ,皮皮诺像疯子一样几乎跑遍了半个西西里,在中央宫殿酒 店附近是能买到这种酒的,但那是在威内托大区生产的,正如老娄对娄说的,这就 像是买了在卡拉皮皮制作生产的穆拉诺玻璃。此时,坐在中央宫殿酒店房间里的座 椅上,老娄正慢慢地细品着黑达沃拉酒。“这酒真是不错! ” 皮皮诺坐在老娄身后的椅子上,满意地点点头。他刚刚开始看一本书,在美国 的时候很多人向他推荐这本书,书的开头他非常喜欢:在我年轻的时候,在那段容 易受到伤害的时期,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些建议……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父亲也做 过同样的事情。 “爷爷,我曾经喝过陈的白葡萄酒,非常不错,”娄说,嘴巴里的杜松子酒和 叼在嘴上的香烟使他的声音听上去含混不清。 在老娄座椅对面的沙发上,小娄已经快要把他一天中的第三瓶杜松子酒喝光了。 “我并不是说陈酒不好喝,”老娄说,“我的意思是它是法国的玩意,每桶酒 的味道都差不多。”接着他恼火地说——他恼火可能是因为痔疮又犯了——:“你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我跟你说了,出去外面转转! ” “不用担心,爷爷! ”娄说。“我已经被邀请去托尼的烧烤聚会了,托尼是萨 尔·斯卡利的外甥。我会穿一件红色夹克去的,就好像鲁索托的侄子们经常穿的那 种,那个笨蛋莱昂纳多·特兰特会和我一起去! 我肯定会特别引人注意的! ” “烧烤聚会? ”老娄问。“在卡塔尼亚的烧烤聚会? 他们说的可能是自助烧烤 吧! ” “烧烤聚会,他们就跟我说是烧烤聚会! ” “那这个托尼就是个白痴,”老娄说,“那样更好! ”然后他看着窗口,窗口 正对着埃特纳大街:“这是什么声音? 是消防车的声音还是警车的声音? ” “如果您同意的话,先生,我出去看一下,”皮皮诺说,把书放到了台子的绒 布上。 老娄点头同意,皮皮诺看看四周,看到了杜松子酒瓶,在娄愤怒的眼神的注视 下,他把酒瓶重新放回到酒柜里,然后走出房间。 “真是的,”老娄说,“在西西里什么都变了! 连警车的警笛都变声音了! ” 娄点点头,尽管他不知道原来的警笛是什么样的声音。 老娄右手握着盛着黑达沃拉的酒杯,左手按在座椅扶手上,右脚开始不停地磕 着左边的椅子腿。 “我真不敢相信索尼诺对我们说的话! ” 他说。“‘宪兵队长的脑袋被轰掉了,美国的电影专家来了,然后在克罗齐费 里大街,一位著名的电影制片人在摄影记者的眼皮底下被干掉了,先生您自己也可 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很明显就是他们干的。这个制片人在心里怀疑:维尔托 德就是这样管理他的地盘的? 如果他没有这些想法的话,他倒很有可能会有一番作 为。’你听明白了吗,娄? 在西西里,他们利用咱们去对付维尔托德,而在美国, 他们想利用西西里来对付我们,把我们全都干掉! ”老娄用拳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椅 子的左边扶手。 “而萨尔·斯卡利呢? ”他接着说。“他们越早干掉他,你就越早能报仇! 这 个混蛋,当他的两个笨蛋手下干掉了一个宪兵队长之后,他又牵扯进两个人,还让 你按照他的意愿干事。于是,整个卡塔尼亚开始疑惑:这个娄·肖荻诺到底是个什 么人? 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我们现在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 老娄敲椅子扶手时过于用力,酒都洒出来了,溅在了白衬衫胸口的地方。 皮皮诺回来时,看到老娄胸口的红色印记,他一下子吓呆了,老娄赶紧说: “是黑达沃拉酒。” 皮皮诺松了口气,然后说:“特兰特先生有话跟您讲。我在宾馆的大厅碰见了 他,我确信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他现在在哪? ”老娄问。 “在门外等候。” “那让他进来! ” 莱昂纳多快步走进来,这时娄正在试着用湿毛巾擦去老娄衬衫上的污渍。 “哦,上帝哪! ”莱昂纳多一下子停住脚步,说,“杀手也来过这里了? ” “这是黑达沃拉酒,”老娄不耐烦地说。 “你说的杀手是怎么一回事? ” “上帝啊,您还没听说吗? 整个宾馆都闹翻天了,救护车、警察、验尸官! ” 莱昂纳多坐到沙发上,叹口气,跷起二郎腿:“可以给我也来点这种酒吗,皮皮诺 ?”他问道。“上帝,我失去了制片人,差点又没了制片人的情人!” “谁? ”老娄说,“弗兰克·艾拉的女人? 他们没在克罗齐费里大街把她干掉 吗? ” “他们在夜莺桥下只搞坏了她的发型,娄先生! 警察询问了她半天,之后派人 护送她回到了这个该死的宾馆。护送的警察屁用都不顶,就像我爸常说的那样。杀 手很从容地找到了格蕾塔的房间,打开门,在她洗澡的时候袭击了她! ” “上帝啊,他们就在离我房间两步远的地方把她杀了! ”老娄说,又狠狠地拍 了一下扶手。 “谢谢你,皮皮诺,”莱昂纳多接过黑达沃拉说道。“不,她没死,娄先生, 杀手死了! ” “杀手怎么死了!?” “身体僵硬,躺在那里,一只普拉达高跟鞋锋利的鞋跟戳进了他的左眼。格蕾 塔现在对着警察和检察官哭天喊地,因为她想要回她的皮鞋。她说那双鞋值好几千 美金呢! ” “我的上帝啊,”娄举起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说,“你应该在你的下部电影 里用上这个场景,简直太精彩了! ” “为什么你就不能正常些呢? ”老娄红着脸喊道,“就像嘉贝拉家、嘉里亚诺 家以及库尔特雷拉家的那些孙子们一样? 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还能开玩笑? ” “如果你允许的话,爷爷,我也可以像杰克·嘉里亚诺那样做! ”娄炫耀地说。 老娄嘴里嘟囔着什么。 “杰克·嘉里亚诺干了什么? ”莱昂纳多问。 “为了对付安东尼·弗梅里,”娄说,“他抓了安东尼的弟弟,砍下他的一只 手,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扔到了硫酸里。他把这只右手放到了小盒子里,寄给了安东 尼。为了不让它腐烂发臭,还放了几个冰块,盒子里放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我们已经把一只手给你们了,现在我们等待着你们何时愿意和我们见面,如果你们 一点也不懂礼貌,不接受我们的邀请,我们不会生气,因为我们都是正人君子,我 们会真诚地再寄过去一张脸,以及另一只手! ’我也可以这样做来对付萨尔·斯卡 利。 我可以绑架托尼。” “谁是托尼? 那个搞聚会的家伙吗? ”莱昂纳多问。 “没错,就是弄烤肉的家伙,萨尔·斯卡利的外甥,”娄说。 “你什么都别干! ”老娄非常严肃地说。 “你老老实实地呆着,和莱昂纳多一起,在卡塔尼亚四处走走看看。去参加那 帮傻子搞的烧烤聚会,或者其他什么狗屁派对,去看看埃特纳大街,走遍整个卡塔 尼亚,干脆整个西西里,妈的! 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们在游山玩水,听明白了吗? ” 娄和莱昂纳多疑惑地互相看着。 “最好你们现在就到外面玩去! ”老娄的眼神更加严厉了。 娄对着爷爷点点头,示意莱昂纳多一起到外面透透气。莱昂纳多恋恋不舍地把 酒杯放在台子上,站起来,整了整裤腿和衣领。 “再见,娄先生! ”他说。 老娄轻轻地挥了挥左手。 就剩下皮皮诺陪着老娄了,他拿过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老娄的大腿上:有别 人在的时候,他会尽量避免这么做。老娄像平常一样,假装不领情,把毯子拉到一 边,嘴里嘟囔着:“上帝,卡塔尼亚烤肉! 他们是不是还打棒球啊,这些蠢货! ” 然后他有些抱怨地说:“皮皮诺,用手机给约翰·拉·布鲁纳打电话,我站不起来 !” 皮皮诺笑了,把毯子重新盖到老娄的腿上,然后走到衣柜那里,拿过一只提包, 掏出手机,拨了约翰·拉·布鲁纳的号码,说:“稍等。”然后把手机递给老娄。 “你好约翰,”老娄说,“我是娄·肖荻诺。” “你是从哪里给我打的电话,娄? ”电话的另一边是约翰·拉·布鲁纳低沉的 声音。 “不用害怕,约翰,这里的设备都很安全。” “你在哪里? ” “西西里,约翰,我要告诉你,你帮我找的那个到飞船电影公司工作的家伙, 一个月不到就被人干掉了! ” 皮皮诺坐到了沙发上,只是坐在边卜,随时准备站起来。 “没关系,娄,我们总会找到另一个人来代替他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我们拉 ·布鲁纳家族说过的就一定会办到。” “听着,约翰,现在的情况是我累了,我已经老了,有动脉硬化,而我的孙子 是个不错的小伙。所以,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 我要对你说电影这一摊子事情已 经不是我的事情了。” 五六秒钟,约翰·拉·布鲁纳没有说话,然后说:“我明白,娄! 咱们干这些 事情是显得老了……” “没错。听着约翰,咱们这样,我和我的孙子一起回纽约,咱们签个合同,白 纸黑字,我把飞船电影公司卖给你……” “你怎么肯定我就想买啊,娄? 妈的,现在的税可不是个小数字啊! ” “约翰……价钱你来定,可以吗? 如果你一时没有现款,不用担心,我反正不 会请什么律师来的! ” 约翰大笑起来。“当然了,娄,当然…… 那么,你干什么呢,就此退休了? ” “差不多吧,约翰,差不多。” “我明白了,你要去弄歌剧……怎么弄,你要参加唱歌培训吗? 你要像萨尔瓦 托雷·米耐奥一样在蒙雷阿雷的主教堂里演唱吗? 为什么我们意大利人总是偏爱歌 剧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改改这个毛病,娄! 帕瓦罗蒂只有一个,其他人,他们唱的 时候都他妈跑调了! ” “不,约翰,如果我想唱的话,我就唱! ”老娄说。“我太爱歌剧了。他们如 果不让我唱歌的话就应该杀了我……不过我可不会建议他们这么做……” “没错,娄,没错。可是你就没有点别的爱好了吗? ” “我本可以去种地的。” “为什么不去呢? ” “因为最近我种了些蚕豆,结果它们又小,又涩,又不好吃……于是我又改种 杏仁……可你猜怎么着? 果实都晒枯了! 我必须想法把这些坏蚕豆还有杏仁消灭掉 ……你觉得怎么样,约翰? ” “好主意啊,娄,消灭掉,弄掉之后你就会发现土地还可以种别的东西! ” “你肯定吗,约翰? ” “娄,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蚕豆啊或者杏仁什么的。只有你们西西里人才对这 些东四情有独钟。听明白了吗,娄? 对于我来说即使全世界的蚕豆和杏仁都被消灭 了也不要紧。谁在乎这些呢? ” “卡米内·扬科诺还好吗,约翰? 还有萨尔瓦托雷·弗梅里。告诉他们,他们 已经不用再为娄·肖荻诺工作了! ” “他们都很好,娄,他们一直都记得你。” “好的,约翰,很高兴跟你谈话。” “我也是,娄。那我就在纽约等你了…… 同时我会让查理·卡卡切起草一份合同,他是个不错的小伙,而且……” “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吧,约翰。” “好的,娄,再见! ” “再见,约翰。” 老娄把手机扔在咖啡桌上,拿起盛着黑达沃拉的酒杯。他并没有喝,而是呆在 那里,腿上盖着毯子。他稍稍探头,朝酒杯里面看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眼神和 皮皮诺的眼神交会,皮皮诺神情很严肃。娄的头重新又低下去,然后点了点头。皮 皮诺一下子站起来,整了整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