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早晨,埃勒里果真开始表明自己的主张。他故意在出发时制造尽可能多 的麻烦。在住处与他父亲分手后,他叫了一辆车。到院子里一看,蓝衬衣正坐在驾 驶座上,褐衬衣则立在车门旁边。“今天上午我不需要陪同,谢谢,”埃勒里急躁 地说,“我要自己驾驶。” “抱歉,奎因先生,”褐衬衣说,“还是上车吧。” “我被告知可以去任何地方!” “是的,先生,”褐衬衣说,“我们送你到要去的地方。” “我父亲开车出去就没有人跟着!” “可我们今早接到的命令是要跟着你,先生。” “谁下的命令?” “斯普林上校。” “他又是从哪儿得到的命令?” “我怎么知道呢,先生。是总部吧,我想。” “我正要去总部!” “我们送你去那儿,先生。” “上车,奎因先生。”蓝衬衣和气地说。 埃勒里坐进车里,褐衬衣坐在他的旁边。到了总部大楼,埃勒里直奔电梯口, 脸色阴沉。而两位衬衣先生则坐在一个大理石凳子上。“早上好,奎因先生,”三 名警卫的中间那一个说道,“你想见谁吗?” “本迪戈大王。”警卫查了查一份表格,然后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他。“你 有预约吗,先生?” “当然没有。打开电梯门。”三名警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他们小声商量 了一下,中间的那个人又说:“恐怕你还不太了解,奎因先生,没有预约,你不能 上去。” “那就帮我预约一下吧。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反正我必须和你们的大王说上话, 立刻,马上。”三个人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身后传来了蓝衬衣的声音:“你不 要制造麻烦,奎因先生,这些人也是在执行命令——” “让本迪戈接电话!” 越乱越好,埃勒里幸灾乐祸地想。想必是褐衬衣拉了蓝衬衣的袖子,因为他们 两人又都坐了回去;而且他可能还朝三名警卫的中间那个点头示意了,因为后者忙 不迭地坐到桌后,打开了内部通话系统。他声音很低地说了几句话,埃勒里根本听 不清说了什么。 “大王的接待人员说不大可能。大王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先生。你恐 怕不得不等一等,先生。” “不是在这里。我要去楼上等。” “先生——” “楼上。” 那人手忙脚乱地又一次对着机器嘀咕了几句。这次花的时间更长,然后,他神 色紧张地转向埃勒里。“好吧,先生。”三人中的一个按下一个按钮,石柱上的电 梯门打开了。“还没完呢。”埃勒里坚定地说。“什么,奎因先生?”中间的那个 人一脸茫然。“你们还没有验我的指纹。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乔装打扮的?你们不 怕我向斯普林上校打小报告吗?”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埃勒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是, 褐衬衣脸上露出了忧虑的愚蠢表情。这让埃勒里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跨出电梯门,又一次置身于那间像被咬了一口的馅饼的接待室里。这次,有 人坐在那张黑桌子后面——是个男人,穿着普通的黑色套装而不是制服。他是埃勒 里见过的块头最大的接待员,可他的声音却异常柔和,显得很有教养。 “有点儿误会,先生——” “没有误会,”埃勒里高傲地说,“我开始对这种权大位尊的人物的凌人盛气 感到厌烦了。‘金刚’在他的办公室里吗?” “请坐吧。大王正在开一个非常——” “重要的会议。我知道。他还会开什么不重要的会议吗?”埃勒里向左手边的 那扇门走去,在接待员还没来得及从桌子后面跳出来时,已经把门敲得砰砰响。他 还在敲,门也在用沉闷的声音回应他。“先生!”接待员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是 不允许的!这是——这是——” “触犯?没这回事。我不是你们王国的臣民。打开这扇门!” 接待员一手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的口鼻。 事态开始恶化。 埃勒里终于动怒了。但是,想到自己是在办公室,又不是在柏林东区的地下酒 馆里,难道要像赖账的醉鬼那样被打手架出去么,所以,他假装屈服,停止挣扎, 趁接待员稍一放松,便以闪电般的速度用柔道中的背摔动作,将身后本已把他制服 的人凌空抛了出去,后者被四脚朝天地重重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通向本迪戈大王私人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马克斯一号的头伸了出来。 埃勒里不想再费事和这头“大猩猩”对话。有了刚才的教训,他知道对待马克 斯一号这种货色只有一种办法,就照这个办法做了:对准大王的这位弄臣的鼻子, 结结实实地挥出一拳,然后理都不理气急败坏的他,径直朝里面走去。至于后果会 怎样,他想都懒得想。 半圆形的屋内全是看上去非常体面的人。他们围着大王的桌子或站或坐,目光 全都投向门口。 埃勒里能听到身后接待员的叫喊声,好像还有鞋子踏在地上的沉闷的声音。马 克斯一号已经跪了起来,鼻子在流血,贝雷帽歪得更厉害了,以至于左眼都被遮住 了,那只用来打量埃勒里的右眼倒是一点儿恶意都没有。 埃勒里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路才来到本迪戈的桌前。 他在一位体面的绅士旁边站定,将双拳支在乌黑锃亮的桌面上,满脸怒气地瞪 着那个坐在金色椅子上的人。宝座上的人也回瞪着他。“等一等,马克斯。”嗓音 是沙哑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奎因?”埃勒里能感觉到马克斯将呼吸中的热气 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这当然不是什么舒服和兴奋的事。“我在找一个问题的答案, 本迪戈先生。我厌恶含糊其辞的泛泛而谈,而且再也不能忍受任何拖延了。” “我过一会儿再见你。” “你现在就得见我。” 埃布尔也在人群之中,表情难以捉摸。在眼睛的余光中,埃勒里还看到了伊曼 纽尔。皮博迪和斯托姆博士。律师的嘴巴是张开的;而医生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与前一晚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大不相同。别的高贵的陌生人的脸上只有困惑的表情。 “你知道你打断的是什么吗?”本迪戈岛的主人问道。“你在浪费时间。”那 双黑眼睛黯淡下来。本迪戈靠在了椅背上。“先生们,请原谅,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你们不要动。警卫,没事了,关上门。”——埃勒里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 脚步声和关门声——“好吧,奎因,提你的问题吧。”“ 在你的岛上在哪里能找到一台温切斯特牌轻噪音便携式打字机?” 如果他问的是关于氢弹的方程式的问题,可能还不至于碰到如此尴尬的沉默。 然后,在尊贵的客人中终于有人发出了不太礼貌的窃笑声。这声音让本迪戈大 王坐不住了,他从金色的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就用这种愚蠢可笑的调查来扰乱这个也许是全球此刻最重要的会议吗?” 大王吼叫道,“奎因先生,你知道这些先生都是什么人?你左边坐着的是英国 政府的卡迪甘。克利兹爵士,我右手边坐着的这位是代表法兰西共和国的荣誉骑士 卡米耶。卡萨贝尔。我前面的这位是来自美国原子能控制委员会的享有极高声望的 詹姆斯。沃尔布里奇。莫纳修。而你不惜冒犯这些先生——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闯进来,却只为找一台打字机?如果这是开玩笑的话,这种幽默我可不敢恭维!” “我向你保证,本迪戈先生,我可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开玩笑——” “那儿这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乐于遵命。”埃勒里说,“你在岛上制定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到处是上锁的 大门、武装警卫、命令、限制,没有一样是方便调查的,本迪戈先生。在这种情况 下,我若是想顺利完成工作,得用五年时间。五年都未必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本迪戈先生。我要采取行动,而在本迪戈岛上要做这一点,必须得有你的同意。我 还是要问那个问题:在你的岛上在哪里能找到一台温切斯特牌轻噪音便携式打字机?” 那双黑眼睛显得更加阴沉了,那双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这个高大 的人再开口时,声音也是低沉的:“埃布尔……”显然他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那双保养得很好的手还是慢慢地捏成了拳头,然后在空中猛地一挥:“把这 个疯子给我架出去!”埃布尔急匆匆地绕到桌后,对着他哥哥那涨红的耳朵低声说 了些话。埃布尔嘀咕了一会儿后,大王耳朵上的红色渐渐褪去,那双大拳头也松开 了。 终于,他微微点了点头,那双黑眼睛再次转向埃勒里。埃布尔直起身来:“我 们手边没有这方面的现成情报,奎因先生。” 他那不急不慢的语调与其说是在讨论什么秘密的事,倒不如说是在闲聊天, “我能告诉你的是,本部大楼里使用的所有打字机都是电动的,规格和重量都是标 准的;这里没有人用便携式打字机。当然,岛上其他人也许会在家里用——” “如果你们不能向我提供更具体的情况,”埃勒里说,“那我要求得到许可进 入私人居住区调查。特别是本迪戈家的住处。”他毫不客气地加上一句,紧盯着埃 布尔的眼睛,“不能在我起步后又让我刹车,你说呢,埃布尔?” 埃布尔眨眨眼睛。他确实是在以很快的速度眨眼睛,而且就那么一个劲地眨下 去。 这说明我找对地方了,埃勒里心想。 本迪戈大王不耐烦了:“好吧,奎因,你得到了我们的许可。现在出去,在我 让马克斯一号把你踢出去之前。” 埃勒里到住处把他父亲接上。“我放开手脚大干了一场。”他简要地把在总部 的历险讲述了一遍,“我总算有了一个发现,爸——不,应该说是两个。” “第一个我已经知道了,”他父亲嘟囔道,“你生来就有小精灵的好运气。” “我们将在本迪戈的生活区的某个地方发现那台已带上杀气的便携式打字机,” 埃勒里说,“这是第一个发现。另外一个就是这位大王是比我想象的更危险的 人。 他不但有暴君的权威,而且有暴君才会有的那种喜怒无常。一旦意识到他对旁 人有支配权时,那就更是随心所欲到了极点。我不信任这种性格。咱们看看埃布尔 有没有把他的君主的 旨意贯彻下来。”答案是肯定的。警卫没有挡驾;值日官虽然面露不悦之色, 但还是敬了礼,一句话也不说地往旁边站开一步。 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套房,奎因父子一个挨一个地进去查看。卡拉。 本迪戈的套房里看起来没有任何机器,他们连卡拉本人的踪迹都没有发现。他 们在大王的书房和埃布尔那里各找到一台,但都不是便携式的。他们走向朱达的套 房,半路上埃勒里注意到走廊对面有一扇门的设计与整个住宅区的其他门都不一样 :看上去更大更宽。他试着打开这扇门时才发现它是锁着的,于是在门上敲了敲, 然后吹了声口哨。 “铁制的,”他对父亲说,“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那咱们想想办法。”警官说着,转身去找值日官。“这是机要室,先生。” 值日官说,“只有大王本人使用。他的助手也能进去,通常是埃布尔先生。” “策划重大阴谋的地方,嗯?”埃勒里说,“请把门打开吧,上尉。” “对不起,先生。没有特别许可,谁也不能进入这个房间。” “可是,你们想必已经接到命令了。我已被授予特权。” “没有提到这个机要室,先生。”值日官说。“那你就去提一下吧。” “稍候,先生。” 值日官走开了。奎因父子等待着。“机要室。”警官小声说,“我们是想进去, 但可能性不大。我想这是他和埃布尔夜里工作的地方——在他们不想回到总部的时 候。”值日官回来了:“没有批准,先生。” “什么!”埃勒里火冒三丈,“我折腾了半天——” “埃布尔先生向奎因先生保证机要室里没有温切斯特牌轻噪音便携式打字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值日官走开了。“我看,爸,”埃勒里说,“似乎朱达。本 迪戈先生要中选了。”不错,他们在朱达的书房里找到了一台温切斯特牌轻噪音便 携式打字机。 朱达。本迪戈还没起床,一阵一阵地打着响鼾。埃勒里四处搜寻时,警官背靠 着卧室门站着。 朱达的套房里又是一番景象。卡拉的套房充满女性色彩,但缺乏深度和广度。 这里不同,虽然杂乱无章,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知识的男人自得其乐的地方, 有浓厚的文化和艺术气息。随处堆放着书籍,哪方面的都有,而且显然是被读过的 ;很多是珍稀版本,装帧非常漂亮。油画和蚀刻画都是原作,能把它们收集到一起 的肯定是那种有敏锐的鉴赏力和高雅的品味的人。其中有许多出自埃勒里并不熟知 的艺术家之手,这一点他很欣赏,因为这证明朱达收藏作品时不是根据名气取舍的, 而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不凡之处。其中有两幅法国画家郁特里罗①的小画,正是 埃勒里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 有一面墙完全被各种音乐唱片占满了,起码有二百五十套。要拥有如此惊人的 收集,必须得花上好几年的工夫。埃勒里看到里面有很多早已绝版的唱片,在收藏 者的目录上都是很少见的,其中有不少帕莱斯特里纳、佩尔戈莱西、布克斯特胡德、 巴赫、贝多芬、舒曼、勃拉姆斯、布鲁克纳、马勒的作品,还有全套的格列高利圣 咏。在一个长架子上全是民族音乐唱片。但是通俗一些的也有,像巴托克、欣德米 特、肖斯塔科维奇、托赫的作品。这可以称得上是自九世纪以来世界伟大音乐家的 一次聚会。 在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盖子敞开的琴盒。在丝绒衬里的烘托下,一把斯特拉迪 瓦里小提琴发出耀眼的色彩。埃勒里拨动了一下琴弦,响应他的是一种美妙的乐声。 然后他又打开那架贝歇斯坦钢琴的琴盖。这里可没有那种钟形酒瓶!朱达。本 迪戈在这里不需要躲躲藏藏的。钢琴后面的角落里,高高地堆着六箱塞贡扎克特级 陈酿白兰地。 埃勒里微微皱起眉头,朝卧室的门瞥了一眼。 他摇摇头,走向那张佛罗伦萨皮面桌。打字机就放在桌上。 他并没有碰它。 突然,他坐了下来,开始翻抽屉。 警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里有那种信笺。”满满的一大盒——精制的仿羊皮纸,光滑细腻,都是没 有装订的散页,大小规格统一,没有图案,也没有姓名首写字母的压花字。“你肯 定吗,埃勒里?” “这是产自意大利的手工制作的纸。上面的水印可以证明。没错。”他从盒子 里取出一张,再把盒子放回抽屉。手里的那张纸被他直接放入了打字机。 “他会被吵醒的。”警官说。 “那就再好不过了。遗憾的是他醒不了。他是醉倒的,而且这是轻噪音的…… 我不明白,如果真是这台机器……”埃勒里把第三封恐吓信拿出来,让它斜靠 在桌面上的一个酒瓶上,把信上的内容重新在白纸上打了一遍。 打字机发出的声音的确很轻。 埃勒里把刚打出的一份与原件摆在一起。他叹了口气,这声音可不轻。结论是 无可辩驳的:最后这封威胁说本迪戈大王的生命将于六月二十一日星期四结束的信, 确实是在这台打字机上打出来的。某些笔画的倾斜、墨色的浓淡、字与字的间隔都 丝毫不差。 “就是它了,爸。” 他们在朱达这间安静的屋子里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警官说:“没有任何隐藏和遮掩。一丁点儿都没有。任何人— —埃布尔和大王——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随便抽出十秒钟走进来就能发现信笺、打字 机,他们可以做同样的对比,得出同样的结论。或者斯普林上校,甚至得到允许的 某个警卫都可以;马克斯一号也能做这件事!” “埃布尔做过了。” 一个弟弟预谋杀害哥哥,事先根本不提防事情会败露;而另一个弟弟发现了之 后——让人困惑的是——为了做一次根本不必要的核实,不远万里地请来…… “也许,”警官轻轻地说,“也许朱达是被陷害的,埃勒里。而埃布尔知道这 一点,或者是对此不敢肯定。” “可这就能构成问题吗,”埃勒里说着,啃了几下自己的指关节,“在这城堡 一样的主楼的顶层,在这王室家庭的一个成员的私人空间里?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还要飞到纽约把‘专家’请来?何况他们有一套完整的执法系统,而且配有无疑是 当今最先进的设备可以辨别这是不是陷害。爸,他们可以动用的手段简直太多太多 了。做个指纹鉴定,就完全可以解决问题了。”他摇摇头,“这是说不通的。” “可不这样说,还能怎样?” 埃勒里耸耸肩,把手伸进胸前口袋,摸出一把小折刀。“你要干什么,埃勒里?” “做点儿手脚喽。我还能干什么?”埃勒里打开小折刀,用锋利的刀刃小心地 在打字机上的字符键 O上面刻起来。“这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知道那些信都是在 这台打字机上打出来的。” “也许它们都是很久以前同时打出来的。如果下一封信里的 O的线条是完好的, 那我们就走入了死胡同;如果线条是缺损的,而且如果我们二十四小时盯住这个房 间,看看另外还有谁进入过这个房间的话……” 埃勒里对值日官说:“给我接通斯普林上校的电话。”值日官挺直身体说: “是,先生!”其他警卫也都站得笔直。 “上校吗?我是埃勒里。奎因。我是从——” “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斯普林上校高声大气地说,“查访工作顺利吗?” “我宁愿当面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上校。如果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最好立刻 到这里来。” “有什么不对劲吗?”上校的声音警觉起来。“我会等你的。” 六分钟后斯普林上校拉长着脸进来了。现在,他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什么 事?”他直截了当地问。“这些警卫有多少是可以信任的?”埃勒里以问作答。 警卫们,包括值日官,都把身体挺得更直了,眼睛瞪得溜圆。“这些人吗?” 斯普林上校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把在场的每个警卫都扫了一遍,“百分之百。” “也包括那些在这里换班的人吗?” “是的。为什么这么问?” 但埃勒里仍然没理会他的问题:“他们全都对大王忠心耿耿吗?” 这个在黑金相间的制服的衬托下才显得神气一些的矮胖子,把一只手支在腰胯 的部位,侧着像鱼一样的脑袋说:“你是说对本迪戈大王吗?他们可以为他牺牲自 己的生命。为什么问这个?”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埃勒里小声说,“你问为什么,上校?因为,从此 时此刻起,我要你们报告一天二十四小时内每个进入朱达。本迪戈私人套房的人是 谁。” “朱达先生?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你可以问,但我不能回答,斯普林上校。”矮胖子掏出一支棕色的雪茄叼在 嘴上,上尉趋前一步用打火机为他点燃。 “谢谢,上尉。”斯普林上校说,“这经过批准了吗,奎因先生?”他急急地 猛吸两口,然后长长地喷出一大口烟。 “与埃布尔。本迪戈核实一下吧。如果他不批准,就告诉他,奎因警官和我希 望他在一个小时内安排航班让我们飞回纽约。可他不会那样做的……我要的这个报 告,上校,是绝密的。任何人——除了埃布尔。本迪戈,我倒真的希望他也不例外 ——都不能觉察到这次行动。为了简单起见,女仆和杂役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进入朱 达?本迪戈的房间,直到我发出进一步的通知。如果走漏风声,或有玩忽职守的事 情发生,上校——” 斯普林上校铁青的脸上表情更加复杂,但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还没有受到过 任何抱怨,奎因先生。” 在电梯里,奎因警官冷冷地说:“我倒是怀疑他在多大程度上是可以信任的。” 埃勒里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