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3) 难道,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祭起奈波尔的双耳聆听了吗?他初来乍到。之前, 他从来没听过。这些诗作让我听得难过。屋子里蒸着一日将近的疲惫热气,夕阳低 垂,余晖炎炙,尘埃与湿气还有鸟鸣叨噪,用人粗口咒骂,巴士的喇叭声间或搅杂。 节目播送完毕,奈波尔站起身来,情绪使然,略略蹒跚,说道:“好极了,好 极了。” 悠默说道:“我们可以回家了吗?”一手伸进我长裤前面的口袋里。 奈波尔被欢迎会的客人团团围住,不过,在我们走到门口的当口,他突破重围, 对我喊道:“给我找些人──我要见见那些人。” “很荣幸跟你见面。”我说。 他跟着我们出门,走到前廊。 “我昨天晚上看完了《米奎尔街》(Miquel Street ),”悠默说道,“整本 都看完!” 奈波尔怜悯地瞧着她,摇了摇头。他说:“这本书要像品味好酒一样,小口慢 慢啜饮。” “哈,我才不啜酒喝呢!”悠默大笑道,“我椰子酒都是喝干杯的!我是尼日 利亚来的!” “是吗。”奈波尔看来无动于衷,“乌干达一定让你很迷惑。” “这些乌干达人好原始喔。” 奈波尔的面具滑了下来,他哈哈大笑。然后,他上下打量着我,问我觉得那个 广播节目怎么样。 一开始,我犹豫不决,自觉不该告诉他,我其实并不欣赏那个节目,这样对霍 尔史密斯太过残忍,毕竟他还是欢迎会的主办人。再说,当时,奈波尔深深坐进他 的扶手椅里头,表情神秘难解,倘若不是碍难恭维的话,稍后他不也说过“好极了” 吗? 可是,我喜欢他,我喜欢他的作品,我想要冒个险,我想要坦承无讳。 我说:“我觉得很糟糕。” 他说:“这就对了!”接着大笑,低沉而深表同感的笑声,“恐怖哦!恐怖!”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看来比较开怀,不像刚刚杵在屋子里头,那么孤单,那么 折磨。带着交过心的信任,以及郑重的友谊情分,他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们不久就会再碰面。我们要好好聊聊。”这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然 后,他说:“你有没有车啊?” 回家的路上,悠默说道:“他讲话不像他书里头的人。” 那倒是真的,不过,我心里却想着,我有多希望交他这个朋友。我跟悠默提到 这一点,她却说他只是个丑八怪小印度人而已,而且,讲他讲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啊? 我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作家。” 她说:“你才是了不起的作家呢。”我们到家了,而她一面说着:“我要一个 宝宝。给我一个宝宝。”一面剥掉我的衣服。