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妮望着她办公室外,小小庭院中开满一树花朵的木兰,这棵木兰,在她去 午夜沼泽之前长出了花苞。现在,过了两个星期之后,一树象牙色的花朵散发出 了馥郁的香气。它是她生活中唯一盛开的东西。 听见她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由她已经看了六遍却仍然不知所云的文 章中抬起头。 “还是没打电话来?”黛菲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鲜蓝色的上衣,下身是条 红色的窄裙,红色的卷发上绑着绿色的丝巾。甚至是这种华丽复杂的色彩搭配也 没能使安妮发笑,她摇头回答黛菲的问题。 “那么就打过去给他。” 安妮叹口气阖上她本来想阅读的期刊,自从和凯文分手两个星期以来,她已 经失去专心的能力。她拒绝向忧郁的其他症状屈服,她正常的进餐,设法睡觉, 和朋友共度时光,但是像这种时刻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路。 “你不打算放过我,不是吗?”她问黛菲。 ·黛菲露出关切的神情,“如果你真的希望我那么做的话。” “好吧。”黛菲转身走到门口开门。 “等一等。”安妮站起来走向沙发,黛菲也过来了,两个人坐在相对的角落。 “如果我打电话给他的话,该怎么说?嗨,凯文,记得我吗?” “时代不同了,现在女人打电话给男人,她们邀他们外出,替他们付帐,奉 献她们的身体,外面的世事变了。” “不过我没变。” “你是糟塌自己,凯文没打电话给你一定有理由的。” “嗅,我相信他的确有理由,他不想要我付出的东西。” “打电话给他弄清楚,你应该比任何人更知道沟通的重要性。” 门上响起一敲击,而在安妮来得及回答之前,露丝推门探头进来,“还是没 打电话来?” .“我的生活就像一本摊开的书。”安妮闭上眼睛靠向椅背。她希 望凯文能在这里帮助她去除头痛,她希望来一根香烟。 “以前我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露丝走进来说,“他说他在我走过的土地 膜拜,后来,他不再打电话来了。我生气地到处打听,两个星期之后,我在报上 看到一则消息,他车祸死了。那一天他们为他举行告别式,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生他的气,如果早知道……”露丝开始吸着鼻子,“如果早知道,我就能另外找 个新的男朋友。” 安妮咽了两次口水,还是忍不住爆出笑声,“是你捏造的,可恶的露丝,你 只是想使我好过一些。” “有一部分是真实的。”露丝为自己辩护。 “哪一部分?” “他不再打电话给我,和我在报上发现了原因。” “你发现了什么?” “携款潜逃,我猜他现在仍然在逃亡。” “够了!”安妮站了起来,“我打电话给凯文,我想我亏欠自己那么多。” “如果他有我想象一半无情和压抑的话,你最好甩掉他。”黛菲说,起身和 露丝一起走出去。 在她和凯文一起到午夜沼泽度周末之前,安妮或许可以使自己相信凯文是无 情而又压抑的,便是现在她知道了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太谨慎太克制自 己。但是他的忠诚和关爱已经丰富许多人的生命,他是她所爱的男人。 她走到桌前快速地在改变心意之前拨完警察局的号码。她希望无法接通,但 是几秒钟之后凯文的声音已经由电话线的另一端响起。 “罗警探。” 她不应该打的,她喉中梗着硬块地坐下,“凯文,我是安妮。” 沉默的。安妮想象他脸上的表情,他不会是高兴的。 “什么事,安妮?” 她用另外一只手卷着头发,“方便说话吗?” “没有关系。” “我想念你。” 更长的沉默。“我一直很忙。”他终于说。 她闭上眼睛默默诅咒黛菲和露丝,但是该怪的是她竟然听从她们的话,“我 也是。”话说出口,她就痛恨自己的矫情,她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既然我们都 忙,我想我还是有话直说。我想见你,我们之间还有一些未了的事。” .“调查 的工作占去我所有的时间。”她早就知道他会以亚米茄石油做为搪塞的藉口。 “那么我不要求多,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喝一杯饮料的时间就够了。” “我没有时间……” 安妮没有争论,她只是保持沉默,等候他露出诚实的本性。 “我不知道这么做,对我们彼此有什么好处。”他终于说。 “你亏欠我的。” “好吧。”他说了一家旅馆的法国餐厅部,同意当晚热门的时间过去之后见 面。 安妮放下话筒,拿出刚才那本期刊把那篇文章看完。 凯文迟到了,似一个心理医师的观点,安妮怀疑这是不是他被迫做他不想做 的事时主动攻击的行为。当他终于抵达时·,他捂呼也不打地在对面坐下,穿着 墨绿色西装打着黄褐色的领带,他不再是她在午夜沼泽认识的男人。 “你点了没有?”他问。·“我已经在喝我的第二杯了。”她把侍者招过来, 之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她说过速战速决,她并不打算食言,“我不问你 近来如何或是调查进行得如何。”她开始说,“我言归正传。” “你近来如何?” 她试着衡量他的话语,它们听起来真心的关切,但是她应该不会太意外才刘。 凯文刘她有感情,那从来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是否愿意让那些感情成长并且冒 可能发展勾固定关系的危险。 “事实上,我不大好。我等了两个星期的电话,而等待是很令人难过的。” 她在他眼叫,搜索。但他太擅长于隐藏他的感情,“凯文,显然你对我们的事已 经做了决定,而你疏忽了应该让我知道,我希望我们能把话摊开来说。”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我相信人们应该互相坦诚。” “我一开始就对你坦诚,我从未对我们将来的可能性撒谎。” 安妮聆听着凯文谨慎平板的声音,这不是她所认识的男人。 决心尽快结束这一切,她把目光落在自己发白的指关节说,“你一直是正反 两种心态并存,你想要我,你也不想要我。让我听你亲口大声告诉我,如果我们 这一次真正结束的话,请你告诉我,我希望继续我正常的生活。” “我的生活中没有女人插足的余地。” 她点头,虽然这句话像利刀一样,但是也是她预料中的,“两个星期之前, 还有一个女人插足的地方,那只是你一时的需要?” “我邀你到我的小木屋,并不是只想满足我的性欲,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 “那么你为什么邀我?” 凯文也一直在问自己相同的问题,每一次都希望能得到一个新的答案,但是 事实是简单而且侮厚的,他邀她是因为他无法克制自己,而现在他没打电话是因 为他不想再伤害她,他不应该带她到午夜沼泽去,不应该和她做爱,不应该让她 进入他的生活。 “邀请你是一个错误。”凯文一口喝掉他的半杯酒,“你非常容易受伤害, 对你承诺的事非常认真,但是我自私得不愿意让那种事拖着我走。我要你,虽然 我知道不能持久,我还是拿走我想要的东西。我错了,我很抱歉,我不会让它变 得更糟,它必须结束——现在就结束。”他喝干剩下的半杯酒,“在你爱上我之 前。” “太迟了,”她抬起目光说,“我已经爱上了你。” “不要!”他的口气是凌厉的。 “如果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你是心理医师,你应该看得出来。” “你有很多东西可以给我,但是我应该看出你不想奉献。”她纠正他,“可 笑的是爱情是无法分析的。” “我不应该碰你的。” 她直视他的眼睛,“是的,你不该碰我,不过它并不是那么糟的一回事,凯 文,爱情值得付出,纵然它是得不到回报的。” “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我是大女孩了。”她推开她的椅子,“我爱你,凯文,但是我 也爱我自己。我不会因为所发生的事而惩罚自己,也不会求你改变主意。我要走 出这里,继续我的生活,而下一次我谈恋爱的时候,我会更加小心。” 她站了起来,迟疑了片刻,然后走到他身旁弯腰吻他的面颊。她不知道这个 动作是为了谁好,只知道她不要以愤怒来结束这件事,“祝你在亚米茄石油的案 子上顺利,当它结案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让我知道来龙去脉。”她挺直背脊,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凯文注视安妮停在吧柜前付帐,她从一开始一直控制着整个场面,从前他和 别的女人分手时总是出现哭闹和泪水,那些使他高兴得以脱身的场面。但是,这 一次他得到的只有空虚。 他一直避着安妮是因为他不想面对他们关系的结束,现在他不得不面对它。 她走了,他的生活可以恢复正常,他的精神可以回到他的工作上。 一个带着娇嗔表情的棕发女郎由吧柜向他注视,安妮已经不见踪影,而棕发 女郎清楚地表明她很欢迎他的陪位。她象电视连续中的美女一般的迷人,凯文知 道他可以在夜晚结束之前把她弄上床。他站起来口不斜视地走出入门,他被戴安 妮格调与温情的组合毁灭过后。他知道他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会注意别的女人。 凯文由他的钓竿上抬起头,看见他舅舅的平底船几乎无声地划过水面。克劳 舅舅很少到他的小木屋来,他知道凯文来这里是需要独处。现在凯文望着他舅舅 用竹竿撑在水中跨上码头。 “我希望你到这里来是告诉我我办的那个案子已经破案了。 而我的上司打电话到荻荻家要你们转告我可以延长几天假期。“ “都不对。我只是听说你来了,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凯文对于他取走独木舟时,甚至没有给他舅舅留一张便条感到愧疚,那是两 天以前的事了,他直接来到他的小木屋,然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距上一次你到这里来已经好一阵子了,”克劳舅舅又说。 整整一个月,地狱般惨的一个月,“我一直忙着亚米茄石油的事,”凯文抱 歉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得到休假,往后一个月之内或许不会再有。” “或许你弄错了侦查的方向,应该从你不认为有可能的地方寻找答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凯文在他舅舅脸上搜索,但是克劳的 表情和凯文的一样平板。 “只是一些闲话。” “关于什么的闲话?” “亚米茄石油。” “我知道这一带没有人喜欢亚米茄的石油。 “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沼泽人自己制定这里的法律,有些已经改变了, 有些则不。” “我们正朝这个角度进行。”凯文终于说,“我们有理由相信是这一带的人 做的,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结果,警长答应帮忙。” “警长,”克劳朝水中吐了一口口水,“对这里什么都不了解,只在周末来, 钓几条鱼,布几个陷阱。” “马丁或是里昂向你提过任何有关的事吗?” 克劳摇头,仿佛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似的,他回到他的平底船上。他迟疑了片 刻,又回头面对他的外甥,“安妮呢?我喜欢那个女孩,或许没有康加血统,但 是她够资格做康加人。” “她不会回来了。” “没有一个女人的生活,再困难不过了。” 这种说辞,出自克劳的嘴似乎很奇怪,“你这么多年来不是过得好好的?” 凯文提醒他。;“你从来没见过你的罗依舅妈,看起来有点像安妮。我仍然在梦 中听见她的声音,在我死的时候她会等着我。” 凯文被他舅舅口气中的期待所感动,他们甥舅多年来一直很亲密,他舅舅从 未提起过他的舅妈,现在凯文明白原因何在,“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再婚,是因为 不想让一个女人弄乱了你的生活。” “我仍然是已婚的,永远是。”,凯文望着克劳坐进平底船中,象来时一样 无声地消失在草丛中。 凯文觉得怪异的烦躁,两天以来他一直满足于呆坐默想。他带了一大箱至少 两人份的食物,他躺在他和安妮做爱的床上聆听沼泽的声音。他听见厂,仿佛经 山她的耳朵,但是却没有她的热忱,她的印像似乎到处伸手可及。 他结束他们的关系是对的,只是共度一个周末后,他就什么别的事都不想。 自从最听一次刊地见面,辽过厂山早期,花厂一个星期把他的愧疚扣除。“外吖 ‘星期说服白Li川信她会适应。要花多少星期,才不会再是他每天早上想到的第 一件事,和每天夜里想到的最后一件? 他站起来到屋里收拾回城的东西,他到这里来是想强迫自己忘记戴安妮,结 果是彻底的失败;只有时间能解决他的问题,现在他只能去找一个使它较快过去 的方法。 ———————————— 安妮朝头顶吐了一个烟圈,望着它飘向天花板上的H 光灯。 她又非常擅长于吐烟圈了,几乎和她戒烟前一样的好。而把烟吸进肺里也不 再咳嗽了,她的的确确回到自我毁灭的老路上了。 回归香烟只是暂时的,至少每一次她点燃一根时都这么告诉自己,由病理学 上来说,多抽一两月的香烟,对她的健康不可能有太大的差别,而目前她的精神 健康大有差别。她能睡、能吃、能专心——所有正常。人能做的她都能,如果没 有香烟的话,她不确定她是否可以设法做到其中任何之一。 吸烟只是一点进步,其他就没别的了。当凯文永远退出她的脑海时,她就会 再戒掉。 当门上响起敲击声时,她正把头放在手掌中。办公室的同事都还不知道她又 开始抽烟了,或许这正是时候,“请进。” 露丝望了一眼烟雾弥漫的房间,大步走到窗前打开它,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这一次,她没有提出任何批评。 “我走了,刚才你和客户谈话的时候,有一通长电话。”她交给安妮红色的 留言条,安妮惊讶地发现那是荻荻打来的,“她说她打到你家去,却一直找不到 人。” “我很少在家,我的朋友从来没有和我这么常见面。” “总比工作过度好。”露丝还是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总比抽烟好。” “我知道。” “你何不到我家去吃晚饭?我准备炸一点软壳螃蟹,你可以配着法国面包吃。” “我很好,”安妮露出微笑说,“真的。有时候有点寂寞,常常悲伤,但是 我还活得下去,而且我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过不愉快恋爱的女人。” “如果那个家伙敢踏进这个办公室一步,我……” “他不会。” 露丝捏紧拳头,“很好。”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如果我今天再不回家的话,以后我的狗大概不肯让我 进门了。” “好吧,过个愉快的周末。” “我会的,” 露丝离开之后,安妮马上拨荻荻的电话号码,凡是和凯文有关系的事,她都 想尽快解决。 电话铃响了十声,荻荻才来接。 “安妮,我已经找了你好几天,幸亏我想到试试这一边。” .安妮靠进椅子 中聆听荻荻以尽快的速度诉说一些日常生活上的事。当她终于停下来时,安妮才 有插嘴的机会,“听起来你好像很忙的样子,里昂这个星期到油田去了?”, “是的,那个家伙迫不及待地想走。”荻荻停顿了片刻,声音变得温柔,“多一 点额外的工作才有多一点的钱买东西给……给宝宝。” “宝宝?”安妮笑丁,“你怀孕了?” “是的。”荻荻迟疑厂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求,但是我 还是得说,你能不能到这里来,安妮?我必须当面和你好好谈一谈,我知道这不 足—·段短的路程……” “荻荻,你知道凯文和我不再见面了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猜到了。” “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应该去。” “凯文不会在这里,他上个周末刚来过。” 安妮想到所有她不该走这一趟路的理由,花费的时间、口舌和对凯文的回忆, 然而她又想到那个显然迫切需要和她谈一谈的女郎,被某个和凯文有关的人所需 要,似乎突然变成一件非常珍贵的事,“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去?” ‘;明天好吗?我会替你在这里准备一张床。“ “我可以带狗去吗?” “当然可以。” 几分钟之后安妮挂断电话,猜想她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同意走那么长的一段路。 答案非常的明显,不论如何,她仍然想接近凯文,她愿意只是为了能和某个会谈 到他的人在一起,而把痛苦加诸在自己身上。这似乎不是一件健康的事,但是爱 上他本来就不是一件健康的事,或许在她重回午夜沼泽之后,她比较容易忘掉他。 它会是道别的另一种方法。 “马大夫。有你的内线电话。” 马乔修抓抓他的头发,决定不理会他的内线电话,大步走向市立医院的停车 场。在和病人做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之后,他累得只想赶快回到等候他的妻女 身旁。他想在莉姬睡觉之前听听她爱娇的童言童语。再把麦琪带上床。 “马大夫,你没听见广播在呼叫你吗?”“我听见了。”乔修转身面对喊他 的驻院医师,“我不想接它。” “你应该想听这一通电话,你的——‘个朋友刚才被送到急诊室。我刚替他 缝好伤口。我想你或许想找他谈一谈。” “是谁?” “罗凯文警探,他询问你是刁;是还在医院里”… 乔修从来没听过凯文要求什么,在驻院医师还没把话说完以前,他已经快步 走向急诊室。 凯文正坐在急诊室一个小隔间的活动床上,没穿衬衫。肩膀裹着纱布。他的 表情漠然,但是脸孔苍白。 “怎么回事?” “我差点去见上帝了。” “什么?”乔修找了一张椅子拉到床边坐下。 “我今天把我的背朝向一个嫌犯。”凯文的声音中充满自责,“我差一点害 我的伙伴被射杀。” “我以为你从来不犯错误,一犯错误你就不必活着担心后悔的事。” “你还活着。”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比我们的嫌犯要快一点。并且枪法要好很多的同伴。” , “他杀死了他?” .“不,那个家伙现在正在手术室开刀,他应该不会死,不过 要过好几天之后,我们才能侦讯他。” “至少他跑不掉厂。” 凯文想到亚米茄石油,他们已经濒临破案边缘,他可以感觉得到。今天他们 去找的这个家伙过去三年当中曾经两次因为纵火事件的嫌疑被捕,然后又因为证 据不足被开释,他曾经住过纽奥良,更重要的,亚米茄石油火灾前几天晚上他被 人看见在那附近游荡。调查进行得颇为顺利,直到凯文把背朝向那个家伙,因为 他突然想到安妮,他多么希哪能够把他们发现的告诉她。 乔修望着凯文扭曲的面孔,“立刻侦讯他有多重要?” “我们认为他能解开这个案子的迷底。如果这个家伙是受雇于他人的话,我 们要查出来。 “你还活着,你的嫌犯也是,事情早晚会有结果的。” “有人或许会因为我做白U 梦而送命,你知道那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如果你告诉我,你在作什么白日梦的话。” 乔修不是容易蒙骗的人,凯文猜想这或许也是自己选择他做为谈话对象的原 因,“我在做关于一个女人的白日梦,如果你想知道全部实情的话。就是安妮。” “她是一个值得做白日梦的女人。”乔修看见他朋友脸上笼罩着乌云,生平 第一次的,他百分之百肯定,凯文将会有一个快乐的人生。 “我们已经不再见面了。” “噢?” “别人付一大笔谈话费给你,就是为了听你这一个字吗?” “如果你也付钱给我的话,我会告诉你你是再也活该不过了,我正准备放弃 你会离开你为自己造的那座高台的希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十全十美的警察罗凯文不复存在,而凡人罗凯文取代了他 的位置的话,我就要开香槟庆祝。” 凯文太清楚乔修说的是什么,“我的工作就是我的生命,我不会为那个道歉。” “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解释,我比任何人认识你要久,我们彼此都把大部分 生活的时间,花在挣脱我们的背景上。我做牧师和心理医师以来,更了解自己, 你进入警界尽可能的把你和你差一点掉进去的生活方式拉开距离,我知道你为什 么日夜拼命工作,想清除这个城市的所有败类。” 凯文眯起眼睛,“你是说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被强迫的?” “我是说你现在可以松手了,凯文,你已经偿还了你的债,你可以和其他人 一样的生活。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就可以拥有安妮,当你每天做完了工作之后, 你可以回到家和她身边,忘记所有其他的事,直到第二天早上为止。享受所有这 些愉快的结果,也会使你成为一个更好的警察。”乔修用手抓着头发,这一天实 在太长了。 “麦琪一定在猜想,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乔修知道凯文不想再深谈下去,他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他等候着凯 文拒绝,坚持自己有能力回家。 相反的,凯文扶着活动床站了起来,“好的。” “安妮是个好人,”乔修在他们走去护理站结帐时说,“她需要你正如你需 要她,她这一生中没有多少忠诚与奉献,你两者都可以给她。” “她是傻子才会给我另外一次机会。” 乔修并没有询问细节,“麦琪给了我比我应得的更多的机会。” “麦琪非常特别。” “安妮也是。” “我知道,,” 乔修知道不能催逼,他已经给了凯文比他想思考的更多的东西。回程中,他 诉说着莉姬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逗得凯文这个教父露出半个微笑。 进入他的公寓之后,凯文把积了一个星期的报纸推下沙发,然后平躺在上面。 他的肩膀在痛,他的头在痛,他的整个人都在痛。他让自己想象如果今晚是回到 安妮等候他的家中会是如何。 难道他一直都是这样欺骗自己的吗? 或许乔修所说的关于他把这几年的时间都花在回报命运给他再一次重生机会 上是对的,如果他寂寞的话,他也忙得没注意到。但是现在他不再是过去那个人 了,显然他是个甥人应该优先,其次才是警察。而那个警察制服甲的男人需要— 个远离警察局的生活,他需要安妮。 他需要她,只是需要某个人的念头使他心生排斥,他从来没需要过任何人。 不,除了他舅舅之外。不,还有马丁和里昂,后来又有荻荻。 不,还有乔修和史基,还有麦琪和莉姬。 老天,他一直都是充满了需要,而他竟然从未看出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 冷静的警察,钢铁一般的男人,他只是旁观从不涉人。其实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怀疑是不是他刚才失去一些血液使他的头脑变得奇怪。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仿佛是有眼泪。他童年过后就没哭过,他从来没想过自 己会冉哭。他在猜疑到了明天早卜他是否会觉得好过些。 ------- 梦幻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